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尼伯龍根中。
路明非四人站在望樓頂上，看着下面白骨從街道上匯流在一起，涌向城市中心戰鬥的龍類，刀劍攢動聲編織如海。
“我靠靠靠靠靠……”芬格爾用顫抖的手指着那些骸骨，“這是不是太不科學了？”
“尼伯龍根之所以被稱作死者之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其中的規則和現實世界不同，在現實世界的‘死亡’未必就是尼伯龍根裡的終點，”夏綠蒂猜測道，“這些骸骨應該就是在尼伯龍根的規則下重新站了起來……當然，這算不上什麼復活，從某種角度講，可以看做是尼伯龍根釋放了一個強大的言靈，把這些骸骨變成了武器。”
“那他們是幫哪條龍的？”芬格爾指着遠處戰鬥的巨龍與巨蛇，一頭霧水，“還有它們兩個爲什麼打起來了？”
“很明顯，其中一方是入侵者啊，”酒德麻衣吐槽道，“龍跟龍之間可沒有對同族的相親相愛，這可是劉秀當年討伐青銅與火之王的軍隊，入侵者估計要倒大黴了。”
“不一定，戰爭結束，還活着的人都離開了，留在尼伯龍根裡的只是當年死在戰場上的人而已，而且誰知道他們這幅骨頭架子的模樣還能保留多少戰鬥力？”路明非搖頭。
說話間，路明非突然看到城市中央的參孫高高地仰了一下脖子，一個小小的黑點似乎被甩了出來，並向着某個方向劃出一道高高的拋物線。
而之前一直朝着參孫匯聚的火元素，隨着黑點的飛出，全部都轉而向着它匯聚——不，應該說從始至終元素都在朝着那個黑點匯去，只是它之前一直在參孫身上，纔會讓人誤以爲火元素在朝參孫匯聚。
因爲黑點飛掠的速度太快，路明非也沒看清它到底是什麼東西，直到它落在不遠處的街道上，路明非才能看出那似乎是一個比成年人體形略小一點的……金屬罐？
不過看到金屬罐的一瞬間，路明非的注意力就不在罐子上了。
居高臨下，他能清楚地看到，就在金屬管不遠處，站着一個手足無措的青年。
靠，老唐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路明非扯了扯嘴角。
除了他之外，其他三人也注意到了飛出來的黑點，自然也看到了金屬罐前的老唐。
“我靠！那兒是不是有個不是骷髏的人？”芬格爾大驚失色，“尼伯龍根里居然還有殭屍！”
“什麼殭屍？那明明是個跟我們一樣的活人，他還穿着潛水服呢！”酒德麻衣瞥了芬格爾一眼，一臉嫌棄地吐槽。
“我們過去看看，”夏綠蒂皺眉道，“那個金屬罐看起來……”
“怎麼了？”路明非問道。
“這只是我的猜測，”夏綠蒂有些不確定道，“我懷疑裡面就是青銅與火之王的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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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我也是這麼猜的。路明非心道。
……
老唐雙腿木然地站在青銅街道上。
火焰般的人形站在罐子前，火苗從它身上躍動，偶爾有一絲火焰如飄帶般逸散開，它周圍的白骨甲士瞬間被點燃，化作一地灰燼，連鎧甲和武器都被燒紅、熔化。
老唐兩股戰戰，但是跑都不敢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團人形火焰中似乎傳出了他能聽懂的聲音——一聲聲彷彿呼喚般的“哥哥”。
“哥哥？”老唐愣住。
如果換做以前有人來找他叫“哥哥”，他只會認爲對方認錯人了，或者是來討錢的，但今時不同往日了，路明非已經告訴過他，他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一個人格，而諾頓……確實是有個弟弟的。
所以，現在他面前這個火人，就是諾頓的親弟弟康斯坦丁？
想通了這一點，老唐心跳都漏了一拍——要命了！贗品哥哥見到真弟弟了！
他要是發現我不是他哥哥會怎麼辦？會不會一把火燒了我……不對，這就是他哥哥的身體啊，只是他哥哥的記憶被封印了……
老唐眼睜睜地看着那團火焰離自己越來越近，原本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的“哥哥”也愈發清晰。
兩團黑影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向那團火焰，雖然剛剛觸及火焰就開始了熔化，沒能造成任何有效的傷害，但至少短暫阻擋了對方的腳步。
