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馬達加斯加
翻屍節
陰風陣陣,墓園裡一片肅殺,忽然一聲鴉鳴,黑色的鳥兒從光禿禿的樹杈上飛起,驚起草叢裡的無數生靈,紛紛振翅。荒草間凸起幾個墳包,讓人備感陰森,我停住了腳步,心裡發虛不敢再向前走。
此刻我身處馬達加斯加的一個墓地,這也是我第一次在國外進入墓地,不久以後,我和樑紅將會在這裡參加一場墓園狂歡。
馬達加斯加,地圖上那個因爲大陸漂移而脫離非洲大陸的巨大島國,在我心裡一直有着很深的神秘感。《馬達加斯加》的系列動畫電影,讓我更加嚮往那個地方。體驗完《飛屋環遊記》,我們依循着動畫片裡的蒼翠林海和動物天堂的痕跡,飛越莫桑比克海峽,踏上這片海外大陸,感受神秘而狂野的馬達加斯加。
有人說,馬達加斯加是世界上最窮的國家,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國家。
它的貧窮和壯美我們還要等幾天才能見識到,我們找的本地的嚮導說:“你們來得很巧,正好趕上了我們麥那利人的翻屍節。”
神秘島國上的神秘之地。
翻屍節以前就聽說過,全球只有馬達加斯加纔有的習俗。那畫面我不太敢想。嚮導說我們是幸運的,因爲以前翻屍節是除了麥那利本族人,不準外人蔘與的。而且隨着印尼、巴基斯坦等其他國家移民的涌入,這一習俗也越來越少見,差不多可以申遺了。
對於習慣入土爲安、習慣用眼淚和莊嚴肅穆的方式來紀念失去親人的中國人來說,翻屍節無疑是難以理解的。但是,對於當地人來說,這是對待死亡的獨特方式,千百年
一直沿襲。對於親人的死亡,可以不用眼淚,而是用快樂來紀念——伴着逝去的親人,人們相聚,有吃有喝,甚至唱歌跳舞。
他們說,活着的人應該用快樂看待死亡——只有歡笑才能讓祖先在天堂快樂,並給後輩降福。
驅車穿過叢林和荒原,一路顛簸,嚮導帶着我們抵達一個麥那利人的村落。一眼望去,“貧窮”二字被寫在每一個角落。乾涸坑窪的小徑,斑駁的泥土房子,參差的木棍柵欄,晾曬的破舊衣服……到處都是一片舊社會農村光景。
我們來到一戶人家,這家老人過世的父親就是明天翻屍節的“主角”。院子裡一隻瘦得皮包骨的小狗見着生人吠了起來,弄得我們不敢——應該是不忍再靠近,生怕它會因體力不支昏厥。站在門口看過去,老人家裡什麼都沒有,除了泥巴砌的竈上架着的一口鍋,兩把瘸腿的椅子,再無其他。但是主人的臉上一直帶着笑意,甚至有些興奮。因爲明天周邊所有的麥那利人都會來參加他們家的翻屍節。
翻屍節沒有固定的日期,一般在農作物收穫之後,人們爲了感謝祖先的饋贈,以及祈求賜予能量,會請求族裡的大祭司選定一個黃道吉日,去把祖先的遺體從墳墓裡挖出來,進行一個“近距離”的感恩和祈禱的儀式。
老人帶着我們來到村子的墓場。高牆大院配着一道大鐵門,對於窮困的小村莊來說,顯得分外莊重。這種地方總讓人產生一些肅穆感和下意識的淒涼感。進去之後,不誇張地說,很多墳墓修建得比村裡的房子還要好,至少是水泥磚塊修築的;有的儼然就是一棟小平房,甚至有裝了防盜鐵門的——我上前看了一下,上面掛着鎖,刻
着MADE IN CHINA。
當然墓地裡面也是貧富不均,有豪華的“平房墓”,更多的只是凸起的土丘。老人把我們帶到他父親的墳前,那裡甚至連凸起的土丘都沒有,雜草叢裡躺着一塊石頭做標記,下面便埋着他已經過世十二年的父親。明天,人們就將從這裡將他挖出來。
墓園裡也有貧富不均。
從墓場出來,我們在村子裡來了一趟自由行。馬達加斯加屬於非洲,但是這裡的一切跟非洲都不太一樣,樹木參天,高得離譜;這裡的人們也不是非洲那種純黑人膚色,他們的相貌更偏亞裔人種。
村裡的父老鄉親們見着生人,熱情異常,揚起笑臉打着招呼,全無在約翰內斯堡時候的那些讓人恐懼的眼神。小孩子們成羣結隊地跟在我們後面,蹦蹦跳跳,歡樂地唱着歌兒。
嚮導提醒我們,這裡艾滋病患病率很高,要和他們保持距離,謹慎接觸。我和樑紅很清楚艾滋病的傳染途徑,所以並不害怕。在跟着我們的孩子裡,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她就是一個艾滋病感染者。
她長得天真爛漫,臉上一直掛着無邪的笑容。樑紅問她:“害不害怕艾滋病?”
小女孩若無其事地說:“我爲什麼要害怕一種十幾年後纔會奪去我生命的疾病呢?”
她童音嘹亮,聽到耳朵裡,給我們帶來深深震撼。我們的身邊,有太多的人遇到一點兒不如意,就會陷入抱怨或者恐慌的境地裡,自怨自艾,悲天怨地。這個小女孩兒,還有索馬里的那個小男孩,他們所遭受的傷痛、不幸,都超乎常人,但是他們依然能夠揚起笑臉,感恩生活,笑對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