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已經升到半空,上面高雯雲淨,中天一碧,日邊紅霞散爲紈綺,而下面大地沉陷,黃土翻涌,如一片渾噩的雲海,伴着風雷之聲,震耳欲聾,天地被截然分爲了兩個不同的世界,天堂與煉獄就在滾滾塵煙中做着無窮無盡的對峙。
風勢愈大,浮土蔽日而上,天空終於陰暗下來,大地的震動也由強而弱,由弱而無,似乎浩劫之後,一切正在緩緩平復。
然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卻悄悄從尚在餘震的土地中蒸騰而上,驚風而散,無處不是,宛如巨大的陰影,盤橫在天幕之上。
四外怪聲大作,宛如羣鬼嚎哭,淒厲無比。
那片凹沉下去的土地滲出無數縷黑煙,繼而冒出一個個三尺見方的土泡,此起彼伏,骨碌亂響,從高處看去,宛如一鍋正在煮開的黏粥,滾滾翻騰,四面擴展。
衆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剛纔數千倥杜母破土而出的景象還歷歷在目,而現在,光凸起的土丘就已是方纔的數十倍。
地肺翻騰,無數塊被撕裂的血肉都會化作一個新的倥杜母。並且無窮無盡的複製下去。
一聲裂響,數千只獸臂幾乎同時伸出地面,向半空中肆意抓扯。一個倥杜母剛剛從泥土的桎梏中掙扎起身,下一個土泡又已隆起,宛如剛剛煮開的泡沫,無盡的繁殖。偌大的一池流土瞬時已被塞滿,成了一片黑色的肉山血海,根本望不到邊際。而那些倥杜母彼此擠壓,極少轉動,只能前撲後擁,在地上翻滾爬行,地色已經絲毫不可見,連其中唯存的幾許間隙,都隨時被新從地底鑽出的倥杜母塞滿,後者宛如疊羅漢一般伏在其他野獸身上,下面的野獸護痛,拼命甩頭撕咬,一時間,萬千怪獸競相發出淒厲長嘯。
突然,幾頭靠近沙地邊緣的倥杜母止住嘶鳴,仰頭亂嗅,似乎已然聞到了生人氣息,蠕動着向幾人棲身的大樹爬來。
一瞬間,成千成萬的倥杜母宛如怪浪潮水一般涌來。它們似乎無知無覺,只是循着血肉之氣,瘋狂前行,前排的倥杜母被同類踏在足底,瞬時就已變成了肉醬,然而那淋漓的血肉只被其他獸足一甩,落地之後在泥土中打了幾個滾,立刻膨脹幻化,瞬間又已復生出骨肉經脈,經山風一吹,慘嘯之間又已長成丈餘高的巨獸。
它們雖然爬行得極爲緩慢,但身體沉重,踏的地面一陣亂顫,宛如平空捲起千層黑浪,萬蹄揚塵,羣吼驚天,聲勢浩大,眼看就已進入密林。
那些倥杜母似乎有眼無珠,前撲後擁,遇到對面巨木竟然絲毫不知躲避,迎頭撞上,還來不及後退,其他的野獸已然山呼海涌而至,將頭的一批倥杜母生生壓在樹上,那些倥杜母痛急狂嘯,死命掙扎,然而身後的野獸也無路可退,又被新趕到的巨獸踩踏擠壓。一時羣獸暴怒,哀嚎幹雲,空谷迴音一震,直似萬千迅雷同時暴發,石破天驚,山崩海嘯。密林之中殘屍遍地,黑血橫飛,碎屍殘血落地立刻重生,又向獸羣中撲去,循環往復,竟是越來越多。
而那些千年老木也已不堪承受這無數巨獸的搖撼,參天巨幹竟然頓時折斷,倒落塵埃。羣獸毫無畏懼,如潮水一般向下一棵大樹涌去,只聽枝葉紛斷與獸蹄之聲,亂成一片。頃刻之間,數十株十人合抱的古木已殘枝寸折,碎葉如粉,被踏成一堆塵芥。
相思看得驚心動魄,照這樣下去,只消須臾,自己容身這棵大樹也會被倥杜母踏倒,這無數怪獸鋪天蓋地而來,任你三頭六臂,也是殺不勝殺,更何況它們每一塊血肉都能重新繁殖!
