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太皇太后思慮良久,還是同意了這個看似荒謬的想法,由索額圖親自帶領一隊侍衛乘船從塘沽順流而下,循着神龍島的位置而來。
小寶可是一點不知,他在神龍島被莊襉和吳應熊伺候的相當舒服,過的那可是隻羨鴛鴦不羨仙的舒服日子,幾乎差點將其餘幾個人都忘得乾乾淨淨了。忽然一日,巡邏的岸邊一隊年輕教衆來報,說是一個白衣男人身負重傷神志不清的被海浪衝上岸邊,手裡握着的是一塊白馬似的玉墜子。小寶一件幾乎說不出話來,不等他話說完,立刻翻身奔出,快步來到海岸邊。
只見沐澗笙雙眼翻白,已暈了過去。立刻急得一腦門子冷汗,不知如何是好。只聽見沐澗笙咬得牙齒格格直響,顯是在硬忍痛楚,只是沐澗笙性子本就強韌孤高,即使暈過去也不肯出一下呻吟。韋小寶見了此等情景,心裡不知他究竟遭遇瞭如何,居然讓他如此高的武功都傷成這樣,心中大痛,連忙在沐澗笙“轉成”“百匯”等穴上推拿數下,將他救醒過來,問道:“小公爺,是痛得厲害麼?”
沐澗笙略略擡眼一笑,艱難道:“斷骨處疼痛,那也罷了,只覺得五臟六腑中到處麻癢難當……好像,好像有千萬條小蟲在亂鑽亂爬。”
韋小寶這一驚非同小可,聽沐澗笙所言,這分明是身中劇毒之象,連忙問一旁的教衆道:“島上可有大夫?!”
那教衆大約是剛來的小青年,並未學幾年工夫,從未見過教主和“教主夫人”今日近距離的見到小寶,只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兩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寶,迷迷糊糊的道:“有……有……都有的……”
若是往常,小寶見他呆愣的樣子定會壞心的湊上去調戲一番,如今他心急如焚,根本顧不得此些,於是挑眉怒道:“那還不趕緊去找來?”
那少年愣了一下,立刻白淨的麪皮如火燒一般,窘迫的蹬蹬蹬,連退了好幾步,低聲道:“是……是……”說罷,沒命的逃也似的去了內島。
吳應熊這才從一旁慢悠悠的走過來,與那小子擦肩而過,那少年匆匆忙忙的跑走並未仔細看路,被吳應熊不懷好意的伸出腳絆了一下,霎時左腳踩到了右腳上,被絆了個跟頭整個人像一旁栽了過去。吳應熊得意的一笑,用了一招“如來拈花”,將那少年一旋身扶進了自己懷裡,笑的無限風情道:“喲,小哥,做什麼這麼着急趕路?”
可憐的青年教衆從小在這民風淳樸的神龍島長大,何時見過這許多妖孽的美人,一擡眼又看見自己被一個紅衣美男子扶着倒進了懷裡,頓時頭暈目眩,一張臉如同煮熟了的蝦子,慘不忍睹。“呃……呃……大夫……”停擺的大腦此時艱難的運轉着,半晌只擠出了這麼可憐的兩個字。
吳應熊並不敢玩得太過火,因爲他餘光已經瞥見小寶那殺人的眼神,於是一擺手就將那少年放了出去,笑道:“既然少俠有要務在身,在下也就不便多打擾了,不過以後走路要着實小心些。”
“是……是……”可憐的白麪少年此時幾乎成了粉紅的人兒,連忙暈暈乎乎的跑了開來,心裡一陣緊張。
吳應熊心情頗好的慢悠悠晃到了小寶身邊,用雪白的靴子踹了踹躺倒在沙灘上昏迷的人,漫不經心道:“他是沐澗笙吧?”
韋小寶警惕的看着他,他們倆人可算得上冤家路窄,血海深仇了。前幾日莊襉還和自己分析,吳三桂很有可能是被沐澗笙在軍中直取級,才銷聲匿跡,連個屍也沒有找到,因此康熙纔可能得勝的這麼神。若真是如此,當時莊襉還說,那沐澗笙怕是凶多吉少,讓小寶一陣心酸。
如今看見沐澗笙一身傷痕,比預料的傷勢只深不淺,小寶就知道大約算是被莊襉他們猜中了,沐澗笙真的殺了吳三桂。但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他來的時候,島上住着的吳應熊居然也跑來湊熱鬧。
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吳應熊的父親殺了沐澗笙的父親,而現在沐澗笙又殺了吳應熊的父親……小寶頓時有些糾結了,眼睛裡閃過一絲戒備。
“他是沐澗笙,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是想看看敢於千軍中取我父王級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嘖嘖……一表人才,氣勢也不錯……我父親敗在他的手下也不算太冤。”
小寶就這麼看着他挑肥揀瘦的將沐澗笙說了一通之後,居然把沐澗笙一把撈起來背在了身上。
“你要幹什麼?”
