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勝如也坐下道:“你管他成不成得了大器呢?我們姐妹倆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把他們那幾個送走,還了我們清靜,那就好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啊,勝如姐!”燕勝君搖頭感觸了一句,“你以爲他們真的那麼容易就走嗎?救金貝螺是第一步,在夷都搗亂就是第二步了。你跟我一不小心就得成夷陵國的千古罪人了!”
“哪兒那麼嚴重呢?不會的,不會的,我看那獒戰王子殿下也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他不會哄我的!”
“哼,”燕勝君抿了口酒不屑道,“哄不哄你,往後你就知道了,反正我是不想坐以待斃的。”
燕勝如一愣,忙拍了她胳膊一下問道:“死丫頭,你不會有想逃跑吧?還是又想對人家王子殿下下東西?我勸你還是省省吧!被抓回來可沒好果子吃了!來來來,先吃飯先吃飯!”
燕勝君抿着酒,暗暗地笑着,笑容裡藏着一絲絲燕勝如看不懂的味道。晚飯過後,燕勝如自會房間歇息去了。燕勝君又照舊捧着一碗茶,站在屋檐水直落的窗前,眺望着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獒戰啊獒戰,如此小看我燕勝君,將會是你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
天愈發黑時,雨下得愈大了,劈里啪啦,鬧得燕勝如睡不着覺。她只好爬起來去燕勝君房裡找人聊天。推門進去時,看見燕勝君還站在窗前,不禁納悶地問了一句:“你一直站那兒幹什麼呢?也不怕風吹着?”
燕勝君回過頭來道:“你怎麼起來了?”
“雨下太大了,還夾着雷聲呢!你知道我膽兒小,聽不得那電閃雷鳴的,就想過來找你說會兒話!”燕勝如說着縮到榻上窩着了。
“獒戰那幾個呢?”
“大概在他們房裡吧!哎,我跟你說啊,別想着逃跑了,知道嗎?你一跑我就沒命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我不跑,”燕勝君笑容得意道,“我就待在這兒,看他們怎麼跑!”
“這話是什麼意思?”燕勝如有些納悶地問道,“勝君,我發現你今天從三殿下府上回來之後說話怪怪的,不會是有事兒瞞着我吧?”
燕勝君走過來坐下道:“難道你想一直這麼被那幾個野蠻子要挾着?”
“我的個天……”燕勝君使勁拍了燕勝君一下,壓低了聲音道,“我的親姑奶奶,你又打了什麼鬼主意啊?你不會跟三殿下說了吧?你還真是個不消停的貨呢!有完沒完……”
“姐,我這也是想早點有個了結啊!”
“什麼?”燕勝如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抓着燕勝君使勁晃了兩下道,“你瘋了?你這玩強出頭的毛病怎麼還是改不了呢?你真跟三殿下說了?真說了?你瘋了吧!”
燕勝君看了一眼外面小聲道:“你別嚷了!再讓大聲點外面都該聽見了!”
“你個死丫頭,我到底欠了你什麼啊?”
“姐你聽我說!與其這麼一直受人要挾,倒不如來個魚死網破呢!”
“破你個頭啊破!”燕勝如激動地指着自己的腦袋道,“現在是你姐的腦袋要破了,知道嗎?你這死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
“姐,沒那麼嚴重的!三殿下答應我了,今晚會派人偷偷潛進來。我們就在這兒等着,等三殿下的人將那幾個野蠻子收拾了,我們再出去也不遲。”
“真的嗎?三殿下說過會來救我們?”
“會的,他答應我了。”
“可是……可是三殿下向來跟燕姬姐姐不合,他會來幫我們嗎?”
“對方可是獒戰,三殿下若是抓住了獒戰,那就是大功勞一件啊!他怎麼可能錯過這個立功的機會?”
