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風雨的追捕,當真如小周所說,她的處境的確很危險,可是她化妝的技術不是蓋的。
再精明的士兵,月兒也能夠逃得出他們的眼睛。
河南王還沒有下葬,盧妃一口咬定是月兒殺的人,這到讓和士開有喜出望外,事情似乎比他想的更好,真是天助他也。
頭七那晚,幾乎所有的大臣都穿着喪服,無限哀愁的神情,對着盧妃說道:“節哀順變!”一副惋惜可嘆的神情。
盧妃近幾日都是以淚洗面,眼睛也哭的紅腫起來。
孝琬滿臉的怨氣,扭着頭,眼睛卻微微的泛紅。看着自己的大哥,心裡全是怨氣,幾乎是衝到棺木面前大罵道:“高孝瑜,你說話啊!我還沒原諒你呢,你說句話啊!”吼着吼着,士氣就減弱了,眼睛紅紅地,跪在地上,說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孝琬還有好多話跟你說呢!”
和士開也帶着傷,臉上無比的悲傷,眼角甚至帶着潮溼,輕輕地說道:“那晚,他讓我趕緊走。而河南王卻……是我對不起,沒來得及就他。”
低音喃喃,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這麼多守衛下,突然來的黑衣人,幾個暗器便朝着和士開打了過來。還好,雖然是從背後突襲,和士開卻依舊靈敏的躲開。
“你若對不起大哥,就陪他一起下黃泉吧!”月兒扯開面巾。
在場的都震了一驚,她怎敢出現在衆人面前。
長恭就在一旁,因爲被允許纔來的,複雜的神色,似乎在抱怨她不該出現。
月兒卻當做沒有看見一樣,那抱怨的眼神讓他覺得難過。
“月兒姑娘,河南王對你這麼好,沒想到兇手卻是你!”和士開一副無辜的樣子。
“哼!”月兒冷笑一聲,看着和士開,嘲笑道:“和士開,你他媽真會在大家面前裝好人。倒是你,平時就與河南王關係不合,我看是你設計害死河南王,然後賊喊捉賊吧!”說着袖中藏的匕首就衝着和士開刺去。
卻被長恭攬了起來。
“你鬧夠了嗎?”
“你放開我,我就是死,也要替大哥報仇!和士開你一定不得好死的。”月兒衝着和士開大喊起來。
和士開也不慌張,笑着說道:“你現在算是犯人,沒想到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說着想去抓月兒,剛出拳,就被長恭擋了回去,死死地抓着和士開的胳膊,兩人互相看着,長恭的目光如霜,寒氣逼人。
眼看和士開就撐不住了。高儼此時突然一腳踹了上去,正好踢到和士開的小腹。
和士開一看是琅琊王,也不敢生氣,只是仇恨的目光看着和士開。
“你他媽算什麼東西,敢跟王爺動手!”高儼厲聲罵道,語調跟月兒如出一轍。
長恭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卻發現月兒看着他一直愣神,剛纔是他是在幫她。
“你們都鬧夠了嗎?”盧妃突然說道,聲音大的驚人。“他平時就與世無爭,恬淡一生,沒想到連死卻沒法平靜地離開。你們都走,不要打擾他。”
“都滾!”高儼大聲呵斥了一下,周圍的人都怯怯的離開。
高緯不在,孝盈一直低着頭,躲在最角落處,一身白色的素服,卻擋不住她的芳華。
眼角的淚悄悄的滑落,從她進皇宮的那一刻起,她與他們便形同陌路。她連最後大家在一起聚的願望都沒有實現,現在真的徹底破滅了。
沒有人注意到她,她曾經最熟悉的孝琬哥哥,月兒姐還有高儼哥哥,現今卻如此地陌生,竟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還有孝瑜哥哥,在她的印象中,永遠是那樣的超凡脫俗,怡然優雅,不會生氣,對周圍的人卻是格外的好。
現在卻這樣離開了,就像自己離開他們一樣,帶着怨恨嗎?
或許孝瑜哥比自己好呢,再也不用看這世間的一切醜惡,再也不用煩惱了。
她站在最角落,悄悄地行了禮,悄悄地轉身離開。
“孝盈!”高儼突然叫住她,跑出大堂,那瘦小的身材,同樣是在皇宮,卻是如同海角天涯般,遙遠,陌生。
孝盈沒有回頭,只是急匆匆地向前走着。
高儼跑了過去,將她抱在懷裡,讓孝盈喘不過氣來。
“民女馮小憐見過皇子!”孝盈使勁地推開他,冷冷地說道。
高儼卻不顧孝盈的反應,又將她緊摟着,“我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我想你!每分每秒都想!”
