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夏天,甚至整個秋天,月兒都在王府呆着,每天的生活無聊的讓月兒忘了自己的存在,跟着長恭練劍,認字,幫長恭分擔一些事情。也會隔着半個月去長廣王府學習彈琴,偶爾也會看到那個和士開和胡氏,時間長了月兒竟也不好意思,只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
千篇一律到讓月兒有些安心,至少不會考慮那麼多的事情。
她清楚該發生的都會發生,只是覺得九叔即位、孝瑜受寵很是自然的事,從來沒有想過對於這件事給其他人帶來的傷害,也許是又想卻不願去面對而已。
那天皇帝突然傳來急召,所有的王爺大臣都跪在大殿門外,月兒也是女扮男裝跟着蘭陵王進去,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沒有一句話。月兒用餘光看着周圍的人,臉上的憂傷不知是真是假。
唯一的長廣王卻被召見進殿,一切都很明瞭。月兒只是低着頭,不知道里面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如衆多的明眼人一樣,長廣王被召,皇帝的長子都沒有召見,只能低着頭一直哭泣個不停。
也許這羣人當中真正傷心的就是他的兒子了。對於月兒,一個知道結局的人,幾乎是冷冷地看着這一切,只是不經意間握住了長恭的手,冰冷的毫無感覺。
時間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每個人都是忐忑不安,宮殿內的兩個人不知道談了多久。知道高湛眼角泛紅地說了一句皇帝病薨,衆人才哭起來,在月兒看來竟如鬼哭狼嚎一般刺耳難聽。
公元561年冬,高演因病暴薨,長廣王高湛即位於南宮,大赦,改皇建二年爲大寧。
如高演的即位一樣,對於大臣進一步封地加爵,月兒唯一能記住的就是以尚書令段韶爲大司馬,封孝昭皇帝太子百年爲樂陵郡王。
當然月兒是沒有機會看到那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段韶了,但是心裡依舊激動了一陣。
風風火火地入住皇宮,風風火火地實行登基大典,風風火火地大臣進行封賞。尤其是和士開,一躍成爲皇帝的紅人,成爲新一代的寵臣。
因爲高儼的關係,月兒也額外批准可以行走在皇宮,月兒明白皇宮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聽到這個消息,卻也莫名的驚喜。
“月兒。”長恭叫了一聲,“我發現你有點變了。”
“有嗎?沒有吧。”月兒笑笑,要說沒變純屬是假的,將近半年的時間都呆在王府,對這裡的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武功,見識,月兒看着自己一天天的改變是很驚訝的,卻也暗暗自豪。
“以後萬事小心點。”
“我天天都帶着王府,有什麼可小心的。”
“你跟皇上,還有河南王的關係是不是走的太近了?”長恭好心地提醒着。
之前,自從被允許可以去長廣王那裡時,月兒都沒有發現與九叔的攀談也越來越多,還有孝瑜哥,有時候可以經常看到兩人出人王府。雖然大多數是在談論生活中的瑣事,偶爾有一些不重要的朝中之事討論時,月兒也會插上一兩句,久而久之,兩人對於月兒也敞開了一些心懷。而月兒經常可以提出一些對於他們有益的對策,月兒竟未發現自己的心原來是偏向孝瑜哥這邊的。
雖然是偶爾,即使高湛即位,宴請羣臣的這些社交活動時,月兒跟着長恭也是一直地讚賞着現在的皇上,但不同與奉承,竟讓人覺得一開始月兒就是跟隨皇上的。朝中的大臣雖然爲見過男裝的月兒,可是看見他竟也有一些敬意,卻也蓋過了蘭陵王。
“沒有吧。他們是你的九叔和大哥,親近一點有什麼關係?”月兒又是笑着說道。
“以前你對誰都公平,但是現在,你對他們的態度近乎奉承了。”長恭嘆了一口氣。
“怎麼,不可以嗎?”月兒依舊笑着,似乎對於長恭的問題很是不解。
“你果真變了。”長恭似乎還想說什麼,卻還是忍了忍離開了。
空蕩蕩地屋子,長恭從來不會在晚上在她的屋子駐留片刻,月兒越是活躍,長恭就越擔心,雖然有意無意提醒,月兒似乎反應不過來,還是那樣活躍在大家的眼中。
上一個皇帝的祭奠開始了,人們似乎又陷入一片悲痛,死去的皇帝入皇陵,總會有一大堆的陪葬品,上一次如此,如今也如此,包括哪些皇帝寵愛的妃子們,雖不是全部,可是活人陪葬,總是殘酷的。
棺木靜靜地躺在那,裡面哭哭啼啼的聲音在漆黑額夜顯得格外淒涼,殿外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忙忙碌碌着準備着陪祭用的東西,反而使這裡顯得淒涼。
一個黑衣人悄悄地潛進殿內,手上的石頭一揚,竟把那些哭哭啼啼的人全都打暈過去,看着那幾乎一模一樣的服飾、面容,他背起一個女子消失在黑幕中。一切順利的無法想象。
