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固的柏油路面被高爆手雷炸得坍塌成了凹形。
四散飛濺的碎石塊像子彈般撞擊在下水道的洞壁上,衆人匆忙匐身臥倒。
下水道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腥臭溼熱的空氣呼吸起來讓人像中毒般不適,常年淤積的廢水足可沒過腳面。
張一諾趴在下水道內,只感到一股比化糞池還可怕的氣味順着鼻孔直奔大腦。他剛要張開嘴呼吸,讓自己不至於被憋死在臭水溝裡,一個滑膩的物體卻突然從他嘴角處的縫隙像蛇一樣鑽了進去,它力量很大,在張一諾嘴中不斷掙扎扭曲,左右搖擺着就到了他嗓子眼。
咳咳咳啊呸。張一諾拼命的向外咳嗽着,將嘴中的異物吐了出來,那股腥臭滑膩的感覺讓他再也壓制不住胃裡巨烈的**。他甚至不管現在站起身來是否有危險,他雙手支撐在污水裡,弓起身體跪着不斷嘔吐,彷彿要將一個月前吃的食物都吐出來纔算罷休,被手雷炸飛的石塊從他耳邊極速飛過,差一點就射穿了他的腦袋。
大家都沒事吧
當爆炸聲和物體的撞擊聲停止後,李建國拿出一根軍用熒光棒,握住兩頭向中間彎曲了幾下,原本平淡無奇的圓柱體慢慢散出柔和的黃色光暈。
洞口處已經完全被碎裂的路面與石塊堵得水泄不通,變異人暫時來看是對衆人構不成威脅了。
衆人各自站起身來到李建國身邊,吳世也從剛纔的失神狀態恢復了過來。
有沒有受傷的李建國手握着熒光棒,在衆人身上仔細觀察了一遍。
看來我們都是命硬的主兒啊。大壯甕聲甕氣的說道。
嘶吳世咬着牙,由牙齒的縫隙間吸進一口涼氣,小臂內側的傷口顯露出來,臉上肌肉不斷**,痛苦的說道:這疼的還挺帶勁兒,一跳一跳的。
你別動。孟紅英抓起他的小臂觀察着傷口,皺着眉說道:傷口很深需要縫合,剛纔沾到了下水道內的污水,再不清理會感染的。
大壯張一諾,你們在前面五米處警戒,不要輕舉妄動。李建國指着下水道前方,因爲身後的入口處已經被塌陷的路面堵得密不透風,李建國低頭對孟紅英說道:動作儘量快,我們沒時間了。
嗯。孟紅英點頭應是。拿出隨身攜帶的急救包,她將吳世受傷的右臂衣袖由肩膀處剪掉,再用消毒酒精將傷口清理乾淨,隨後在熒光棒昏暗的光線下小心翼翼地爲吳世縫合傷口。
啊當針線穿過皮膚時,異物拉扯肌肉所產生的疼痛讓吳世哆嗦着叫出聲來。
叫什麼,跟個女人似的。孟紅英擡起頭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大壯與張一諾趟着腳下的污水向洞內深處走去,在微弱的光線下勉強看清下水道內的情況,這是一個圓形的水泥制通道,大概有兩米高左右,洞壁四周凝固着潮溼烏黑的淤泥,在洞壁下方接近污水的地方長滿了綠色的蘚類植物,幾根鏽跡斑斑的鋼筋**在洞壁表面,而更遠的地方則完全看清,幽深的通道內偶爾會傳來齧齒動物的啃咬聲,和一陣陣帶着腐臭味的悶熱氣流。
大壯摟着張一諾的肩膀,媚笑着說道:小諾呀,把你的槍借我用用吧。
幹嘛
我沒武器了,再說那槍在我手上,也能讓它發揮出最大地作用啊,而且你還有那把屠神兇器呢。大壯一臉的理所當然,他所指的是張一諾那把m500左輪手槍。
喏,給你。張一諾隨手將自己的步槍拿到大壯麪前。
你你真給我啦。大壯有些疑惑的問道,在這種生死悠關的時候,能夠擁有一把殺傷性巨大的槍支,無疑會爲自己的小命帶來更多的保障。
你說的對,它在你手中確實能發揮出更大的用處。張一諾雙手擺弄着步槍,微笑着說道:現在它是你的了。
大壯接過步槍,一手叉腰,腆着肚子,自信滿滿地說道:好勒,兄弟你放心吧,有我在,絕對保你周全。
你還是保好你自己吧。張一諾搖頭苦笑。
對了,你剛纔在咳什麼大壯忽然問道。