路明非四人從屋子上跳下來。
爲了方便行動，以及避開地上的白骨，他們乾脆像是武俠小說裡一樣飛檐走步，踩着屋頂跳躍前進，雖說屋頂上也有零星的白骨，但對行動不構成威脅。
而在行進的過程中，原本還對這些“復活”的白骨瑟瑟發抖的芬格爾順手抓起了兩具當做備用武器，剛剛的攻擊就是他居高臨下把穿着甲冑的白骨砸向了康斯坦丁。
雖然不知道老唐是誰，但在這個節骨眼下，只要不是龍，就是潛在的隊友，芬格爾也很樂意幫他一把。
“非哥，你終於來了！”老唐大喜過望。
路明非聳了聳肩，心說不僅我來了，礙事的也來了。
“你們認識嗎？”夏綠蒂有些驚訝。
“嗯，他是我的一個獵人朋友，羅納德·唐，”路明非道，“我們在葡萄牙的維亞納堡一起屠過龍，嗯……就是我的那條學費。”
之前被他殺的四代種龍類，昂熱從所羅門聖殿會取走了它的卵，後來這個卵被路明非當成學習鍊金術——主要是看那些記載禁忌知識的羊皮卷的學費交給高廷根家。
“原來是這樣。”夏綠蒂恍然，看老唐的目光也少了幾分警惕。
對於秘黨的人來說，只要對方是願意屠龍的混血種，他們並不吝嗇於一些善意。
說話間，他們面前的火人似乎是被剛剛的攻擊刺激到了，衝過來的速度明顯加快，雖然……看起來也就是普通人小跑的速度。
路明非微微皺眉，光是從那匯聚過來的龐大火元素，他基本就能確定面前這個存在是康斯坦丁。
如果康斯坦丁現在跟老唐叫一聲“哥哥”，那樂子可就大了。
“快跑！”是以路明非直接大喊一聲，抓起離自己最近的夏綠蒂扭頭就跑，一個虎躍跳上了房頂——這姑娘是鍊金師，知道的東西太多，得先把她帶走，以免她察覺出什麼來。
夏綠蒂一臉懵逼地被路明非拽走，酒德麻衣、芬格爾和老唐愣了一下，旋即一個個面色大變，緊跟在路明非身後逃走。
“我們就這麼跑了嗎？”夏綠蒂被路明非拽着，有些猶豫。
“那玩意兒明顯不是咱們能打的啊！他身邊的火焰好像就是君焰。”路明非道。
“能讓君焰如此溫馴，它恐怕就是青銅與火之王……”夏綠蒂咬了咬嘴脣，“但爲什麼火元素一直在往他身上匯聚？”
“還能因爲什麼？因爲他要自爆了唄。”
回答這句話的聲音不屬於在場中的任何一人，但路明非對其卻無比熟悉。他扭頭看向身邊的一座閣樓，閣樓四面通透，擺着一張方桌，方桌上清茗飄香，桌邊坐着個俊秀的男孩，雙手抱着茶杯，一邊喝茶一邊觀賞遠處的被定格的兩頭龐然巨獸。
不只是戰鬥的巨龍和巨蛇，一切都像是被定格了，遠處不知爲何站在原地沒有追來的康斯坦丁身上火焰凝固，彷彿樹脂裡惟妙惟肖的藝術品，被路明非拉着手逃走的夏綠蒂一隻腳還停留在半空。
“這個時候你來湊什麼熱鬧？”路明非鬆開夏綠蒂的手，兩三步翻上閣樓。
小魔鬼面前還有一杯茶，想也知道是給誰預備的，路明非拿起茶杯：“這個不收靈魂吧？”
“哥哥伱什麼時候見過業務員談客戶要客戶給茶水錢和點心錢的？”路鳴澤攤手。
“誰知道你們魔鬼業務員是不是死要錢，”路明非把茶一飲而盡，“你剛剛說自爆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嘍，”小魔鬼笑眯眯道，“雖然龍類可以通過繭化的方式復活，但卵本身也是需要時間來重新孵化的，而且時間漫長，如果不等卵完成孵化，裡面的龍類就被喚醒了，那龍類的身體狀態就會失控，力量不斷在體內積聚卻無法調節，直到最後承受不住，‘嘭’地一聲爆開。”
“爆炸威力大不大？”路明非皺眉問道。
“也不算很大吧，”小魔鬼無所謂道，“無非就是一個微型燭龍而已，威力跟正常燭龍的百分之一差不多，不過這裡是尼伯龍根，燭龍一旦爆發，尼伯龍根就會跟着爆炸，尼伯龍根爆炸的威力可比燭龍大多了，保守估計也能煮沸這周圍一片的江水……”
路明非嘴角抽搐：“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簡單，”小魔鬼打了個響指，指着遠處凝固的火焰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砍死它就好了。”
“你說得輕巧！那可是龍王！”路明非翻了白眼。
“那算什麼龍王，它現在就是個被提前喚醒的殘廢而已，而且就算沒被喚醒它也是殘廢，身體素質還不如三代種，言靈的力量它現在也發揮不出來，它現在連那邊的兩個大塊頭都打不過，”小魔鬼指了指遠處的參孫和巨蛇，“哥哥你只要用寒氣保護好自己，頂着它的火焰過去給它一劍，直接就能秒殺它。”
路明非沉默。