吳應熊奇怪的歪了歪頭,“你不是想要找大夫麼?這麼等在這裡他會死的,還不如我們將他擡回院子裡,好等着大夫來診治。”
“你……”
吳應熊忽然頓了頓,俊美的臉上有一絲陰鬱。“我早就爲了你背叛的我父親,如今他人已經死了,我爲了他也不可能做別的了。如果再糾纏下去,你必然不喜,我是不會那麼傻的。我說過,我只會選離我最近的。”說罷,揹着沐澗笙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小樹林斑駁的陰影中。
“……”
小寶複雜的看着搖曳的樹枝,咬了咬牙,腳一頓追了上去。不由苦笑起來:好一個,只選離自己最近的。
小寶看着前方的那豔麗的紅色在翠綠的樹林中衣抉飄飄忽上忽下,心裡有些複雜的笑了。雖然有些拿吳應熊這人沒轍,但是也知道吳應熊他大約是這幾個人裡看的最清楚的一個了,不知爲何小寶卻覺得有些悲哀。
縱身跟了上去,兩人就這麼默默的進了屋子,不一會大夫這才姍姍來遲。給沐澗笙服了藥,又打理好了身上的傷口,小寶這才鬆一口氣,有心思仔細看看吳應熊。
最近他和莊襉兩人小別勝新婚,天天耳鬢廝磨到天明,然後就散了各幹各的,小寶練功,莊襉打理教中的事物,倒也是別有一番平淡溫馨的甜蜜。幾乎要把住在島上一天見不到人影的幽靈似的人物給忘記了。
如今看來,吳應熊這兩個月不知道幹了什麼,瘦的脫了形,原本小寶覺得有些瘦削的下巴更加尖利了,那樣子看着就膈人。
吳應熊生長在雲南,卻是個實打實得北方人。照理來說即使沒有他爹的硬挺瀟灑,也應該有一種北方人的豪邁。偏生他長得細細白白的,高高瘦瘦的一點也沒有北方人的大氣,比南方人還生的秀氣三分。那皮膚居然比久不見陽光的莊襉硬生生的白了三分不說,嘴脣卻似桃紅,眼睛微微的上挑,再配上白淨的面容活脫脫的妖豔美男子,若是放在現代化了妝,怕是要雌雄莫辯了。如今白生生的俊秀面容上,眼下的青黑的一圈格外的醒目起來,小寶在他身旁見着,怎麼看怎麼彆扭。
於是尋了機會,便將吳應熊拉着坐下。“你最近有什麼心事?累得睡不好覺?”小寶話一出口就有些心虛,不管吳三桂是不是好人,他對於吳應熊那股溺愛勁,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他們二人的父子關係也是極好的。如今人家剛喪父,張口就問有沒有什麼心事,未免太二百五了一點。
吳應熊頓了一下,見着小寶懊惱的神情,輕輕地笑了笑。“你在擔心我麼?”
小寶點點頭。“這是自然。”
“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他忽然就將那幾乎沒有毛孔的無暇面容貼在了小寶的肩頭,眨了眨眼睛輕聲道。
“……”
“不過你並不用擔心,我並不是傷心我父王的死。”
“……”
“我父王的屍一日沒有找到,就一日不能證明他真的死了。陳圓圓的本事,我還是知道的。雖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差不多了。有他照看着父王,我父王就沒那麼容易死,我信他。”
“什麼?”小寶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世界觀有些不對勁——就是俗話說的三觀不正。但是也沒想着要改,畢竟見多了變態,自己不成變態的人很少,那才真是變態呢,他也沒指望自己前二十年在研究所裡能正常到哪裡去。不過現在他卻覺得吳應熊一家才真正是變態。他們家的關係奇怪到這種地步。
依照正常的邏輯分析。陳圓圓和他父親吳三桂如果是一對的話,那麼生了吳應熊的母親就是無辜的被插足第三者的原配。照例來說吳應熊怎麼着也不應該對陳圓圓如此和顏悅色,更何況這個小三還是個男人,這在古代更是無法容忍的。偏偏吳應熊卻一直對陳圓圓青睞有加,不知道這究竟是爲什麼,這連他這個經常考察人心的人來講,都是理解不能的,他只能將吳應熊歸類爲變態中的變態一類,也很好奇,什麼樣的父親能把自己的兒子教導成這個樣子。
於是韋小寶神奇的看向吳應熊。
“我一直覺得他奪天下,想自己做皇帝,不過爲的就是爭着口氣。不然當年清軍入關的時候,他完全可以自立爲王,直殺入京城內。想當年李自成入關成,燒殺搶掠,自己封了自己爲李闖王,陳圓圓就跟了李自成。我父王這才一怒之下有了這個心結,揮之不去的念想。如今陳圓圓既然肯回來,我父王也就未必還會想得這個天下了,得到天下不過是他跟李闖王賭氣的砝碼罷了。”
小寶聽了吳應熊的解釋更加理解不能。照理來說,如果吳應熊真的對陳圓圓青睞有加,那日在院子裡聽陳圓圓提起吳應熊的時候,也是一臉懷念,倆人的關係似乎還很不錯。照他這麼說,陳圓圓和吳三桂在有李闖王之前還挺和諧。那麼戰爭之後,陳圓圓見到破城,立刻拋棄了吳三桂,轉而投奔到了李闖王的帳下,應該是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纔對,吳應熊更應該恨陳圓圓恨之入骨纔是,就像他爹吳三桂那樣。怎麼吳應熊他這麼輕易的就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