相思回頭望着衆人,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楊逸之皺眉道:“只有放火燒山。”
相思驚道:“燒山?”
楊逸之點點頭。
小晏站在對面的大樹上,道:“楊盟主是否知道這片叢林綿延千里,一旦縱火,只怕會千日不息,而林中草木禽獸,村人土著都會在楊盟主這把大火中被化爲灰燼。”
楊逸之雙眉緊鎖,沉聲道:“如果還有一線可爲,楊某也不會想出如此橫造殺孽之計。”
小晏默然片刻,道:“無論如何,縱火之事萬不可爲。”
楊逸之冷冷道:“倒不知殿下有何高見?”
小晏投目遠方:“應將它們引到空曠無人之處,再行誅殺。”
楊逸之道:“殿下既知此叢林綿延千里,又何謂空曠無人之處?”
言談之時,倥杜母已然到了腳下,將大樹團團圍住,只消幾次衝擊,幾人腳下巨樹已經搖搖欲墜。
卓王孫突然道:“芙蓉澤。”
相思驚道:“什麼?”卓王孫沒有回答她,只將步小鸞小心抱起,轉身向北看去。
楊逸之和小晏亦是絕頂聰明之人,只略一點破,已然明白。
楊逸之道:“既然如此,引開野獸之事就託付殿下了。”
“芙蓉澤?”相思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你是說村長提到過的,他妻子埋葬之地,芙蓉澤?”
小晏注視着腳下那羣嘶聲竭力向大樹衝撞的野獸,決然道:“正是。時間不多,就請幾位請趕快動身。”
他身邊的千利紫石突然道:“楊盟主既然曾在此地生活過,必然對曼荼羅陣極爲熟悉,爲什麼自己不肯,卻要叫少主人留下?”
小晏臉色一沉:“紫石姬——”
楊逸之冷冷道:“我對曼荼羅陣的確極爲熟悉,然而格於多年前的誓言,不能向諸位做更多解釋。既然千利小姐認爲楊某別有用心,還是請和殿下先退入大澤,在下留在此處引開倥杜母。”
小晏道:“不必,到此時你我二人都不必隱瞞,楊盟主你對此處地形最熟,理當先入大澤安排,而在下體內之血液與常人不同,更易引動羣獸,形勢危急,不容我多做解釋,諸位還是請立刻離開。”
千利紫石聲音有些哽咽:“既然少主人心意已決,就請讓紫石一同留下。”
小晏搖頭道:“倥杜母兇殘暴戾,不計其數,到時候我只怕自顧不暇,何以分心照顧你?”
