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籌謀
在陸寶菱的安排下,韓舟被帶回了陸家,反正陸家宅子大,房間多,主子又少,大部分房間都空置着,悄悄把韓舟藏進去是易如反掌的事,可這件事瞞得了二夫人,卻瞞不了陸萬林。
當天晚上陸萬林便把陸寶菱叫了過去:“你把韓舟安置在家裡打得什麼主意?”
陸寶菱道:“祖父已經知道了?”遂把韓夫人的那套說辭拿了出來,只說韓舟心情不好,和家裡人鬧了矛盾,出來躲兩天。
陸萬林也沒有疑心,陸寶菱看他心情不錯,便想問問那份所謂的詔書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又怕是個禁忌,惹得陸萬林不高興,陸萬林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笑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優柔寡斷可不是你的性格。”
陸寶菱道:“祖父答應不生氣我就說。”陸萬林答應的很爽快:“你說吧,我不會生氣的。”陸寶菱看看四周,這才輕聲道:“祖父,先帝是不是留下了一份詔書?”
陸萬林身形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了陸寶菱,好半天才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寶菱道:“看來真是有這麼一份詔書了,您先把詔書的事情告訴我,我再把來龍去脈講給您聽。”
陸萬林猶豫了好一陣子,這才答應,原本兩個人還在書房呢,如今卻移步到了花園裡的湖心小亭,這地方四面八方開闊,最是不怕人偷聽。
陸萬林嘆氣道:“原本我還以爲這是一個永不見天日的秘密呢。”
遂把那份詔書的來歷詳詳細細的告訴了陸寶菱,和徐宗政告訴徐廣庭的大致相同,但是陸萬林卻比徐宗政知道的更多:“……十年前,端王爺才二十六歲,先帝駕崩的第二天,他秘密的找到了我,問我先帝留下的那份詔書上究竟寫了什麼。我心裡詫異,但還是告訴了他,他也沒有隱瞞,說先帝對他託孤,希望他照看皇上和誠郡王,那個時候,皇上已經二十四歲了,可誠郡王才十歲,先帝擔心皇上和太后會對誠郡王和雲太妃不利,便逼着端王爺發誓。要他護佑誠郡王和雲太妃安全無虞,並說,若是皇上當真棄手足之情於不顧。他還給誠郡王留了一份詔書,讓他足以自保。”
陸寶菱驚訝極了:“先帝爲什麼那麼寵愛誠郡王啊?明明皇上纔是他的嫡長子,而且英明神武,真是想不明白。”
陸萬林道:“太宗皇帝寵愛端王爺是因爲子憑母貴,端王爺的母親是太宗皇帝的摯愛。而先帝寵愛誠郡王……”
他頓了一下,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陸寶菱道:“照您這麼說,雲太妃和誠郡王一開始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陸萬林道:“先帝去世前並沒有見雲太妃,而當時誠郡王才十歲。先帝不可能說這件事,據我的估計,應該是裴元和徐宗政兩個人中的一個透露了消息。徐宗政雖然是個牆頭草,可他卻是實打實的支持皇上的,斷不會做出這件事。”
陸寶菱接口道:“那肯定是裴太爺了,誠郡王給裴家和陳毅寧保媒,這是一樁純粹的利益聯姻。相當於裴家投靠了誠郡王。”陸萬林點頭:“不錯,我估計也是這樣。”
他擡頭看向了陸寶菱:“這下。你也該把你的秘密告訴祖父了吧。”
陸寶菱對着自家祖父並沒有那麼講究,遂從頭到尾,從懷疑到證實,一股腦告訴了陸萬林:“……我早就覺得誠郡王不像一個安於現狀的王爺,他整日跟着端王爺,想學端王爺那樣的閒散,可我卻覺得越發的欲蓋彌彰,端王爺可不會在當朝首輔病重的時候上門,不問病情卻關起門來說悄悄話,端王爺也不會不顧陳家和陸家的情分,把裴鍾說給陳毅寧,明知道陳家不會喜歡裴家的人,還會間接導致陸家的反感,卻還是保了這樁媒,除了利益,我可看不出什麼好來,端王爺更不會和韓千帆結交,明知道韓千帆是武將,身份敏感,更應該避嫌纔是,哪裡會主動湊上去。”
陸萬林心緒複雜的看着這個孫女,都說她刁蠻任性,朽木不可雕,都說她恣意妄爲,難成大器,可這樣的事,她竟然想的如此通透,他想起了小兒子陸令望的死,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天意呢?