“你傻啊!”燕勝如使勁戳了燕勝君額頭一下,“這麼大功勞你都給了三殿下,讓三殿下威風了,燕姬姐姐不氣死纔怪啊?我說勝君啊,你兵法是讀得多,可用起來還不如我這個沒讀過兵法的呢!你給了三殿下功勞也就罷了,回頭讓人知道我們姐妹倆給幾個野蠻子困在府裡多時,沒準會以爲我們倆給他們糟蹋了呢!你讓姐姐我往後還怎麼出去見人吶!你往後還嫁得出去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姐!獒戰這幾個人不除,夷都就一日沒有安寧!”
“夷都有沒有寧日管我們什麼事兒啊?都該是那些男人們的事兒,你一個姑娘家摻合什麼呀?你以爲你是女媧,可以拯救全天下嗎?勝君你醒醒吧!你是個女人,不是男人,爲什麼偏偏要去管那些家國天下的事情呢?安安分分地待在家裡相夫教子不好嗎?”
燕勝君一臉決然道:“現在說這些也無用了,我已經告訴了三殿下,三殿下很快就會派人來抓那幾個野蠻子,我們被要挾的日子很快就要過去了……”
“嘭”地一聲,房門被踹開了。榻上的姐妹倆驚了一大跳,轉頭一看,竟是獒戰帶着他那三個手下走了進來。燕勝君忙警惕地起身問道:“你們幹什麼?”
獒戰冷冷吩咐道:“送她們倆上路!”
“慢着!”燕勝君大喊了一聲問道,“爲什麼要送我們上路?”
獒戰用他那如鷹般犀利的目光盯着燕勝君道:“你心知肚明!”
聽到這四個字,燕勝君心裡咯噔了一下,竟被這野蠻子發現了?不可能啊!她明明很小心地以傳遞手帕的方式告訴三殿下的,這野蠻子和他的手下不可能聽出來啊!
燕勝如此時已經嚇得面色全無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慌張跳下塌來,跪倒在獒戰跟前懇求道:“殿下!殿下饒命!我真的是想幫您的啊!求您別殺我,求您了!”
獒戰鄙夷地瞄了一眼燕勝君那發矇的臉色說道:“很奇怪吧?怎麼我就知道了你向金義告密這件事呢?我早提醒過你了,你是蠢人,蠢人就不要總是自作主張,那樣會害死一堆人的。”
燕勝君使勁搖着頭,不敢相信道:“不,你不可能知道,我已經很小心了!”
“還記得回來的路上我說過一句話吧?我說,只要你不暗中跟金義傳遞消息就沒人發現我,你當時回了一句,說我和獒昆都在樓下聽着的,有沒有傳遞消息我們自己更清楚。你說這句話時,語氣裡透着一股子得意你不知道嗎?”
“怎麼可能?我沒有得意!”
“你得意了,只是你自己並未察覺罷了!行了,在金義的人殺到之前,我得把你們倆先解決了。要死,我也得拉上你們倆當墊背的。木棉,送她們上路!”
木棉上前兩步,嘩啦一聲抽出了佩刀,嚇得那燕勝如哇哇大叫了起來。燕勝君忙擋在她面前,怒道:“你們不能在這兒殺人!殺了人你們也跑不掉!”
獒戰冷冷道:“你已經跟金義告密了,無論我往哪兒逃都是死路。不但如此,還會連累我們家貝螺,所以我壓根兒就沒想過逃。殺了你們倆,我再血洗了整個府邸,替我一家子陪葬多好啊!”
“殿下千萬不要啊!”燕勝如哭得梨花帶雨,“我還這麼年輕,連孩子都沒有,您行行好放過我吧!還有我這一府的人,他們都是無辜的啊!”
“獒戰!”燕勝君恨得牙齦咬緊,雙眼噴火道,“你別欺人太甚!你要殺就殺我,欺負我姐姐和這一府的人做什麼?消息是我傳給金義的,你要是個男人就衝我來!”
