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羅媛媛還在思考薛姨娘三番五次說這句話的意思,那邊楊夫人又問話了:“媛媛啊,聽說你曾在幻靈書院當了幾天假小子,可曾學了什麼書?”
羅媛媛當下腦中先是想到了南行,又想到了黃玉石的主人那大帆,說是子尋的親舅舅,那不就是這楊夫人的弟弟了?當下看着楊夫人的眼神變得頗具意味。
“只學了幾個字而已。”羅媛媛也確實沒學到什麼東西,於是糊弄過去。
話還沒完,卻聽到門外的丫鬟喊道:“瀧少爺來了。”
羅媛媛這下倒是提起了一百分精神,心想着楊子瀧到底有何排場,今日來到楊家,必定要先知己知彼。心中還在想着,卻見門外已經是風風火火進來了一個年輕的公子,身後也沒丫鬟嬤嬤小廝奴才,就只他一人,卻萬衆奪目。
只見這名公子頭上戴着紫金秀才冠,穿着一件暗紅色調的穿花袖衫,束着五彩絲腰帶,一副花花公子的妝扮,面色卻是並沒有春光滿面,而稍顯陰沉,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開心,似怒似笑。
這便是楊子瀧了。
楊子瀧是楊子尋的對手,羅媛媛不禁多看了幾眼,心裡也在嘀咕:就這模樣,倒是看不出有多大的本事。
楊子瀧恭敬的向楊夫人請了安,期間竟是沒有看羅媛媛一眼。
楊夫人也不笑,只是例行公事般說道:“子瀧來得正好,見見這羅姑娘吧。”
楊子瀧這纔回身對羅媛媛作揖,趁機對她打量了一陣,眼神帶着看不清的含義,最後才笑道:“羅姑娘好,很面善啊。”
哼,跟我在這裝糊塗,那我也跟你裝到底好了。羅媛媛這麼打算着,微微一笑,並不答話,給這個楊子瀧來了個“高深莫測”。
楊子瀧果然皺了下眉頭,當下走近了一些,也不看楊夫人的臉色,大大方方的坐到羅媛媛身旁,擺了個笑問:“羅姑娘可曾見過在下?”
羅媛媛心中一笑,暗道:你這假惺惺的傢伙,是來套我話來了還是套我話來了還是套我話來了?
心中想着,臉上卻又是一笑,更不答話。
這招果然靈通,子瀧連着碰了兩個啞巴迴應,也自知沒趣,當下起身,對着楊夫人行禮告退。
羅媛媛心中是很想早點搞定這個楊子瀧的,只不過她在剛纔的晚餐上明白了一點:自己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如若一開始就放開了幹,肯定處處不順,必須得先讓自己適應了這個楊府,並且完全瞭解了楊子瀧與楊子尋之間的競爭關係,才能徐圖進展。
楊夫人這下也對羅媛媛的城府有了一個新的估量,心想難怪這丫頭能在江湖上闖蕩這麼久,卻非一般大家閨秀所能及。
要是她知道這羅媛媛在承天國裡還有“花癡”之稱,恐怕此時的驚訝之情將更加濃厚。
說起了承天國和“花癡”,羅媛媛卻總是第一時間想起了那張乖張狂妄卻又溫柔
迷人的臉龐,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感情,還有種種糾葛。就像是一隻會動的小玩具在自己的心裡,每次只要出現“辰”字,這玩具便會開始舞蹈起來,光彩奪目,將心中的空間全部照亮……
不行!羅媛媛暗自給自己一記重錘。不能再陷進以前的回憶當中,自己已經是離開錦院,離開了都城,離開了承天國的人,既然之前已經下定了這麼大的決心,做出了這麼多的努力,萬萬不能死在自己的回憶當中。
不論是否曾經愛得刻骨銘心,此時都要將其當成過往雲煙,其悄悄地煙消雲散。
隨後有個嬤嬤進來問了關於羅媛媛房舍安排的事情,說薛姨娘安排在了碧慄閣兒裡,想來問問羅媛媛和楊夫人的意思......
羅媛媛也不清楚那碧慄閣兒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只能給楊夫人投去目光,意識是一切聽從楊夫人做主。
楊夫人也沒有急着迴應那個嬤嬤,而是先對羅媛媛說道:“那碧慄閣兒在西廂那塊,是個清靜地,原本是我那子尋孩兒寢住之地,後來子尋因爲長大了府裡的對外事務變得繁忙,故而搬了出來。那碧慄閣兒一直空着,想必打掃一下住得也舒服,知道你怎麼看?”
“聽楊夫人安排就是了。”羅媛媛聽着這番話,覺得那碧慄閣兒倒是十分合自己口味。
“那好。”楊夫人轉而對嬤嬤說道:“你就回說羅姑娘覺得甚好,給薛姨娘添麻煩了。”
羅媛媛心中是暗道:誰說甚好了。真是胡說八道!