那個什麼剛纔不小心嘴裡進了口水。
啊那個味兒啊,真噁心。大壯雙手抱懷,點着頭說道:但是勉強還可以接受。
哦爲什麼。張一諾好奇的問道。
大壯嘬着牙花子,意猶未盡地說道:因爲剛纔我喝了一口。
嘔聞言,張一諾剛剛平復的胃部又開始巨烈收縮起來。
大壯右手拇指輕輕摩擦着步槍握柄,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眼變得暗淡無光,他用橡膠質的靴底在綠色的苔蘚上來回踩踏,猶豫着說道:如果我死在這裡
你喜歡吃什麼張一諾打斷他的說,快速的問道。
什麼
我問你喜歡吃什麼張一諾重複着說道。
大壯擡手搓着臉上粗硬的胡茬,如數家珍地緩慢說道:嗯臭豆腐烤蛇肉,還有羊肉泡饃。
你這口味還真是奇特。張一諾搖頭苦笑,伸手在大壯肥胖的屁股上狠拍一巴掌,你放心吧,要是你死了,等逢年過節的時候,我一定會把這些東西燒給你吃的。
謝謝啊。大壯撇着嘴,一臉的委屈。
身後傳來腳步聲,逐漸接近的黃色光圈將二人的身影投射在洞壁上,隨着光源不斷接近,洞壁上的影子開始縮小變形,緩緩向後退去。
李建國拿着熒光棒走了過來,後面跟着孟紅英與吳世,吳世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被簡單包紮。
大壯抱着步槍湊到李建國身邊,小聲問道:頭兒,怎麼走
李建國拿指出南針與戰術地圖,仔細與地圖上的標識對照着,他伸出手向右指了指,儘量向東走,這是出城的方向,也是基地的方向。
地下管道內縱橫交錯,由無數結點與交叉組成。在如漆似墨的通道內很難掌握方向,也許一個交叉點選擇錯了路線,那就將會重新走回出發點。
每當到達管道交叉處時,李建國都會拿出指南針與地圖,再無比細緻的對照後,纔會帶領衆人往正確的方向走去。
通道內異常安靜,腳底與淤積的污水碰撞聲會在水泥管道內傳出很遠。悶熱的空氣讓人體溫度不斷上升,衆人如同被困在迷宮中的螢火蟲,微弱的熒光只能作用到身前幾米處的地方,更多的則是空洞幽深的黑暗。
躁動不安,等等負面情緒正在襲擊着人們的大腦。
大壯一把撕開胸口上的扣子,將長滿粗硬汗毛的胸口暴露在空氣中,喘着粗氣說道:我受夠了,咱們快離開這該死的臭水溝吧。
如果你想成爲變異人的晚餐。
吳世右手抱在胸前,白色的紗布被滲出的鮮血染成一片殷紅,額頭上泌出的汗液在他緊皺的眉頭間形成一道水汪。他指着不遠處一塊透下微光的地方冷笑着說道:那邊,那可以出去。
切,老子不和殘廢一般見識。大壯由鼻腔哼着怪異的聲調。
別吵
當走到一個十字交叉口時,李建國忽然伸出左手,示意衆人停止下來,他微眯着雙眼側耳傾聽。
衆人停下腳步,通道內忽然安靜得有些詭異,人們都儘量壓低自己的呼吸聲,只有吳世被傷口牽扯的神經使他不停喘着粗氣。
嗯----
一絲若有若無的呻吟聲,由左側的幽黑洞穴內夾雜着悶熱的氣流傳了出來。
在這寂靜異常的空間裡,讓人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衆人面面覷,最後看向李建國。
李建國稍做猶豫,狠狠地嚥了口唾沫,喉結在上下滑動時發出咕嚕聲,將手中的熒光棒伸向左側通道,去弄個清楚。
比常人更加敏感的神經,讓張一諾聽到一些更加可怕的聲音
張一諾跟在李建國身後,向洞內深處走去。呻吟聲逐漸變得清晰,其中還摻雜着一些類似啃咬的聲音。
當衆人抵達聲音來源地時,都不約而同地捂住了嘴
只見一名奄奄一息的男人坐在地上,由他身上散發出一股腐屍般的惡臭,他雙腿浸泡在污水中,將後背靠在洞壁上。
原本整齊合身的西裝已經變得破爛不堪,沾滿了汗水與淤泥的頭髮緊貼在頭皮上,如同戴着一個黑色的小號浴帽。他臉上帶着深深的倦容,陷在眼窩內的眼睛微閉着,但從微微開闔的縫隙間可以看見如血般的眸子。
