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陣如同奔雷般震耳欲聾的響聲在昏暗中響起,打破了死亡的寂靜,永無盡頭的冥河在歷經千年河水沖刷後形成的河道中流淌着。但河岸兩側陡峭的礁石卻在響雷後佈滿着裂痕,如蛛網般相互交錯的裂痕在漆黑中顯現出的猙獰,看上去似乎在等待着獵物的落網。寒冷的水汽在裂縫中探出頭,就像是一隻只冰窟之中吐息着寒霜的生物。鬼魅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在冥河暗紅的河水中游離着,偶爾有幾張蒼白的面孔從血水中浮現,在黑暗的深邃着哭泣。
痛苦的哀嚎伴隨着靈魂的撕裂,在濺起的河水中喧鬧。“桀桀——”陣陣鬼嘯之音在冥河兩旁骨骸所堆積形成的岩石峭壁之間迴盪着,陰冷,死寂,永無休止的負面情緒在河水冰冷的吐息中發散。面對着這種環境,沒有任何一位強者不會認爲這裡不是一處險地,因爲這在千年之中所凝聚於無數怨靈的憎恨,源源不斷的觸發生靈內心的陰暗一面,時刻腐蝕着肉體和靈魂。
突然冥河之水洶涌的涌動着,成千上百的漩渦出現在河面之上,白森森骨質的肢體從漩渦中伸出,抓向河岸兩旁的岩石上,頓時無數形狀古怪長相恐怖的生物從河水中躍出,紛紛向陸地爬去,似乎水中有什麼事物在刺激着它們一般。
“就算是失去靈魂本來面目的怨靈也會保存下生靈最後的情感嗎,對於危險感知依然存在着早已殘缺的靈魂中!”
沉悶的男音在鬼嘯之中交織,與其一同在兩岸之中迴盪着,漸漸化爲一絲飄渺之音。就像這聲音中所講述的那樣,這些從冥河中爬出的詭異生物,都是那些被詛咒墮入地獄的靈魂所化的怨靈。雖然它們在痛苦中沉淪,但突然到來的危機感依舊讓它們煩躁不安。
腳下的地面在憎恨中附上了冰霜,毫無重量可言的軀體在骨質的四肢下地面迅速移動着。突然地面猛地一震,如同天怒般咆哮的滾雷之音在峽谷中迴盪着,骨質般的肢體相互碰撞着,無數從河面浮起的怨靈就像發了瘋似的向岸邊靠近。
如果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必會被他們所看到的感到吃驚。無盡的恐懼在這些世人眼中死亡化身的怨靈空虛的瞳孔中浮現,那是本能的反應,對深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的解讀。沒有了思維,沒有了肉體感知的它們,依然能夠感知到冥河之中暴虐的氣息。
“咔嚓——”無數的裂縫就像有了生命一般從河面之下爬上了堅硬的巖壁,巨大的岩石碎片從巖壁上脫落,頓時在冥河之中濺起了千丈高的水浪。每一滴離開冥河的冥河之水在死氣中變得異常沉重,甚至於地獄穩定的空間都無法容納這股力量。
空間在冥河的力量之下崩碎,無數看上去像是某種建築的碎片從空間裂縫中衝了出來,落入了河水中,兩岸的巖壁在此之下被碾爲平地,但更讓人恐怖的不是這猶如天崩般的景象,而在從裂縫中不斷溢出的紫色霧氣。無論是岩石還是那些逃竄的怨靈,都在此之中消融。
砰地一聲,一個全身如蠟般逐漸消融的怨靈從濃霧中滾了出來,如同蟹鉗般的前肢抽搐的向前伸展着,似乎想向誰求救般,而一個籠罩在乳白色光芒中的身影正靜靜
地站在它的正面前。
“這是真的嗎,”淡淡的白光中漸漸浮現出一個美麗的面孔,但眼神卻迷茫的注視着她身前的景象,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這裡一同誕生的地獄空間也會有崩潰的一天嗎?”言語呢喃着,但身後突然響起沉悶的腳步聲卻讓她迷茫之後冒起了怒火。
她看着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一邊向其跑去,一邊充滿着怒氣的大吼着。“喂,你幹嘛丟下我一個啊,快給我停下來!聽到沒有,你是不是聾了啊,聽到我說的話了!”
“混蛋!”見自己始終追不上那個身影,她停了下大聲叫嚷着,還孩子氣地用力跺着腳。這時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不想和那些傢伙一起葬送在這裡的話,就快點跟上!”
柔和的光芒在昏暗中開闢出一條小道,兩側陡峭的岩石腳步聲中不斷往後退,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漸漸在小道上出現。而這兩個身影正是之前被阿斯莫德拉入淫(欲)地獄的麗貝卡和蘇宣。
“你就不能慢點啊,”麗貝卡大步的跑到蘇宣身旁,一手扯着他,“這地獄我可比你熟的多,萬一我不小心與你分開了,看你到那去哭去!”說完,帶着一絲埋怨的目光注視着蘇宣。
“夠了,麗貝卡!”蘇宣似乎顯得有些不耐煩,帶着一絲斥責的語氣說道:“你就不能安靜一下嗎?”