城外漆黑的夜,沒有任何月光,黑衣人點着篝火,明亮的火花照得他的臉全是亮光,反而看不清面容。
“你是誰?”當女子再次醒來時,看着背對着她的人喊道。
“你醒了,這是一些銀兩,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黑衣人轉過身,雖然蒙着面,可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冰冷的眼神,她依舊記得。不過幾面之緣,卻也難忘卻。“是你?!”女子大驚道。
“你知道,你這樣會被殺頭的。”
“你不說,誰會知道。當初本來就承諾給你自由的。”知道自己被認出來了,可會死他依舊沒有揭開面紗。
“對不起,其實皇……,他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壞,一年的皇宮生活,是我自願的,跟他在一起,我覺得很幸福,可是我也知道,他,不應該這麼早離開的。”女子說完淚竟嘩嘩地流了出來。
“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找個不認識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那你呢?”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能做得就這些,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說完竟沒有一個回頭消失在黑色的幕簾中。
剩下女子淒涼的淚水和期盼的眼神。
第二天,城外竟發現了一具女屍,衣着和長相都看的出非一般人,加上皇宮中丟失一個妃子,雖然消息已經被壓下去了,可是這具屍體還是驚動了那些官員。
孝瑜只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這個人,於是也吩咐那些官員把不要驚動其他人,有時候官大的好處就是這個,你希望是怎樣的案子,便是怎樣的案子。一女子不小心失足掉落於此,不慎死亡。在加上一側的確是個懸崖,而這一側這是平坦的驚人。於是這個理由很具有說服力。
屍體被悄悄的運送到皇宮,也未驚擾到幾個人。孝瑜讓長恭親自去看,月兒也因着好奇過去了,孝瑜那一瞬很是爲難,卻也抵不過月兒的執意堅持。
看到屍體的那一刻,月兒跟長恭很是震驚,月兒似乎從未看見過那樣漂亮的女子,仿若天山雪蓮美麗冰潔,更若火紅的紅蓮妖嬈似火。不禁覺得惋惜。
那一剎那,月兒知道,長恭與他不同,眼神裡的憂傷與隱忍,沉痛跟憐惜,仿若千百年前兩人就曾相識。僅一秒鐘的變化,長恭便回到冰冷的眼神。
月兒甚至覺得剛纔的感覺是錯誤的。
在孝瑜的掌控下,事情竟也沒有驚動任何人,至少沒有人會對死人感興趣,事情也那樣不了了之。
可是每當面對長恭時,月兒便會想到那一剎那,心裡竟覺得彆扭跟難過。有時候月兒以爲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可是她無法說服自己,長恭這幾天的不同,總是一個人在書房,不見任何人,包括她。只是房中那酒味卻也揮之不散。
是啊,自己有一年沒有在這,着這段期間長恭都發生了什麼事,她一無所知。
來到河南王府時,已是深夜。時間長了,下人也認識她了,只是她從未注意過大嫂看到她與孝瑜一起的表情,失落,憂傷。即使每次都是很熱情的接待她,卻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明明眼前的這個人是四弟的妻子,可是爲什麼還是那樣彆扭。
“孝瑜哥,我想問你一件事。”月兒低着頭,難以啓齒。寂靜的夜,燭光搖曳,照的兩人的身影格外長,打在窗上,竟鬼魅般的交疊在一起。
屋外的女人嘆了一口氣,離開了。孝瑜是他的丈夫,她始終是相信他的,只是心裡卻堵得慌。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問什麼。”孝瑜嘆了一口氣,大半夜的被人叫醒,雖然不太樂意,可是他知道月兒會找他的。
“長恭他,他最近心情不好。”月兒低着頭,聲音小的連自己也聽不見。“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那天,我卻看見長恭看哪個人女的眼神,我知道不該亂想的,可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月兒的眼淚已滴答滴答落了下來。
“你沒有錯,他也沒錯。你應該相信他的。”孝瑜嘆了一口氣,他要怎樣開口,似乎無從開口。他要怎樣對月兒說,似乎根本沒有說的。如果要怪,也應該怪自己吧,所有的事情都因自己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