獒戰輕蔑一笑道:“你這麼喜歡舞刀弄槍,難道不明白一個最淺顯的道理嗎?勝者爲王敗者爲寇,輸了就該認!你既然想摻合這種刀鋒上的遊戲,那就得贏得起也輸得起。而你姐姐還有這一府的人,就是你這回自以爲是的代價!”
“你分明是在爲你的殘暴和冷血找藉口!”
“你難道不是在爲你自己的愚蠢找藉口?玩不起,就不要在這兒裝俠女,裝謀士,還好意思怨天尤人地怪別人冷血?這些人是因爲什麼死的?都是因爲你的自以爲是和愚蠢死的!”
“嗚嗚嗚……”燕勝如掩面痛哭了起來,“勝君啊勝君,你但凡能聽姐姐一句勸,我們何止如此呢?這麼快就要到地底下去陪你姐夫了,我真是不甘心啊!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想死啊!”
燕勝君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羞辱不堪過!不但覺得羞辱,還對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地無能爲力!她只是想抓了獒戰,讓這個比自己小五歲的男人不要這麼囂張,實在沒想到會帶來這樣的滅頂之宅。又羞又忿之下,她抓起旁邊一隻青銅燭臺便朝木棉砸去。
木棉一個秋風掃落葉就將她絆倒在地,然後反擰了她的手將她摁在了地上。燕勝如見狀,嚇得驚慌失措道:“別……別殺她!殿下,求您了,別殺她好嗎?我可以幫您出城!我真的可以幫您出城的!”
“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我家貝螺還在白家,你這會兒也能憑空將她給我變過來嗎?你的好妹妹將我的行蹤泄露給了金義,金義很快就會全城通緝我,就憑你的能耐,真的能幫我逃過金義的追捕嗎?”
燕勝如哭道:“可您也不能就這麼把我們給殺了啊!我還不想死呢……”
“獒戰,外面好像來人了!”獒昆站在門邊警惕道。
獒戰反揹着手,轉身笑了笑道:“帶上她們倆,去會會我們的朋友吧!”
偏廳裡,獒戰坐在主位上,悠閒地擺弄着手裡那隻兔子陶瓶,像是很喜歡的樣子。立在旁邊,膽顫心驚的燕勝如道:“殿下,您……您要喜歡,儘管拿去好了!”
“我又白吃又白住,怎麼好再白拿你的東西?那樣的話,我獒戰豈不成了強盜?”
“不這樣說……”
“你本來就是強盜!”被捆在旁邊椅子上的燕勝君扭頭怒罵了一句。
獒戰拋了拋手裡的陶瓶,冷漠一笑道:“連好壞都不分,我看你那腦子真的是白長了,還不如你這個姐姐呢!”
“殿下息怒!”燕勝如忙討好道,“我這妹妹吧,她是一根筋,從小說話想事兒就直來直去,不會轉彎的。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太好強了。”
話音剛落,門口出現了幾個渾身溼漉漉的黑衣人。獒戰擡眼瞄了瞄,笑意猶濃道:“夫人,看樣子你需要去爲我們的這幾位朋友準備烘爐了。瞧他們這辛苦樣兒,大雨天地躲在屋檐上不容易吧?”
“殿下,好久不見了!”這羣黑衣人領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魯不攢。
“好說,大老遠地從金義府上冒雨到這兒來看我,也算你一份心意了,”獒戰擡手笑道,“來,請坐!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魯不攢邁進廳門道:“我想我沒什麼功夫跟殿下聊天的,殿下是自己走還是我親自動手呢?”
“殺了他,魯大人!”燕勝君衝魯不攢喊道,“他想殺了我和我姐姐,還要血洗這一府的人,你一定不要放過他!”
“是嗎?”魯不攢看着獒戰略問道,“殿下已經到了打算魚死網破的地步了?那公主怎麼辦?殿下沒想過嗎?不如這樣,跟我回去見我主上,他對殿下很好奇,很想跟殿下好好聊聊。”
獒戰翹起二郎腿,晃了晃腳尖道:“他想跟我聊天,那就讓他自己來這兒好了,本王子可沒那個閒心去他的那個破府。好了,言歸正傳,我也不能讓你白來這麼一趟,獒昆,把東西給他!”