千利紫石毅然道:“正因爲如此,紫石纔要留下。”
此時腳下一陣猛烈搖晃,萬獸齊鳴之間,大樹一半已經坍塌下去。
千利紫石突然雙膝跪下,低頭道:“紫石受老夫人所託,一路服侍少主,無論如何,決不離開。”
小晏注視着腳下野獸,不去看她,淡淡道:“好,你留下吧。”
千利紫石臉上一片喜色,擡頭道:“少主……”話音未落,她整個身體已然癱軟下去,倒在小晏懷中。
小晏回頭對卓王孫道:“紫石姬就託付於先生。”他一擡袖,千利紫石的身體宛如毫無重量,從數丈開外的樹頂平平向卓王孫處飄來。
衆人只覺眼前紫光微動,小晏的身形已翩然而起,無聲無息的落在東面的一棵巨木之端。
就在這一刻,腳下羣獸怒吼,地動山搖,突然一聲巨響,相思他們立足的巨木已經齊根折斷。
卓王孫一手接過千利紫石,一手抱起小鸞,衣袂微動之間,身形已在十餘丈開外。相思來不及多想,也縱身跟在他身後。清晨露水溼滑,林間古木枝幹參天,遍佈苔痕,相思起初還能勉力跟上,幾個起落之後已覺體力不支,難以維繼。不由降低了身姿,由平步樹冠頂端改爲牽住樹冠下的藤蔓,一步步跟進。
身後的折斷的大樹多半已是百年之齡,枝實葉茂,倒地之時,勢大力沉,再加上藤蘿牽絆,引得周圍的大樹紛紛倒折,一發不可收拾,倥杜母順勢直追而上,有的乾脆攀在欲倒未倒的樹枝上,被摔得血肉橫飛,沾土重生。只片刻功夫,本來只圍堵在樹林一頭的倥杜母竟然已遍佈林間,無處不在。
小晏站在樹端,紫衫在晨風中獵獵揚起,他袍袖微張,袖底一道極細的亮光在他左手腕上迅速一轉,異常鮮紅的血頓時如煙花般綻開。他手勢向下一頓,點點血珠被逼成一團團淡紅的光幕,紛紛揚揚向樹下落去。
倥杜母們倏的仰頭向上,伸長脖子,四處亂嗅,突然發現了血腥之氣,一同狂嘯起來,而後蜂擁而上,向小晏藏身處衝來。
小晏的身形如巨蝶一般在林間緩緩穿梭,將羣獸逐漸引向東面,以圖暫作牽制。
相思勉強攀着藤蘿,向北穿行,她額頭已大汗淋漓,長髮被山風吹散,拂貼在臉上,幾乎睜不開雙眼。突然她手上一滑,藤蘿被一根尖利的樹枝劈作兩半,再也無法承受她身體的重量,向數丈高的地面直墜而去。
相思一聲驚呼,觸目之下,大樹下面黑壓壓一大片,全被羣獸擠滿,毫無可立足之處。衆獸揚爪咆哮,只待搏人而噬。
相思閉上了雙眼。
突然,她手腕一緊,一種虛空之力宛如月光臨照一般透體而過,身體重量頓失,宛如一抹晨霧,隨着來力的方向騰空而上。
她訝然回頭,竟然是楊逸之。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腕,神色雖與平常一樣清冷,但澄澈的目光中,卻隱不住透出幾分歉然與關切。歉然彷彿在爲方纔的發火而自責,關切卻是怕方纔稍晚一步,就會讓她陷入險境。然而,這樣的目光只輕輕一觸,就匆匆轉開了。
相思臉色微赧,一來想到今日之事全因自己無知逆轉安息之陣而起,十分慚愧,二來也是心力交瘁,也就不再好強,一動不動,任他帶着自己向樹林頂端躍去。不一會,身後獸聲漸小,兩人已在半里開外,眼前叢林顯得比方纔稀疏了好多。
山風微拂,白雲蕩波,若即若散,雨霧瘴氣紛紛化去,四周山林藤蘿都被籠罩在一層金光之下,遠山隱沒於雲海之中,秀翠欲滴。相思方覺心胸一闊,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之氣突然從下方傳來。相思低頭一看,沒想到密林的中間居然藏着一大片沼澤。