於是羅媛媛就住進了碧慄閣兒之中,了楊夫人,此時屋外已經是漫天星辰。羅媛媛所說是給楊夫人當差,可待遇卻與府內小姐等同,分了一個奶孃與丫頭照顧。
這奶孃已經十分老了,弓身駝背,喚爲“路嬤嬤”,而丫頭比羅媛媛還小,喚爲“珠紫”。於是這珠紫和路嬤嬤陪着羅媛媛來到了碧慄閣兒內。
這碧慄閣兒雖說是在西廂一塊,屬於楊府的偏僻角落,但是環境優雅,有翠竹假山,是以雖然路途遙遠,卻也難得清靜,中早有薛姨娘準備了被褥錦緞之物,看起來倒是非常有家的感覺。
羅媛媛觸景生情,又是想到了當初在錦院碎屏軒中的生活,時四下已經無人,心中漂泊不定的悲傷卻是洶涌而起,再加上這兩天見了單軒,又被虎大的事一攪和,便覺得自己這穿越得是狼狽不堪。
又想到了自己失了胎兒,又了了款款深情,之後只怕再難愛人,這麼胡思亂想一陣,不知不覺眼淚竟是落了出來,連羅媛媛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那珠紫小丫頭還不懂事,更是沒有經歷過羅媛媛的百分之一,當下只道是羅媛媛新來不習慣,想家了才流,那路嬤嬤似是頗爲慈祥和藹,心腸也熱道,便想着安慰一下羅媛媛,因而鋪好了被褥後便坐到羅媛媛身旁,問道:“羅姑娘莫傷心,這世上離別新進之事多得去了,人總該向前看。”
羅媛媛一愣,腦中浮起了“向前看”三個樸素的字眼,竟是又嫣然一笑。
這一顰一笑一哭一愣之間,彷彿已經大徹大悟了什麼,心中對這路嬤嬤的一句無心之語大是感謝,同時也讓羅媛媛重新意識到了自己進入楊府的目的。
當下羅媛媛便拐着彎向路嬤嬤打聽起楊子瀧的消息,說道:“我哭是怕今日在楊夫人旁邊得罪了你家瀧少爺,日後肯定日子不好過了。”
於是便將今天如何與楊子瀧接觸,自己如何無理不說話,這些事情向路嬤嬤講了一遍。那珠紫閒着無聊,也進來一起坐着聽了。
沒想到聽完,路嬤嬤與珠紫兩人一齊笑了起來,倒是讓羅媛媛十分不解。
只聽珠紫笑道:“羅姑娘,你就別瞎擔心了,我們那瀧少爺從沒有和誰過不去,反而你越是理他,他便越胡來。這瀧少爺在我們楊府裡素有‘混世魔王’之稱,說的就是他十分胡來,但是他只對熟悉的人胡來,要是你保持好距離,那他倒是興致闌玲得很。”
這說了這麼一段不太恭敬的話,羅媛媛只道是珠紫還小不懂事,豈料一旁的路嬤嬤竟然是笑着點點頭,一聲不吭,對珠紫的多舌也不斥責。
難道這楊子瀧果真是個風流公子而已,除了行爲古怪一些,竟聽不出有什麼大奸大惡之意,還是他將自己僞裝得太好了,連在下人面前都不露真相?
羅媛媛這麼想着,猛然意識到這路嬤嬤和珠紫也是薛姨娘分配來的,當然是會爲楊子瀧說好話了。
可是剛纔那一番話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好話,甚至是頗有微詞,倒像是下人們口口相傳的閒言碎語。
既然是閒言碎語,那就只能通過自己去親身考究了,羅媛媛這下倒是拿出了作爲一名記者的職業素養來,心中對這楊府之內的繼位鬥爭存了很大的一個疑問。
三人又是秉燭聊了一陣,對彼此都有了一個基本的瞭解印象,才各自安歇。
次日一早,羅媛媛一起身,就滿楊府裡找楊子尋。來到楊夫人處的時候,正見到薛姨娘也在,兩人正聊着什麼事情,那迎春、探春、惜春也同在。
羅媛媛心想這什麼大事,不知道自己這個外人能否知曉,但也決定一試,於是進入給楊夫人和薛姨娘分別請了安,又與三春打了招呼,便做了個要離開的意思。
還好楊夫人開口問道:“你今日有何事?”
“媛媛今日無事。”羅媛媛恭敬回道。
“既然無事,那就陪我們一起看看此事該當如何處理吧。”楊夫人這麼說着,也不笑,也不看人,倒是給人猜不懂她的意思。
薛姨娘卻也發話了,她依舊是滿臉笑意,說道:“也好,聽說羅妹子乖巧機靈,正好來幫忙這棘手的事兒。”
也不知道是什麼棘手的事兒,反正羅媛媛本意就是留下來,便說了句:“那媛媛便冒昧打擾大家了。”於是留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