獒昆將手裡的一卷竹簡丟給了魯不攢。魯不攢帶着滿臉的疑惑展開了竹簡,低頭讀了兩行,表情就愣了。獒戰看着他那表情,忍不住仰頭哈哈地笑了起來。
“殿下是什麼意思?”魯不攢擡頭問道。
“你認字的,你應該看得明白那上面寫的是什麼。”
“我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你的主上金義在最近這兩年裡不斷地花重金購買青銅和良田,是爲了什麼?”
“殿下,”魯不攢將竹簡往身後的手下一丟,肅色道,“這話可不是能亂說的。”
“我亂說了嗎?”獒戰笑得殲詐道,“金義有間密室,那密室裡藏着他這幾年的賬冊,我都一一看過了。他花那麼多錢去購買青銅和良田做什麼?青銅可鑄兵器,良田可供糧食,這都是開戰前的準備。試問一下魯細作,你主上要對誰開戰呢?”
魯不攢倒抽了一口冷氣道:“你居然闖到我主上的密室去了?”
“哈哈哈哈……”獒戰又仰頭笑了一大通道,“區區一個密室,要闖進去有多難呢?唉,現在該怎麼辦呢?魯細作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我綁去見你的主上呢?我看是不妥的吧?只要你從這兒把我綁走了,我的人會很快將我憑記憶寫下來的賬冊交給權家。聽說權家向來看不慣你的主上,你說權家會不會趁這次機會將你主上置於死地呢?”
“這兒是夷都,殿下,並非獒青谷。在夷都,我家主上是不會輕易被扳倒的,就算你能默寫幾冊賬冊,也動不了我主上。”
獒戰雙瞳幽黑地盯着魯不攢,笑道:“真的動不了嗎?那……我再送一個人去權家呢?”
“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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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從巴陵國來,叫南聰的中年男人。”
聽到南聰兩個字,魯不攢臉色微變,卻還要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樣辯稱道:“殿下認識一個叫南聰的人嗎?很抱歉,我好像沒聽我家主上提過。”
“看來魯細作你的記性不太好啊!這個人今天上午纔去見過你家主上,還從你主上手裡拿走了一棵價值連城的紫芝,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
“你都看到了?”魯不攢心下一沉,暗暗道了一聲不好。
獒戰雙手一攤,笑道:“碰巧而已,就連惠兒在你們府上這事兒我也是碰巧知道了。怎麼樣?魯細作你是不是還打算跟我裝傻呢?如果你對那個叫南聰的男人真的不熟,我可以讓莫秋跟你好好說一說他的底細。莫秋?”
莫秋上前兩步道:“南聰,巴陵國都城本地人,在都城從事珍寶藥材的換貨易貨,與都城的幾位貴親以及王宮裡的人都有密切往來。而他真正效忠的人是一個叫吳邑的男人。據我打聽,吳邑是蛟河寨的首富,也是赤藍族洪氏一族的女婿。南聰表面上是換貨商人,但背地裡卻是跟你一樣,做着細作的活兒,替吳邑收集都城裡的風吹草動。一個這樣的人私底下偷偷摸摸去見你家主上,你認爲金贊會怎麼想呢?”
魯不攢哼了一聲,臉色發緊道:“殿下可算好打聽了,居然連南聰的底細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不用說,他人應該在殿下手裡吧?”
“實不相瞞,”莫秋繼續說道,“這趟我來夷都就是跟蹤南聰而來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跟夷都哪位貴親有往來。真是沒想到啊,居然就是你家主上。你說要是被金贊知道了,金贊會不會治你家主上一個通敵之罪呢?”
“竟有這樣的事?”一旁聽得傻了眼的燕勝君呆呆道,“三殿下居然私下通了巴陵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