祖孫兩個討論了半天,覺得最重要的還是那份詔書,俗話說名不正則言不順,只要誠郡王沒拿到那份詔書,他的行爲就是實打實的謀逆篡位,也不會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這無形之中就多了許多阻力,誠郡王行事也多了幾分顧忌。
就是誠郡王真的有幾萬大軍助陣,也要掂量着,畢竟朝中那些個老臣子都是硬骨頭,你嚴刑逼供他們,他們只會覺得光榮,只會覺得會留名青史。
可萬一誠郡王得到了那份詔書,別說皇上如今登基十年了,就是二十年,那也得乖乖退位,因爲誠郡王有了詔書,那就是名真言順的先帝指定的繼承人,皇上的登基反而成了謀逆篡位。
朝中那些墨守成規的老儒定會一股腦站到誠郡王身邊,支持正統,皇上定會不戰而敗,至於民意,至於百姓,只要有飯吃,有田種,皇上對他們來說也只是一個符號,誰當都是一樣的。
可是皇位更替,必會引起朝中大臣的一批大換血,許多皇上頒佈的旨意也可能被修改,那就要引起大亂了,更重要的是,誠郡王本身並不是一個做皇帝的材料,將國家交給他,豈不是自取滅亡?
這也是端王爺始終對誠郡王戒備的原因,也是陸萬林,徐宗政和裴元當年約定死守秘密的原因。
可如今看來,人算不如天算,誠郡王到底知道了這件事,看他如今的姿態,顯然皇位的誘惑大過了兄弟之情,先帝擔憂皇上迫害誠郡王,可如今竟然掉了一個個。迫害兄弟的竟成了他心愛的幼子,不知道他在九泉之下會作何感想。
陸萬林去了徐家和徐宗政說了這件事,兩個人到底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如今京城又沒有什麼異動,以不變應萬變纔是最佳的策略,可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
徐宗政道:“廣庭已經去西北打聽韓千帆的軍隊有沒有異動,如今看來,消息多半是肯定的了,我們也要早作準備。”
陸萬林道:“雲太妃在宮裡,關鍵時刻可是重要的人質。誠郡王有這樣的想法,雲太妃不會不知道,她定會有什麼舉動。我會叫宛君留意,裴家那邊也不用怕,有靖柔在,只要拿捏住了裴鍾,就算威脅不了裴元。威脅裕德長公主還是綽綽有餘,至於誠郡王府那邊,我也有安排。”
徐宗政拍手笑道:“說來說去還是你這個老東西最狡猾,不過你可要仔細,不要沒撿着西瓜,連芝麻也丟了。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三個如花似玉的孫女,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陸萬林斜睨了他一眼:“若是你的孫女。賠了夫人又折兵我不驚奇,若是她們三個,你且走着瞧是了。”徐宗政面子上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可心裡卻暗暗嫉妒羨慕恨。
這邊事情還沒有個了斷,陳家來報信。說陸靖柔生了。
陸萬林,二夫人和陸寶菱都去了陳家。陳夫人和鎮國公親自迎了出來,陳夫人喜氣洋洋的:“是個男孩,有六斤八兩重呢,生下來就哭,嗓門大,中氣足,一看就是個活潑的孩子。”
二夫人連連說着恭喜,心裡也鬆了口氣,只要靖柔生下了嫡長子,這地位也算是穩了,心裡又羨慕,希望陸如玉也能早早有孕,一舉得男。
雖然是頭一胎,可也沒耽誤多少時間,凌晨發作,中午就生了,連穩婆都說從沒見過這麼順利就把孩子生下來的,以後也會順順當當,定是個有福氣的。
