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藍與灰 ,不明顯的界限使得整個時空混沌不堪。轉眼已經到了草長鶯飛的季節,羅媛媛已經習慣了嘴裡隨便嚼枝草根在河邊坐上整整一天的事情。
被楊子瀧救下後已經過去四個月的時間,本來以爲他即使不派黑衣人整日地監視着自己,也會限制自己的行動。可他什麼都沒有做,每當羅媛媛有了出門的念頭,海花就如同先知一般會準備些銀兩給她。海花是那臉上長有青斑的婦人的名字,除非是楊子瀧的要求,否則海花很少會與人交談,所以當海花想與自己熟絡的時候,羅媛媛準時防備的盯着她。
“你就不怕我逃跑?”
這是海花第一給羅媛媛銀兩的時候,羅媛媛的疑問。知道這麼問很笨,但她就是不服氣楊子瀧吃定她不會離開是因爲無地可去。
“那是你的自由。”海花只是淡淡地迴應一句,她知道羅媛媛並不喜歡她。
“可我與你的少爺有過約定。”羅媛媛依舊不死心,她不相信他們這麼做是好心。
“我只是聽從少爺的吩咐,他說不要限制你的自由,我便聽着做,其他的我管不着。”提到少爺的時候,海花這才放下手中的活計鄭重地盯着羅媛媛的眼睛,那護主的情形讓她想到了穗玉。
瞬間黯淡的眼神,本來溫暖的陽光此時卻如同無數根針一般紮在羅媛媛的身上。海花並沒有錯,她只是忠心追隨着認定的主人罷了,換做穗玉也會這麼做,即使楊子瀧並不是什麼善茬兒,但自己又好到了哪裡?還不是明知謹王府是豺狼虎穴,自己還是義無返顧地棄她而去。一樣的自私,一樣的爲了自己會不折手段,看來自己過是和楊子瀧一路貨色罷了。
理直氣壯地拿上錢,羅媛媛決定給楊子瀧來個下馬威。既然把我玩得團團轉,那我也不能讓你省下心。
畢竟還不到豆蔻之年,剛至鬧市,羅媛媛的孩子心性立刻顯了出來。以前只在電視劇裡見的玩意兒此刻活生生地展現在自己眼前。栩栩如生的麪人,連那表情都非常細緻;大串子的糖葫蘆,聽着正兒八經的叫賣聲;戲臺上的面具,一張張訴盡衷腸的表情琳琅滿目地呈現在羅媛媛面前。
全部心思都用在逛街上的她毫無掩飾大大咧咧地地擺動着小玩意兒的時候,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注視在了她的身上。感覺到賣家不懷好意的目光後,羅媛媛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電視劇裡也沒說街上這麼多色狼啊。環顧了一圈四周,餘光不斷感覺到射線的存在,羅媛媛頓時沒了遊玩的興致,放下手中的撥浪鼓打算先回去再說。
只是,她剛有了往後退的打算,就感覺周圍有人按耐不住了。轉過身一看,果然,好幾個粗壯的大漢極其猥瑣地盯着這市集上的焦點。
“小姑娘,看你長得這麼漂亮,就奉勸你一句,乖乖跟着我們走,我們還會保證對你溫柔些呢。”
漢子一句話引起了周圍的鬨堂大笑,羅媛媛忍住氣,心想着最爛就是被賣到妓院,那自己逃生的機會還會更大些。
“我聽話啊,那你們可得信守承諾哦。”立即裝純一副無害的樣子,羅媛媛自信自己就可以解決掉他們,只不過需要一個人少的地方罷了。
看見這麼容易就讓別人得了手,其他人怎麼能甘心?紛紛掏出手中的傢伙準備截貨。羅媛媛見這情況心裡開始樂開了花,這下好了,引得他們自傷殘殺自己逃
跑就更容易了。
“看來有人不想你們這麼容易得到我啊。那麼,誰有本事誰來得好了。”此話一出,猶如平地一聲雷驚起了軒然大波,周圍一羣貪婪的傢伙都開始蠢蠢欲動。
“小蹄子,你欠揍啊!”
大漢看着圍上來的人羣,越來越多,在這麼下去自己也控制不了,看着挑事兒的由子,心頭萬分的不滿,伸出大手打算不再憐香惜玉。
羅媛媛見狀急忙後退幾步,眼睛骨溜溜轉着留意着身邊的情形,左閃右閃地想逃離現場。
“哪裡逃?”
還是大漢的聲音,即使在失控的人羣中,大漢仍然不忘時刻注意着羅媛媛的舉動,畢竟是朝廷捉拿的要犯,沒有兩下子怎麼會逃得了這麼久?在大漢的提醒下,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羅媛媛的計謀,紛紛大喝一聲,等集體面對羅媛媛的時候,那架勢彷彿要將她吃幹抹盡了。
怎麼辦?這下可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羅媛媛着急地翻着自己的袖口,摸出方纔出門時海花給自己的銀兩,靈光一閃,迅速把銀子扔了出去。
“搶銀子啦!那麼多的銀子!”誇張地演技換來的是全部人的無視。靠,電視劇又騙我!羅媛媛在心中哭叫,看着越來越多人壓了上來,她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回憶着之前的幾次,自己的武功是怎麼運用出來的。冥思苦想之際,羅媛媛被一個大力拎上了天空,一睜眼,哇!是南行!