他倒不是善良到不想傷害康斯坦丁，康斯坦丁死不死跟他完全沒關係，他擔心的是親眼看到自己弟弟被砍死，諾頓會不會甦醒……他給諾頓的封印強度很高，但刺激一旦劇烈到某種程度，諾頓的記憶還是會被觸動的，即便不會取代老唐，也會形成一個獨立人格……
路明非突然驚醒。
他依舊拉着夏綠蒂的手在奔跑，之前的一切彷彿都只是一場幻想。
但他很清楚，只是小魔鬼突然離開了而已。
走那麼快乾嘛？我又不會強制你cos艾斯德斯……路明非心中吐槽。
拽着夏綠蒂奔跑的他突然停下，轉頭看向街道角落的火人——火人的背後張開了一雙巨大膜翼。
“難怪剛纔它沒追過來，原來是飛行技能在讀條啊！”路明非恍然。
“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吧！”夏綠蒂焦急道。
她和路明非身後，酒德麻衣三人趕上來，一臉不解。
“你們知道失控龍王嗎？”路明非突然問道。
“失控……龍王？”其他幾個人一臉不解，只有夏綠蒂面色驟變，“家族古籍上記載，龍類提前孵化就可能失控，不受控制地走向自爆，但從來沒有失控的龍王級目標的記錄。”
“很遺憾，現在有了。”路明非聳肩。
說話間，康斯坦丁已經飛了過來，身體周圍君焰的威勢暴漲，宛如一顆小太陽，經過的地方青銅屋舍都被燒紅。
“老唐，保護其他人遠離這裡！”路明非突然開口。
“明白，非哥！”老唐點頭。
朝老唐點了點頭，路明非大步向着康斯坦丁奔跑過去，封神之路的技巧頭一次被應用在實戰裡，彷彿有滾燙的熱流從心臟裡涌出，遍及四肢，黃金瞳愈發熾熱，高高躍起，迎向半空中的康斯坦丁。
“路明非，別去，那不是個體能面對的敵人……”夏綠蒂焦急地呼喊，想要去把路明非拉回來，但剛剛邁出兩步就僵在原地。
半空中的路明非周圍爆發出大片冰花，冰花互相連結、融合，轉眼間化作一條十餘米長的透明巨蟒，跟小太陽般的康斯坦丁碰撞在一起。
火焰和寒冰四濺，極熱和極寒的驟然變化在一小片空氣中瞬間發生了幾十次，爆裂的空氣掀起一道強勁衝擊波，吹在夏綠蒂等人的臉上，讓人不得不閉上眼睛。
等到衝擊波散去，夏綠蒂一臉茫然地看着那顆“小太陽”在半空中倒飛出去，刺眼的焰光明顯變得黯淡。
一旁的芬格爾伸手狠狠在自己臉上擰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好疼！不是做夢！”
“這是……S級？”夏綠蒂迷茫地看着半空中向着康斯坦丁追擊而去的路明非。
她又轉頭看看自己身邊幾個人，除了芬格爾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酒德麻衣和老唐居然……一臉淡定？！
我靠你們在淡定什麼啊！你們有沒有看到啊！他剛剛逼退了龍王啊！龍王！夏綠蒂五官扭曲，很想爆粗口。
在見到路明非以前，她感覺自己對S級混血種已經有足夠的瞭解了，畢竟作爲秘黨最頂尖的家族之一，一般的S級身份還不如她尊貴，雖然S級血統確實強大，但終究不是真正的古龍，個體力量是有極限的。
但現在，眺望着路明非跟康斯坦丁戰鬥在一起，火焰和寒冰不斷對轟，周圍的青銅因爲瞬間經歷數十次加熱和冷卻變得無比脆弱，被衝擊波崩碎飛濺，她之前的觀念產生了深深的動搖。
雖然我知道S級很強……但也不能強得這麼不講道理吧？跟龍王用言靈對轟，這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
夏綠蒂的長髮被衝擊波吹動，時明時滅的火光照亮了她迷茫且疑惑的表情。
“大家跟我走，別給非哥拖後腿。”老唐還記得路明非跟他說帶其他人走，表面上是讓他帶其他人撤離，實際上估計是爲了讓他們離戰場遠點，省得被發現什麼。
夏綠蒂想說“我們不能丟下路明非，我也去幫忙”，但看看遠處籠罩了一條街的冰火交鋒，她還是老實跟在老唐身後，和酒德麻衣、芬格爾一起撤離。
沒法幫忙啊，就算穿着“王后”，在這種級別的戰場上她也只會拖後腿。
說起來，爺爺說穿上“王后”之後，她會擁有堪比S級混血種的戰鬥力……
騙人！夏綠蒂抿了抿嘴脣。
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冰火交鋒，那一片區域彷彿太古時代的神話在現實裡重現了一角，兩道模糊的身影分別卷攜着火焰和寒冰，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混血種也難以企及的偉力。
“千萬別出事啊，路明非……”夏綠蒂深深地看了一眼寒冰中的身影，轉過頭，把手放在心口，默默替路明非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