世無雙道:“他也是稷下的學生,如果他聽到了我們的話,告訴楚城陽……是有可能的。”
“可是…”世無雙接着嘀咕道“我也沒得罪他啊?”
“你還沒得罪他?”叫做子書的書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被李雲光看了一眼又悻悻地低頭小聲道:“你第一天來稷下就落了他的面子,又處處搶風頭,侯笙那種人,怎麼可能不針對你?”
就這?世無雙心裡一陣無語,這個男的未必也太過小心眼了。之前在醉紅樓就坑了他一回,在郡王面前又坑了他一回,這次居然還和楚城陽勾搭起來要置他於死地?多大仇啊?當真是人心險惡啊,世無雙不禁想起剛到稷下的時候,荀文卿提醒過自己要提防小人。可是那時的自己,驕傲自負,總覺得老子天下第一無人能敵,根本不把侯笙那羣紈絝放在眼裡,結果到頭來,竟是吃了大虧。
“失策啊--”世無雙長嘆一口氣,不由感嘆:“怪不得人家說這世上,寧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他們沒下限的程度,真是超乎人的想象。想不到我世無雙聰明一世,居然在這陰溝裡翻了船......哎呦!”
世無雙吃痛捂着腦門:“你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啊?”
“打的就是你!“李雲光不客氣的收回手:”你小子,纔多大就聰明一世?”
“可不是一世嘛?反正我很快就要死了......”世無雙悻悻道,待在這等地方,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了。無非是多苟活幾天,然後再拉到菜市斬首。當然了,說不定外租父仁慈,不想看他曝屍人前,在獄中給他賜條白綾也未可知......
“你就打算這麼死了?”李雲光問道。
“莫非先生有辦法救我?”世無雙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猛地擡起頭。他是真不想死啊,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還沒感受過風花雪月的浪漫,還沒領教過文人墨客的風骨,好不容易有了知心知己的朋友,因爲自己一個小失誤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那也太虧了。
然而李雲光下一句話就徹底澆滅了他的希望:”沒有。“
“唉,我就知道。”世無雙一下泄氣,卻也沒有太過失望。畢竟自己心裡也清楚,這事幾乎是沒有任何轉機的:“莫非先生是來送我上路的?”
“自然。”李雲光嘴角還是掛着一副淡淡的笑意,身後書童卻端上來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玉杯,裡面是透明的酒液:“這是鴆酒,喝下之後十息之間就會沒了生氣。”
“還行......”世無雙嚥了一口口水,接過酒杯。
“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李雲光問。
“額,請先生照顧好我的父親母親。我爹雖然人長得兇,性格兇,還喜歡囉裡吧嗦一堆歪理,但他其實有一顆柔軟的心,我好多次看到他接濟門口的乞丐;我娘這人吧耳根子軟,人家說什麼她信什麼,我懷疑那街上擺攤的半仙大半都是我娘養起來的;墨子平時看着溫柔善良,其實是個白切黑,我要是不在了也沒有人能欺負到他頭上去;阿瑾就是個呆瓜,戀愛腦,讓他不要太早把女朋友帶去見家長他偏偏要,遲早翻車。害,死了也好,不用吃他兩的狗糧,齁死了......"世無雙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李雲光額上的青筋跳個不停,兩個書童已經面露痛苦地捂上了耳朵。就在他即將崩潰的時候,世無雙說完了。
“先生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世無雙此刻面目狼狽,衣着混亂,眼睛充滿血絲,但眼神依然清澈,一如李雲光初次見他時那分少年意氣。
李雲光突然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從衣兜裡拿出一塊玉佩遞給他:“你且帶在身上。今後的路,就要自己走了。”
今後的路?莫非是黃泉路?世無雙疑惑着,卻也沒有多問,把玉佩收好。一昂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不一會,他就覺眼前一片模糊,漸漸失去了知覺。
世無雙倒下後,李雲光看了他好一會才起身,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世無雙這孩子,今後要面對的是怎樣一條道路。
“走吧,子書、子玉,去看看文卿。”
王府別院。
美婦人獨自坐在院內,桌上一壺沏好的清茶正冒着淡淡的熱氣,彷彿和美婦人一樣正在等待着來客。
果然,一會兒丫鬟就進來報信:“許夫人,賀姑娘來了。”
”請她進來吧。“許月如的保養精緻的臉上看不出神情,心中卻是一陣噁心。“許夫人”這個名稱聽着就難受。他跟着王爺這麼多年無名無分,地位卑微到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直到生下了司馬瑾才終於有了名分,有了獨立的院子。可是府中的人還是看不起她,府上每年也會進來年輕漂亮的女子,她更是被一直被冷落。就連生出的兒子也不如其他妾室的子女一般和母親親近......受了這麼多年的苦,終於要結束了。以後府上的人,都要叫她夫人了!
“夫人。”賀曉瑛急衝衝的進來,也顧不上許多禮節:“阿瑾現在怎麼樣了?”
“他還能怎麼樣?他父親自然會救他出來的。”許月如最是受不了她這副沒有禮數的樣子,此刻兒子不在身邊,許月如也不想和賀曉瑛假裝客氣,語氣淡淡道:“阿瑾再怎麼說也是王爺的親兒子,王爺一定會把他平安保下來的。”
“太好了。”賀曉瑛鬆了一口氣,司馬瑾他們瞞着她偷偷去找苗疆人,她知道之後十分擔憂。後來得知世無雙他們因爲殺人入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這些天她四處打聽消息,擔驚受怕。最後不得已才決定來王府一探,果然從司馬瑾的母親嘴裡聽說了他平安的消息。
“阿瑾不會有事的。"許月如看着面前年輕美麗的姑娘,內心一陣扭曲,面上卻不顯分毫:“賀姑娘,喝杯茶吧。”
“您叫我曉瑛就行。”賀曉瑛有些納悶,之前見面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跟她說過不必叫姑娘,爲何她卻依然如此生分?賀曉瑛從小在青城山上長大,身邊接觸的都是些大老粗,很少和女子接觸,自然也不難以理解深閨女子言外之意。只是本能地覺得,阿瑾的母親似乎不喜歡她。
曉瑛自小也沒有父母,只覺得要把愛人的母親也當做自己的母親侍奉,便也沒有再多話。在許月如旁邊的石凳上坐下,拿起剛剛沏出茶的茶杯一飲而盡。
粗魯!許月如在心中嗤笑,哪來的山野村姑,竟也想嫁入王府?
“夫人......你......”沉默良久的賀曉瑛突然感到一陣氣血逆行,喉頭一甜,竟是噴出一大口血來:“爲什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許月如。她致死都不明白,愛人的母親爲什麼要對她下毒。
“因爲你擋了了我的路!”許月如的臉上是毫無掩飾的惡毒,她看着倒在桌上已無生機的賀曉瑛,長長的指甲劃過她動人的臉頰,聲音清晰又冷漠:“你這種女人,哪裡配得上我的兒子。”
“嘖嘖嘖,夫人真是心狠啊!”這時後院走出來一名老者,唏噓道:“就不怕阿瑾怪你?”
“他會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的。”見到來人,許月如收斂了扭曲的表情淡淡道:“賀曉瑛死了,青城山的匪幫羣龍無首,對付起來易如反掌。楚先生要找的東西想必很快就能找到。”
“那是自然。”楚城陽笑道:“有了夫人的相助,辦事自然是事半功倍。”
“那先生答應我的事......”
“夫人放心,老夫既已進入王府謀事,自然爲夫人排憂解難。夫人當上王府大夫人的日子,指日可待。”楚城陽笑着,取下賀曉瑛頭上鮮紅的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