只見那片沼澤方圓足有十數頃,大半隱沒在蘆葦雜草之間,水面上濃雲遍佈,伸出無數雲腳,直垂水面,將整個沼澤封鎖起來,只留下些許間隙,可見沼澤中水色青黑,水中腐草縱橫,蚊蟻肆虐,不停有碗口大的氣泡從澤中冒出,咕嚕作響。水面上還漂浮着一層暗紅的煙霞,宛如邪霧瘴氣,腥臭撲鼻。
卓王孫牽着步小鸞,迎風站在沼澤邊。從高處看去,他身邊各堆着一道與人同高的斷枝碎葉,宛如兩道木牆,當中空出一道與樹林同寬的入口。遙遙望去,整個沼澤面朝樹林的一角的草木都已被砍斷,露出一大片黝黑潮溼的地面。
楊逸之帶着相思縱身而下,然後輕輕放開她,徑直上前對卓王孫拱手道:“不想只來晚片刻,卓先生就幾乎已竟全功,卻讓在下來撿這個現成。”
卓王孫微笑道:“在下只是捷足先登,搶了輕鬆的那一半,剩下的只有勞動楊盟主了。”
楊逸之上前一步,從弧牆中抽出一根斷枝,看了看截口,微笑道:“這些無情草木之流,居然能勞動卓先生的春水劍法,也算萬古未有之幸。”
卓王孫淡然笑道:“形勢危急,只好讓楊盟主取笑了。”
相思大概已經猜到了他們是要用火攻,正要問爲何不在岸邊堆砌土牆,而要築在樹林兩邊,離澤岸還足足有幾丈的距離。還沒待她出口,對面叢林之中又隱隱傳來羣獸踐踏咆哮之聲,似乎越來越近。只聽得叢林中一陣嘩嘩亂響,又是數十株古樹彼此牽扯,坍塌倒地。綠不透光的叢林中略透出一道縫隙,只見一團紫影在前,時動時停,在林間輕靈穿行,而無數黑影緊跟其後,似乎已被引逗得性發如狂,厲聲怒吼間,磨齒揚蹄,迅速向沼澤挪動。
卓王孫笑道:“馨明殿下來得真是恰到好處。”
楊逸之遠眺沼澤深處,皺眉道:“在我記憶中,沼澤中心有一座小島,據此處大概僅半里之遙,以卓先生的輕功,帶上千利小姐和小鸞踏水而過,應該絕無難處。”他回頭一瞥相思,道:“但是相思姑娘只怕就力有未逮。不如由我帶小鸞一程,卓先生可以專心照料相思及千利小姐。”
相思的臉上禁不住飛起一絲紅暈。
卓王孫淡淡笑道:“楊盟主光明磊落,又何必拘於小節?相思今日已兩次蒙盟主援手相救,不如這個人情就讓她記到底。”
說話之間,對面叢林中已斷木橫飛,獸聲鼎沸,塵埃沖天而上。那道紫光倏的停在密林邊緣的一棵大樹上,光華漸散,只見小晏舒開一臂,靜靜站在高處,紫衫臨風飛揚。桃紅色的鮮血如珍珠一般從他腕間滾落,在半空中輕輕蓬散,化爲數十團血霧,落花般飄然而下。
樹下的倥杜母宛如饕餮而見美食,揚蹄亂抓,齒牙畢露,爭着舔噬上方的血霧,而這淡淡血霧哪裡能夠萬千巨獸分食?更是引動羣獸惡欲,不斷跳縱,向樹上撞來,似乎連性命也顧不得了。
卓王孫道:“馨明殿下,火牆已經備好,請速向沼澤中退來。”他聲音不大,用內力傳出,頓時顯得滿天遍湖皆是,震天獸嘯竟也壓他不住。
小晏似乎略一頷首,衣袂微張,身形已從樹端凌空而起,無聲無息的向岸邊飄來。他身後黑浪一般的獸羣翻滾而至,塵土沖天而上,伴着枝葉四散橫飛。待獸羣近了衆人方纔看清這羣倥杜母全是劫後重生,形態與開始多有不同,有的大如獅象,有的小如野犬,有的頭部被同類踩踏過,裂開一道血縫,又已從縫中生出一個新的頭顱,足有三身兩首,有的鳩形虎面,九首雙身,獅形龍爪,有的形如殭屍,獨足怪嘯,真是奇形怪相,不可方物。