麗貝卡聽到這句話,頓時漲紅了臉,眼中充斥着怒氣。“混蛋!”她猛甩開了蘇宣的手,大喊着向遠處跑去。“你這個混蛋,你就在這裡好好呆着吧!”
聽到她的話後,蘇宣不由得頭痛起來。這一路上這種情況出現了很多次,雖然他有心去迴避,但最後還是會變得糟糕起來。
原來在他將麗貝卡從阿斯莫德的領土上帶出,並解開了那枚戒指詛咒後,他便發現了這個靈魂少女的異常。雖然麗貝卡的行動已經恢復,不再是受到阿斯莫德詛咒時那般,身體僵硬的模樣。但是,此刻的麗貝卡性格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轉變,從之前冷漠性格轉變成活潑的性格。若不是蘇宣在第一時刻發現她的靈魂本質並沒有發生任何的轉變,蘇宣也會下意識的認爲眼前的這個少女並不是之前那個冷漠的聖潔之靈,是由他人假扮的。
活潑的個性是很多人喜愛的,但對於蘇宣本就不擅於交流的人來說卻正好相反,這個“纏人”的傢伙並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喜悅放鬆,反倒會讓他感到煩躁。而在這個時刻面臨着危險的地方,心一旦亂的話,就極易陷入危機之中。所以在此刻的蘇宣眼中寧願麗貝卡像初次見面時那樣冷冰冰,也不要像這樣像個小女孩一般(在他眼中),但這是不可能的,或者說在一段時間內,麗貝卡很難恢復到原來那樣。
“真是麻煩,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不擅與人溝通!呵呵,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和麗貝卡交談!不過她性格上的轉變確實有些蹊蹺,如果是詛咒的話,不,應該沒有什麼力量能夠影響到一個靈魂,更何況這個靈魂本質沒有任何的污染,純粹的聖潔……”
強大心靈的力量就像一臺有着強大馬力的推進器,讓蘇宣的每一步都能達
到一步一丈,不懼地勢的,縮地成步般,快速的向麗貝卡離去的方向走去。但他在思考着麗貝卡性格轉變和接下來該怎樣與她的交談時,腦海中不經想起了自己在淫(欲)地獄的一幕。
“咳咳——,你爲什麼要手下留情!只要你的槍尖微微靠近點,你就能得到我的靈魂!爲什麼你的手在顫抖,爲什麼,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嗎,難道身爲惡魔的你也有大發善心的一刻嗎?”
手中早已破碎的彎刀在心靈下再度重聚,刺鼻的紫色鮮血在刀身的裂縫中流淌,就像是一條條在燃料下微紫的河流。
“你的話還是那樣粗魯!”阿斯莫德的話語一如既往的平靜,顯示着高雅的貴族風度。“你聽過魔鬼嗎?哪是一種靠蠱惑來獲取生靈靈魂的傢伙,在你們的眼中它們是骯髒的,狡詐的,是罪惡的源頭,但你們卻忘記了你們自己……”
“我們——”黝黑深邃的瞳孔微微收縮,暗金色的光澤在漆黑中閃現。
“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有一天魔鬼竟然會被一個它們眼中視爲螻蟻的傢伙的所欺騙!”紫色的瞳孔對視着身下那對暗金色的眼睛,緩慢的言語中漸漸透露出一絲悲傷。“就好像是中世紀給那些少女看的騎士小說一樣,真是一場鬧劇……”
“阿斯莫德——”依靠在身上的軀體開始冰冷,原本有力的心臟也伴隨着體溫的流逝而逐漸緩下它有力的跳動。
在一間昏暗的房間之中,遍地都是燒焦的裝飾殘骸和一些焦黑的碎石,而在這片彷彿經歷災難洗禮的廢墟中一個長着三個頭的惡魔站在那裡。粗如石柱般的手臂在兩米多高的身軀下顯得異常猙獰,紫色的汗水在流線型的肌肉上流淌,手中緊握着那杆遠比它身高還長的長槍,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柄可怕的殺人兇器,但此時沒有了那凌厲的一面。鋒利的槍頭在蠻力下深深扎入了地面中,不再露出任何的光澤,灰色的塵埃在那半截還未沒入地表的槍頭上鍍上了一層陰霾……
“沒想到這麼多年了,身爲惡魔的我竟會有感傷的一刻。真是有點不甘心啊,一件完美的作品!小子,下次不會有任何意外干涉我了,沒有什麼再會讓我‘手下留情’的!呵呵,不過這前提是你這個棋子不要死了,不要死了……”
蘇宣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詭異的毒素在心房收縮下融入的血液之中,微微有點刺痛……
爲什麼要這樣做,“手下留情”嗎,還是迫不得已?
棋子?你和他也是這盤棋的一部分嗎,還有那些神魔們都是這盤棋中的棋子吧?
命運嗎,是命運在操作這一切嗎,自己的一切都彷彿是在他人手中所操作的。不過自己總有一天會打破這棋子的枷鎖,看到最後的真相。
蘇宣腦海中浮現那道糾纏着自己命運的身影,腳下附着的心靈力量逐漸顯現出自己的紋理,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身後那伸展的心靈世界虛影還帶着“理”的光芒,遮蓋着身後不斷崩塌的地獄之境。
——無盡的冥河在“理”的光芒中,吞噬着它所觸及了一切事物,一具有着三個頭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冥河暗紅的河水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