陸萬林和陸寶菱都不宜進產房,二夫人進去瞧了瞧,出來也說陸靖柔氣色紅潤,精神不錯,陸萬林抱着外曾孫笑的合不攏嘴,他盼了一輩子,就是盼望能得個男孫,如今陸靖柔生了兒子,他比誰都高興,因而纔會不顧俗禮,不等洗三那天便來了。
陸靖柔生的是鎮國公府的長子嫡孫,洗三禮辦的格外隆重,遠近的親戚都過來了,這個時候陸靖柔平時積累的人緣就顯現出來了。
按着規矩,大家丟銀錁子就差不多了,可一場洗三禮下來,盆裡的金錁子顯然佔了大半,這些雖然都便了宜產婆,可卻都是看着陸靖柔的面子,大家紛紛誇獎陸靖柔有福氣。
陳夫人也是不住地附和,說這個兒媳婦多麼的能幹,懂事,大家言笑晏晏,都忽略了侍立在旁邊的裴鍾,不管裴鍾在裴家如何的得寵,可在陳家,她就是一個庶兒媳婦,陳家慣有捧高踩低的,再加上裴家失勢,誰都沒把她放在眼裡,甚至還有刻薄的故意問她,怎麼進門這麼久了還沒有身孕。
裴鍾氣的臉色發白,可這些都是親戚,都不能得罪了,只能忍着氣一一應對,回去後就發了脾氣,陳夫人看在眼裡,卻沒有說話。
陸靖柔的孩子大名是鎮國公起的,他這一輩是善字輩,取名善弘,小名就叫弘哥兒,陳夫人對這個孫子寶貝的不得了,整天過去看,還親自動手給換尿布,寵愛之情表露無遺。滿月酒辦的更是隆重,不光族裡的親戚,外頭的世交好友都請了,足足擺了八十桌的酒席。
陸靖柔經過一個月的調養,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比之前略微有些豐腴,雖然沒有了妖嬈的身姿,渾身上下卻散發着成熟的風情,嫺熟的抱着弘哥兒和衆人寒暄。
陸如玉自然也過來了,如今她是誠郡王妃,理所當然的受到了大家的殷勤和奉承,陸如玉卻絲毫沒有端架子,該親暱的親暱,不親呢的也把禮數做足了,左右逢源,應付的極好,一場滿月酒下來,沒有不誇獎的。
陸宛君如今雖被封爲傾妃,卻不便出宮,只派人賞了不少嬰兒戴的金銀玉器,陸寶菱許久沒見陸如玉,本想姐妹好好說話,卻被韓夫人給纏住了,韓夫人拉着她不住地問韓舟的下落。
且不說陸寶菱此時知道了內情對韓家十分鄙視,就是不知道,也只有向着韓舟的,因此不動聲色的和韓夫人繞來繞去。韓夫人旁敲側擊了半天,也不見陸寶菱漏什麼風聲,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陸寶菱好容易脫身,去找陸如玉說話,陸如玉正和裴老太太閒話:“……早就聽說您家的醃菜做得最好,郡王偶然嚐了一回,讚不絕口,回去便提了這件事,這可把我難住了,怎麼做也做不出那個味來,我進宮告訴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便埋怨郡王,說,誰叫你嘴刁,吃個醃菜比人家龍肝鳳髓還麻煩,郡王便說,哪裡怨我這張嘴,該怨那醃菜纔是,誰叫它比龍肝鳳髓還叫人惦記呢。”
一席話既誇讚了裴家,又顯現出她和雲太妃和,誠郡王的親密無間,裴老太太哈哈大笑起來,全然忘了以前陸如玉上門質問時的尷尬。
陸寶菱不禁感嘆,這種親和力也只有如玉有了。
陸寶菱一過去,裴老太太的臉立刻拉了下來,連笑容都不見了,陸寶菱不禁黑了臉,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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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雖然說了從明天開始改成兩天三更,但是也並不拘泥於這個規律,只要我寫了就會發,同時感謝蔡逸明的粉紅票和褰裳灬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