這時,卓王孫等人已踏水而過,退入澤中小島之上。小晏並不着急,時退時停,腕底散開滿天血花,將羣獸一步步引入岸邊入口。
那些野獸絲毫不覺有異,只循味狂涌而上。
小晏站在岸邊,全身都籠罩在一片血霧之中,他面向羣獸,雙目輕閉,兩臂舒開,長袖緩緩退下,只見雪光一動,雙手手腕同時噴出一蓬血花,紛揚而落,片刻之間,他立身之處都已被鮮血染紅。朝霞燦爛,垂照在他身上,那張本來就無血色的臉更隱隱罩上了一層青氣。
血光更盛,羣獸怪嘯連連,蜂擁而上。小晏靜靜立在朝陽之中,似乎一動不動。眼見那第一波獸浪已然就要沾上他的紫衣,突然,他全身化作一團紫光平平向後退開十餘丈,在沼澤污穢的水面上立定身形,宛如一葉浮萍,隨波起伏,卻是鞋襪不沾。
那羣野獸狂奔之下,那裡收勢得住?只聽沼澤中一片怪響,倥杜母紛紛跌入淤泥之中。在偌大的澤面上濺起無數丈餘高的黑色泥柱。
小晏雙手在身前舒開,指間微動,已結成兩種法印。一道若有若無的淡紫光環瞬時環繞住他的全身,濺起的淤泥剛一近身,就已被遠遠彈開。而他腕間的鮮血卻依舊從紫光中透出,在腳下蜿蜒成兩道小溪,似乎並不受光環的桎梏。
那羣倥杜母根本不顧同類的死活,只管踏着前排同類欲沉未沉的身體,向小晏撲來。一霎間十數頃的沼澤竟如大海一般澹盪不休,黑浪衝天,腥風遍野。小晏雙手結印,閉目靜立於沼澤之上,只待下一批倥杜母及身的一瞬,輕輕向後飄開一小段距離。
此時已是旭日在天,霞光萬丈,成千上萬的妖獸震天動地的向澤中跳去,淤泥澹盪而上,業已升過湖岸丈餘,排山倒海的拍擊着岸邊,宛如一池方圓數十里的黑玉正在沸騰,瀰漫出滿天黑煙,腥臭刺鼻,卻也極爲壯觀。巨力之下,岸邊泥土石塊都紛紛塌陷下去,相思這才明白,那兩道木牆爲什麼建在遠處,若是建在岸邊,怕不早被衝散。
然而那些倥杜母數量實在太多,一時來不及下沉,後面的野獸又已踩踏而上,不知是嗅到了大澤中的死亡之氣,還是僅僅因爲泥浪的推打,有不少竟然踏着同類的身體攀爬着向岸邊回退而去。
相思方要驚道:“不好”,眼前一花,楊逸之已縱身而起,在澤面上幾個起落,已到了岸邊,只見他凌空一揚手,數點火光從指間飛出,在空中劃出兩道彩弦,紛揚而散,落到兩堆木牆上。火光瞬時沖天而起,楊逸之衣帶微招,整個人彷彿交錯的光影,若隱若現,宛如在湖面信步一般,瞬間已折回小島之上。
那些正要爬上岸邊的倥杜母一見火光,頓時四足顫抖,齊聲哀鳴,推擠之下,又紛紛掉頭衝向沼澤。
足有半個時辰,獸羣落水之聲才漸漸小了下去,澤面上一開始還可以看見無數獸爪狂舞,然而不久就已沉陷,慢慢恢復平靜。
這無數有不死之身的妖獸終於被十餘頃大澤深陷泥底,不得動彈。
小晏退回島上,落地的一瞬,身後長髮如雲般當風揚起,護體光環頓時散成一蓬紫色粉塵,隨風散去。
千利紫石似乎看出了事情兇險,一聲驚呼,衝上前去跪倒在他腳下,將衣裙撕下一條,爲他包紮,眼淚宛如滾珠一般落到他的廣袖上。小晏的神情依舊十分平淡,遙望水面道:“只希望接下來這封印的萬億歲月,能化解它們的執着與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