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宇文邕送回突厥的時候,少年正坐在他的營帳等着他,看到宇文邕受傷,一臉擔心地說道:“哎呦,北周的皇帝居然遇刺了,這事發生在突厥,我們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呢。”
“不需要你承擔!”宇文邕也沒有給他面子,坐到那就開始包紮傷口,少年琉璃色的目光看着月兒,笑嘻嘻地說道:“女人,發生什麼事了,你男人怎麼會受傷呢?”
自從少年把她抓過一次之後,月兒對這個少年並沒有多好的印象,而且他似乎長幼不分,每次見她都女人女人的叫,讓她很是彆扭。
“什麼女人男人的,你很閒嗎?”月兒瞥了他一眼問道。
“閒的發慌。”少年笑嘻嘻地說道。“女人,我就沒看出來你有啥本事,怎麼就是個禍水呢!”說着還要摸月兒的下巴,被月兒一手打開。
少年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看到你們沒事,我也放心了。不然你們怪我這個主人照顧不周了就不好了。”
宇文邕忙着包紮傷口,月兒見他一個人有點不方便,便走了過去,幫着忙,嘴上說道:“四公子,你傷好之後,我們就不要再見了。我現在已經失去他了,我們就做朋友吧。你是大周的皇帝,還是早些回去吧,替我向小周問好。”
“朋友?”宇文邕笑了一聲,“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當朋友的。總有一天,我會正大光明地讓你做我的皇后。”
“皇后?”月兒低聲念着,嘴角浮起笑意,“我已經是他人的妻子了。這個現實永遠不會變。”
“我纔不會在乎這些呢!”宇文邕大聲地說道。
月兒又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突然的相遇,卻是這般樣子,沒有以往的溫柔、和氣,現在的他竟這般處處不饒人。
包紮完傷口之後,月兒便要離開,宇文邕突然抓住她的手,月兒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地又給了他一拳,然後慌張地離開了。
如果沒有人打過招呼,月兒也不會在這爲數不多的士兵中出入自由,夜已經很深,伸手不見五指,對於地形不是很熟悉的月兒,依稀記得通往北齊的那條路,只需在邊界悄悄繞過武都他們在的地區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離開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邕就發現月兒不在了,沒有傷心,只是溫柔地笑。因爲自己再怎樣努力也不會讓她感動。
月兒不會知道他爲什麼來到大漠,只因爲他早就打探到他們要來,所以才從長安一路趕過來,卻不料遇到了很就之前見到的少年,就索性倆人一起搭夥,卻未曾想道他就是突厥的王子阿史那邪靈。
其實他沒有變,許多事情自己不去探尋,就永遠找不到答案。
他分明記得他戲謔高長恭時,月兒一臉的尷尬,甚至帶着憤怒的情緒。
他也記得拾起那顆玉墜後,急於證實自己的猜測,便等了整整大半夜,月兒還是出來找它了,即使手指破裂,出了鮮血,依舊不放棄地尋找着。當她緊緊地抱着月兒時,月兒看長恭時的心疼和難過。
他分明記得他誤傷長恭時,月兒怨恨的眼神,沒有一絲相信的目光。
他分明得月兒在昏迷時,嘴裡叫的名字全是長恭。
他分明記得月兒扶着受傷的他,卻不自覺的回首,驀然望去留下的一行清淚。
每個眼神,每個表情都是爲了長恭,沒有一絲是爲他的存在,除了怨恨吧。
他也記得每次長恭看到他們在一起時,那種淡然的表情近乎諷刺,雖一次次的離開,卻從未放棄一次次的追尋。
突然嘴角露出一絲鮮血,宇文邕用袖子擦了擦,隨後淡淡地笑了笑。這樣又怨的了誰,如果不是誤傷高長恭,或許月兒不會恨他,或許邪靈也不會給他擺一道。那樣月兒也不會爲了高長恭中毒,而自己也不會留下這一絲獻血。
他豈會相信邪靈只有一顆解藥,救了高長恭,卻救不了自己喜歡的人。救了月兒,因爲長恭的離去,她會更恨他吧。
