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在城中轉了一圈,然後找了間客棧坐下,邊喝着酒邊聊着今日許縣的見聞。酒過半巡,樓上客房傳來一陣吵鬧聲,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喊道:“你們別碰我的東西,我不走,你們讓我見見田老爺。我爹是被人陷害的,他冤枉啊。”
又一男子聲音道:“什麼冤枉的,你爹身爲縣臣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縣令大人沒有追究他的家人,已經對你們是寬宏大量了,你還不知死活想見田老爺。田老爺是什麼樣的人物,那可是當朝太尉大人的親弟弟,他哪有時間見你,你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樓上的爭吵聲越來越大,肖衍皺了皺眉頭,就要讓柳寒風上去看看什麼情況。石落升一把攔住道:“殿下,這件事好像和田太尉家裡有關,我們還是不要貿然出面,不然讓田太尉知道您來了許縣就不好了,等下他們分開之後,我再去找那個姑娘,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肖衍道:“這樣也好,我們先繼續喝酒。”
樓上斷斷續續吵了有一盞茶工夫,只見一個女子掩面從樓上跑了下去,哭着跑出了客棧,之後又有兩個大漢罵罵咧咧的走了下來。石落升看了肖衍一眼,然後出了客棧,尋那女子去了。
那女子一路跑到城外的空地,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來:“爹,女兒真沒用,沒有辦法把你救出來。”
石落升也不上前勸慰,在旁邊找了個乾淨地坐下看着那女子。女子哭了一會兒,好像發現有人正看着她,於是停止了哭泣。
石落升見狀連忙上前道:“姑娘不要誤會,在下並無意冒犯姑娘,只是剛纔在客棧就聽見姑娘與人爭吵,後來又見姑娘哭着跑了出來,在下擔心姑娘會出什麼事情,所以一直跟在後面。”
那女子道:“奴家已經沒事了,謝謝公子關心,告辭。”女子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石落升道:“等等,姑娘能說說是什麼事讓你如此傷心嗎?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
那女子猶豫了一下,又繼續道:“謝謝公子好意,但是這件事公子是幫不了我的。”
石落升又道:“姑娘不必有顧慮,我剛在客棧聽到此事和當地縣令以及田家二老家有關,你現在既然沒有其它辦法,何不嘗試告訴在下呢?”
那女子似乎被打動了,轉過身看着石落升,見他一臉真誠,神色不似說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說出來了。
原來女子名叫沈千依,她的父親沈日華原本是鄰縣的縣臣,半年前平調到許縣來當縣臣,雖然都是縣臣,但是能來許縣這個更發達的地方,還能有機會靠上田家,沈日華還是非常興奮的。縣臣是縣裡的二把手,地位僅次於縣令,平時的工作主要是負責文書、倉庫管理這些。
上任兩個月之後,沈日華逐漸發現了很多的問題,在檢查以前文書的時候發現前幾年因爲戰爭的緣故,倉庫按規定應該囤積了很多糧食纔對,但是倉庫的文書上並沒有記載有任何糧食,後來隨着這三年的和平,倉庫裡的糧食又回來了,而且比規定的還多了許多,最後又在沈日華上任的前一個月,這些糧食又沒有了。
沈日華就開始懷疑有人在這裡面牟取私利,原本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很多地方也有類似的情況,只是沒有許縣這麼誇張而已。但是沈日華一門心思都想着做出點成績好在仕途上更進一步,於是私下調查起這件事來。
這一調查不要緊,居然查到了縣令金子源和此事有關。以前大宋處在戰爭時期,糧食作爲一種戰略物資是被官府管控的,這導致市面上的糧食供應緊張,糧價高漲,金子源就在這個時候高價把糧倉裡的糧食都賣了出去。最近這三年太平了,金子源又用極低的價格把糧食全部買了回來。這要是在平時也不會有人說什麼,但是發生在戰爭時期,這可就是死罪了。另外金子源如果用的是自己的糧食也沒什麼,商人發戰爭財的也有很多,但是他用的是國家的儲糧,最後賺的錢還全進了私人口袋,這問題就有些大了。
查到這裡,沈日華猶豫了,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只是一個倉庫小吏乾的,沈日華會毫不猶豫的處理他。但是現在查到是縣令大人乾的,這一個不好就得把自己搭進去。但同時這也是一個好機會,如果能借着這個機會扳倒金縣令,那自己不就有機會當縣令了嗎?