而浸泡在污水中的雙腿,竟是兩根相互扭曲的白色骨骼。幾十只肥碩的黑色老鼠正圍着兩根腿骨不停啃咬着,將上面任何一點柔軟的部分全部吃進自己的肚皮裡,顯然,男子雙腿上的筋肉是被這些身材嬌小的惡魔所吃掉了。
男子雙腿以外的部分也沒有幸免遇難,他臀部與腹部連接處,已經被老鼠啃咬成了如同腐爛破布般的碎肉殘渣,無數只肥胖圓滾的白色蛆蟲密佈在腰間,在腐肉之中來回的蠕動穿梭吸咬。在男子胸腔處的皮膚上有一條十釐米左右的傷口,傷口周圍的肌肉向外翻卷着,像兩片結實性感的雙脣,而在皮膚下面有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包狀物,接二連三的不斷凸起,鼓起的包壯物在皮膚下不停攢動,應該是某種稍大形生物鑽入了他的胸腔內。
例如,老鼠。
李建國深深皺着眉,將熒光棒靠近男子身前,發光的柱狀物在他手中不斷輕微晃動,男子的身影在黃色熒光下顯得悽慘恐怖。
他不是人類。張一諾眯起雙眼,指着男子的脖徑,沉聲說道:他是變異人。
果然是個變異人。大壯將腦袋湊近男子,仔細觀察後說道:看來是個孤獨的變異人啊,自己一個人跑這自殺來了。
男人**在外的脖子上長滿了淺灰色的細小鱗片。
就在這時,變異人搭聳的眼皮忽然睜大,兩隻痛紅的雙眼釋放出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大壯,原本無力的垂在兩側的雙臂猛的擡起向他抓來。
突變的情況讓大家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大壯驚恐的張大了嘴巴
變異人猛然的動作牽動了它的全身,只見密佈在腰間的白色蛆蟲紛紛被震落下來,早已被啃食得所剩無幾的腰椎在巨大的力量牽扯下斷爲兩截,腰部以下與胸腔完全斷爲兩部分。幾隻吃得肥滾圓胖的老鼠,渾身粘滿了醬紫色的**,由腰部的斷裂處從胸腔裡逃竄出來。
變異人失去支撐的上半身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它尖銳的指甲由大壯鼻尖處滑過,猛地拍在了滿是污水的地面。
大壯被突如奇來的變故嚇得尖叫着向後跳了一步,健壯的身體由如受驚的小女孩般緊縮在一起。
你媽你大爺你姥姥。大壯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嘴裡不停咒罵着:該死的畜生,你嚇死我了。
變異人用雙手將僅存的胸部支離地面,擡起猙獰的面孔向衆人嘶吼着。
孟紅英被眼前剛剛上演的一幕驚嚇得心臟狂跳不止,她感到自己下體彷彿泌出一道暖流,緩緩的溼潤着大腿根部。
大壯將步槍指向變異人的腦袋,暴躁的說道:老子這就讓你去上帝那安息。
節省子彈。李建國按住大壯握槍的手臂,望向在地上齜牙咧嘴的變異人,沉聲說道:讓它自生自滅吧。
我們走。李建國轉過身,帶領衆人繼續向城外逃去。
爲什麼這名男子會在這裡然而他並不能算是真正的變異人,從他身上淺灰色的鱗片來看,他應該處在人類與變異人之間的過度期。
張一諾緊皺着眉頭,在心中不停思考着。
衆人漸行漸遠,身後變異人憤怒的嘶吼聲也逐漸變得細不可聞。
走在隊伍最後面的吳世忽然用左手緊緊按住胸口心臟的位置,巨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被汗水浸透。
疲憊的雙眼中,幾條鮮紅的血絲由眼白處正在緩慢的向瞳孔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