邪靈也不過是輕輕一笑,這種慢性毒藥有三五年的潛伏期,三五年後?誰有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只要月兒現在平安,一切又有什麼關係呢。
人已經見到了,或愛或恨,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她好就可以了。只要選擇的人是對的,那麼我就算給你們一個小小的考驗吧。
國事全由宰相宇文護處理,所有才有的這閒心四處遊歷,北齊、突厥、大周看起來不過都一樣,他所希望的也不過她平平安安。
沒有任何信息留下,又是一身白衣勝雪的袍子,背上一把寶劍,乘着那白馬向着天際奔去,茫茫大地,那白色的影越來越遠,如有一顆移動的貝殼,在風沙中消失不見。
一次大漠行,竟整的每個人傷痕累累,看着宇文邕離去的背影,少年跨馬站立在高處,嘴角揚起笑容,天真燦爛卻又帶着寒意,琉璃色的眼睛悠遠深邃,桀驁不馴地展示着他就是草原的主宰者。高貴美麗,不可褻瀆。
邪靈天真無辜地說道:“月兒姐姐好悲慘啊!”自言自語,心裡卻是無比的開心。隨後又斂住笑容說道:“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北齊這邊,因爲把小桃安安全全地送到武都這,月兒現在還跟他在一起吧,長恭自嘲地笑道,計劃明天就離開。
自從來到這後,小桃雖沒有整日纏着武都,卻把武都的閒暇時間全都佔了去。那個突厥少年的身影又浮現出來,怪不得突厥王如此寵他,整個大漠來去自如,竟連武都也不是他的敵手。行事心狠手辣,卻又光明磊落。少年出身,卻城府極深。
長恭不由地想到了高儼,只是高儼倘若如他這般大,會不會也是這樣。
突然覺得背後一陣涼風,長恭趕緊側身躲過,卻見鍾都拿着劍,剛纔要不是反應快,估計又得掛彩了。
“哎,我就不信,我贏不過你!”鍾都的劍又刺了過來。
長恭知道他好武,也只守不攻,讓鍾都覺得無勁,索性收起劍,找個地坐了下來。
“聽說你又把嫂子弄丟了?”鍾都神色嚴肅的說道。“不過半個月沒見。”
“你想說什麼?”
“他是你的女人,你就放的下心。”
“放不下,我也不會爲難她。”
“我只知道,只有我可以讓靈子幸福,其他人,我信不過。”說完就離開了,季靈正站在不遠處等着他。
長恭騎上旁邊的馬衝了過去,還好鍾都伸手敏捷,感覺後面一陣疾風連忙躍起。長恭騎着馬從他旁側過去,末了還說了一句:“謝謝!”
本來剛還擔心的季靈看見鍾都沒事,也笑着奔了過去,問長問短。
只是世界這麼大,想要找一個人有多少的機率呢。只是憑着感覺向前方駛去。
在北齊的邊界上已經走了一週了,到處都能看到駐紮的軍隊,月兒化身男裝,裝着小老百姓的儘量避開這些士兵駐紮的地方,跟着一些商隊的人,不遠不近地溜着。
不是長安的方向,也不是鄴城的方向,只要偏離他們越遠越好,其實月兒也不知道爲什麼這樣,她想見長恭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覺得先暫時一個人也好,等過段時間乾脆直接回鄴城的王府,或許到時候長恭見她在家,想要攆她或者什麼,也無能無力。這樣想着心裡也安慰了不少。
如果她的心裡有他,那麼她就不回走的太遠,不是大漠,不是長安,鄴城,他不敢肯定,至少他知道除了長安和突厥的方向,在北齊的這邊只有一條路,而月兒根本就沒有想道這一點。這樣想着長恭的心裡也豁然明朗起來。
他單以爲只要她快樂,平安,便不去追究她跟着誰,可是她也會記得雖然宇文邕但是抱着她,她卻是在掙扎的。
他依然知道,她從背後抱着他,關心的語句,關心的神色卻不是裝出來的。
他也知道,當所有的醫生都不願替他療毒時,是她幫自己吸着毒,看到他醒來時開心的表情。
他也知道當她扶着宇文邕回頭的那一剎那時,他便相信着一切。
只是自己不願去多想,不願去考慮,單單地以爲她的選擇他尊重,卻忘了她更需要的不過是他。
月兒,如果再次看見你,不管你旁邊是誰,我再也不會選擇轉身離開。不管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