猶豫了幾天之後,沈日華終於還是捨不得放棄這個機會,他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去田家,把這件事告訴田裕隆的弟弟田裕豐,看看田裕豐是什麼態度,如果田家支持自己,那就大着膽子揭發金子源,這樣還能拉進和田家的關係,之後金子源倒了,在爭奪縣令這個位置上,田家還能幫自己一把。如果田家不支持自己,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想到這裡,沈日華敲響了田府的大門,田裕豐聽完沈日華的訴說當場就火冒三丈,說在許縣居然還有人這麼膽大妄爲,敢幹這種事情,這是打他們田家的臉,田裕豐還大力支持沈日華去把金子源揪出來,讓他不用怕,有什麼事田家做他的後盾。
得到田裕豐答覆的沈日華心中自然大喜,回去之後就着手準備向縣令金子源開刀。誰知道剛剛準備好材料,沈日華自己就被金子源派的人帶走了,說有人檢舉他在任許縣縣臣期間,利用自己縣臣的權利把糧倉的糧食高價強制賣給當地的商人,爲自己牟取私利。
沈日華還沒來得及出手就先被金子源關進了大牢,後來經金子源調查取證,各方面證據確鑿,現在等最終的判決下來,就要把沈日華斬首示衆。
沈千依知道父親出事之後,連忙去找田裕豐,她認爲田裕豐知道父親是被冤枉的,只有他出面才能救父親。結果趕到田家,田裕豐不僅沒有見她,還讓人把她趕了出去。
沈千依不死心,後來又幾次去田家堵田裕豐,田裕豐不勝其煩,最後讓人把她趕出許縣。
聽沈千依說完這一切,石落升心裡大致明白了,倒賣糧食絕對不是縣令金子源一人所爲,背後肯定也有田裕豐參與,這沈日華初來乍到,貪功心切,裡面的厲害關係都沒有理順就上門向田裕豐揭發,田裕豐自己肯定也很意外,居然有二愣子敢在自己的地頭搞當地的縣令,於是表面安撫了沈日華,轉身就把這個事情告訴了金子源,讓金子源自己去處理。
金子源收到田裕豐的消息後勃然大怒,立即串通了幾個商人,反過來誣陷沈日華,就這樣沈日華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被下獄了,而沈千依這一切還矇住鼓裡,甚至把田裕豐當做最後的救命稻草。
石落升想通了這一切,雖然覺得沈日華的事情就是他自己自找的,但是這事情對自己也是個機會,要是處理好了,能給田家不小的打擊。於是石落升對沈千依道:“姑娘,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這事我管定了,你現在就跟我回客棧,我們家公子還在客棧裡等着。”
wωw ●тт kдn ●Сo 沈千依有點猶豫道:“回客棧?可是田老爺不准我再回許縣了,不然就讓我爹在大牢裡多吃點苦頭。”
石落升氣結道:“堂堂當朝太尉的弟弟居然威脅一個弱女子,你不用怕,無論你回不回去,他該怎麼對你爹還是怎麼對你爹,不會因爲你回不回許縣就改變對你爹的判罰。”
沈千依一聽覺得也有道理,就跟着石落升回了客棧。但是石落升怕沈千依太顯眼,直接帶她去見肖衍,反而會把肖衍的行蹤給暴露了,所以安排在隔壁的一個客棧裡面。
石落升安頓好沈千依,自己回去和肖衍彙報這個情況,肖衍也是一心想打壓田家,同樣覺得這是個機會,於是和衆人商量看怎麼處理這件事。
袁成策首先潑了一盆冷水:“這件事處理好了對我們確實是個機會,但是也非常難處理。首先許縣是田家的勢力範圍,金子源是許縣名義上的最高長官,要查金子源只能找地位比他更高的,許縣上面是穎川郡,郡太守田文祥是田家的子侄,自然不會管。而太子殿下雖然能管,但是身份不能暴露,就算殿下暴露身份親自徹查了此事,最終結果也能猜得到,那就是金子源一個人頂罪,他絕不會供出田家的任何人,最後又像張曼成事件一樣,田家也就是落一個識人不明的口舌,最後對田家不僅沒什麼實際傷害,還暴露出太子殿下來許縣的目的就是刻意針對田裕隆,以後就更不好下手了。”
衆人聽了袁成策的分析都陷入了沉思,石落升也覺得一開始自己就把這件事情想簡單了,要想在田家的大本營拿下田裕隆的親弟弟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
肖衍有些沮喪:“這麼好的機會,難道我們就這樣白白放過了嗎?”
石落升突然道:“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光靠我們現在幾個還差了一些,得找個外援。”
肖衍眼睛一亮趕忙問道:“找外援,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