曾幾何時,她就有着這樣的幻想,高儼可以緊緊地抱着她,跟她說她想聽的一切。
可是那時候,高儼的眼裡只有那個小桃吧!她是撿來的孩子呢,雖有着這鮮明的光環,高家的小公主。可是卻比不過一個丫頭受歡迎,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迎合着大家,討大家的歡心,可是她怎麼努力,還是自卑。
現在她終於得到高儼的懷抱,只是一切太晚。她早已不是高孝盈,她是馮小憐,被世人成爲傾國傾城、舞藝獨步天下的馮小憐,是皇后和太子眼中紅的發紫的馮小憐。
是時間的過錯,讓我們只能錯過,
我有多想念,你有多遙遠。
早知道結局是不能抗拒的錯,
停留在這一刻,
只好情深緣淺。
她回得了過去嗎?她想不了那麼多,只是現在,她依戀這個懷抱,也許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高儼哥哥!”孝盈終於抱着高儼,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話想說,現在只能化作滿眼的淚痕,噴涌而出。
長恭和月兒愣在那裡,靜靜地看着。兩人對視了一眼,月兒趕緊移開視線,她欠他一個解釋呢。不,也許她欠他很多。
孝琬似乎也很吃驚,對於孝盈,他始終缺一個道歉。
這是怎樣絕強的孩子,爲了他的自由,就那樣魯莽地進入皇宮,明明可以不用這樣,明明可以有另一種結局的。
河南王迅速地被包圍起來,管家急匆匆地趕來,慌張地說道:“外面好多官兵,好像是抓什麼人的。”說着朝月兒看了一眼。
大家的目光也隨看向月兒,月兒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也恢復了笑容,笑道:“他們要抓的人是我,我不會連累大家的。”說着走到盧妃的面前,盧妃並不領情,月兒笑着說道:“嫂子,我曾給你說過,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可是那晚,你看見的卻是真實的發生了。是我將殺死大哥的,但是我不後悔!我只後悔我殺不了和士開,讓大哥受那樣的痛苦。”
周圍人錯愕的眼神看着月兒,沒有人會相信月兒殺了他們的哥哥,也許盧妃也是,可是她想不通她看到的一切。
而現在她親口承認了,月兒大義凜然的走了出去。
長恭忽然抓住月兒手,“你有什麼隱情不可以說的?”
他相信她沒有殺人嗎?月兒忽然很感動,她做錯了那麼多事,他從來不問原因地原諒。
她幾乎想回握過去,可是她不敢。
冷冷地笑,帶着悽楚,她推開長恭的手說道:“高長恭,你是好人。是我對不起,倘若有來世……”倘若有來世,她想她不會再希望看見他了吧。
或許沒有她,這些人會活的更好!
宇文毓離開時,她在身邊,她救不了。
李祖娥離開時,她在身邊,她救不了。
高孝瑜離開時,她在身邊,她同樣救不了。
這些給予她關懷的人,曾經那樣的熟悉,每一張鮮明地面孔,都清新地呈現在她的面前,衝着她笑。
她也會去追隨他們的腳步嗎?高湛會放過她嗎?
只是爲何現在卻這般的不捨,小桃和武現在應該很幸福吧?只是高儼還是個孩子,她還沒有向孝盈道歉。
還有長恭,她不禁回頭望了一眼,以後就剩下他孤零零地一個人了嗎?
不對,她害的高儼知道了母后的秘密,她還罵孝盈是紅顏禍水,她害的盧妃一直泣不成聲,她還丟掉了長恭的孩子。
這些人一定很恨她纔對,一定都希望她離開纔對,這不,她現在就要離開了。
月兒忽然有些肆然了,原來她是這般的多餘了,她這個掃把星,終於能離開了。
“我是不會讓你送死的。”長恭拉着月兒,倔強地說道。
忽然又低着頭,輕聲說道:“是我對不起你。我親手害死自己的兒子,卻沒有道歉。我出獄後,沒有去找你,讓你一直流浪在外是我不好。就連你身上的毒,我也幫不上任何忙,也從來沒有過問過。你爲了王府人的性命,被迫呆在宮中,我卻沒有想過找機會與你見面。而現在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送死,我做不到!”
月兒早已淚流滿面,原來,她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不說。
“你爲什麼不早說呢?”月兒忽然抱着長恭,雙手用力地捶打在長恭的胸疼,淚水浸溼了他的衣裳。“爲什麼,我以爲我什麼都沒有了。”
長恭抱着她,似乎很久沒有抱過她了,羸弱的身軀,滿身的傷痕,爲何她從來不說呢!
他沒有告訴她,因爲孩子的事情,他早已在心裡道歉了一千遍一萬遍。她的毒他解不了,卻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解藥的機會。他不去宮中找她,只是不想給她帶來任何麻煩。
只是他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