美滋滋地看着下面垂頭喪氣的面孔,羅媛媛恨不得騰出一隻手來做個道別。又翻過幾道街,在快跨進樹林的時候,南行放下了一直張牙舞爪的羅媛媛。
“幹嘛啊,跑這麼遠,我都迷路了。”揉揉有些發痛的手臂,南行的力氣真是大得很,估計肩膀的肌肉拉傷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清楚南行向來不喜多言,但羅媛媛還是一個勁兒的問着,隨着黑衣人的身份浮出水面,那麼南行也離不了多遠了,在古代的生活已經明確教會了羅媛媛,即使那個人對你再好,再捨命救你,他都不是真心爲了你,一定有目的!
“你自己看。”
說着南行從懷中掏出一個紙球扔給了坐在地上的女子。那女子疑惑地展開宣紙,漸漸地湊緊了眉毛。
“到處都是你的身影,怎麼可能找不到你?”南行選擇了一顆視野開廣且離着羅媛媛較近的大樹坐了下來,手中把玩着一根枯枝,左卷右卷不勝其煩。
“怎麼會這樣?”這句話是羅媛媛問給自己聽的,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從堂堂承天國的謹王妃變成了盧蘭國的階下囚,改了身份,變了背景,自己居然成爲屠害一百名守城士兵的儈子手!這突然的改變着實讓人震驚,羅媛媛也瞬間明白楊子瀧之所以給了自己無限的自由,完全是因爲自己根本哪裡都去不了。之所以讓自己出去,更是因爲要自己徹底死心。
南行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絕望的羅媛媛,是楊子瀧讓自己出來保護她的,他已經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自己需要向太子殿下報告麼?畢竟這道命令是從皇宮裡傳來的,若是太子得之,畢竟會與皇后娘娘劍拔弩張,這樣做,好麼?南行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帶着羅媛媛回到那間簡陋的茅屋時,天已經很晚了,目送着她進了裡院,南行這才往頭頂看去。黑漆漆的夜空,看不出樹梢上有什麼存在。耳邊輕微的響聲,像是鳥兒
略過樹杈,或是蟬蟲翅膀震動的聲音,但南行的視線已從樹枝轉到了直視。
他的對面,站着黑衣人。
兩兄弟只是靜靜地默視着,感受着彼此噴在臉上細若可聞的呼吸聲,這個時候,彷彿連心臟的律動都不差分毫。
羅媛媛並沒有走進屋子,她其實是想讓南行進屋來的,她想讓他陪着自己。但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自己想清楚,她也需要理清那幾個人在自己心中究竟佔據着怎樣的地位,所以她猶豫了。
羅媛媛看着靜立在地的南行,白衣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她不知道黑衣人此時就站在南行的對面,也不知道兩兄弟此時正在享受着難得的感情交流。
不自覺地向前踏出一步,地表發出微小的聲響,但這對兩兄弟來說,也足夠了。聲音響起的剎那,黑衣人便躍上了樹枝,就連南行也一閃而逝隱起了白衣。羅媛媛揉揉眼睛,再看看腳下的樹枝,不禁苦笑,自己總是可以毫不費力地破壞一切。
坐在屋頂等待日出,這是都市繁忙的生活中羅媛媛不敢想象的愜意。趁着毫無睡意,所幸佔據了制高點欣賞着現代不曾有的美景。不像經過電腦特技的奇幻,也不像經過人工處理的美妙,這裡的一切擁有着現代不會再有的淳樸,是大自然的創造。
但無論你伸出何方,那裡的夜晚總會漫長而寒冷。謝絕了海花的好意,羅媛媛並沒有披着大衣上房,她總是本能地拒絕着海花爲她做的一切。和長相無關,只是因爲海花的身心都偏向了楊子瀧。
腳步響起的聲音。
“海花,我說過了,我不會要他的衣服的。”頭也不回地再次拒絕了樓下人的好意。直到一件在夜色下仍能看得出純白的皮貂披在自己的身上後,羅媛媛這才驚訝地擡頭看清楚來人。不是楊子瀧還能是誰?
沒好氣地轉回頭繼續等着遠方的天際,想了想,又伸手要拖下身上的大衣,卻被一雙帶着繭的大手製止了。
“不是不要我的衣服麼,這可是專門爲你製作的,也不要?”
頓了頓,羅媛媛不再理會身後的男人,但也不再去碰觸那件柔軟溫暖的披肩。自己的話明顯起了作用,楊子瀧也不多得意,很君子地坐在了和羅媛媛保持安全距離的地方上。
“羅姑娘不介意在下坐在這裡共賞美景吧?”
一記白眼,心裡想着,這是你的地盤,我有意見又怎樣?
像是知道羅媛媛心裡的想法,楊子瀧繼續說着“雖然這是在下的房產,但已經交由海花管理,在下也不過是這裡的一位客人罷了。”說到這裡有意地看向羅媛媛,好似在鼓勵着她說出驅趕自己的話語。
搞不清這個人在想什麼,但能早打發走也是好的,於是羅媛媛順着他的話茬兒。“楊大公子既然這樣說,那我也不客氣了。我很介意你坐在我的旁邊,所以請你離開。”
“打擾了姑娘的雅興,實在是在下的不是,那麼就此告別。”微做一揖,楊子瀧很有風度地完成了羅媛媛的要求。
不可置信地看着楊子瀧離開的背影,羅媛媛越來越頭大了,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怎麼了?抽風怎麼樣盡被自己趕上?居然說走就走,這完全不是他的個性啊,還是,自己一開始就誤解他了?想到這裡,羅媛媛才驚覺,這些日子以來,雖然見不到楊子瀧的人,但自己對他的印象正在逐漸改變着,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