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冰所封閉的最後的艾因茲貝倫城,遠古的魔術師用以秘密的保存命脈,位於荒無人煙的深山中的古城。在那一天,久違的被從風雪中解放了。儘管天空不算放晴,但乳白色的天空比起下雪天也要明亮得多。在既沒有展翅的鳥類也沒有綠色草木的冬之大地上,只有光線是十分充足的。在這樣的日子裡,無論父親多麼忙碌疲勞,伊莉亞絲菲爾.馮.艾因茲貝倫與衛官切嗣兩人都會去城外的森林散步——那是他們艾因茲貝倫不成文的約定之一。
“啊哈哈~好高!好高!”伊莉亞絲菲爾非常喜歡騎在父親的肩膀上,就算是她的腳無法踏過的積雪,切嗣的長腳也可以輕鬆的越過,“好了,出發!”
“咴——嘶——”切嗣讓女兒騎着自己的脖子開始在樹林裡小跑起來,伊莉亞絲菲爾因爲震動的刺激“呀、呀”的尖叫着。那肩膀上增加的少許重量,讓父親感到心痛。自己在伊莉亞絲菲爾之前沒有育兒的經驗,孩子成長程度之類的事情切嗣當然也不可能會有經驗。但是,自己也能理解到現在已經八歲的女兒體重還沒有滿十五千克的情況,怎麼考慮都是異常的。大概是因爲在出生的階段接受了亂來的調整吧,切嗣和愛麗絲菲爾的愛女,很明顯的成長遲緩,就算這樣繼續增長年齡,也不知道身體能不能達到成人的標準。不,應該說這樣的期待反而顯得空虛。切嗣以魔術師的知識,早已捨棄私情冷酷的看穿了一切,十有八九伊莉亞絲菲爾的成長會停止在第二性徵發育的前期階段吧。就算這樣自己也希望能夠給予她不會爲自己的身體感到苦惱的幸福——這只是作爲父母的自私自利。但是,當這種思念貫穿胸口時的痛楚,毫無疑問也是切嗣這個男人的愛情之證。
翡翠色的眼睛從城堡的窗戶中注視着在森林人口處父女嬉鬧的身影,那名少女佇立在窗邊的身影,顯得虛弱有一種遠離人間煙火的飄渺感覺。輕盈柔軟、迷人的金髮端莊地盤在頭上,纖細的身軀穿着頗具古風的禮服,雖然是完全匹配深閨千金的儀容裝扮。可她散發出的氣息,卻是僅停留在原地就使整間屋子的空氣繃緊了似的,顯得肅穆而凜冽。可以說,那冷冷的氣氛與其說是冰的寒冷,不如說是溪流般的清爽清純。對艾因茲貝倫城沉重暗鬱的冬日景色來說,她的存在在某種層面上顯得格格不入。
“在看什麼呢?Saber。”被愛麗絲菲爾從背後喊道,窗邊的少女——Saber轉過身來。
“令千金和切嗣正在外面的森林嬉戲。”好像很驚訝,好像很困惑,儘管有稍許皺眉的僵硬表情,但那完全沒有損害到少女的美貌。比起嫵媚的笑顏,她更加適合端莊清澄的嚴肅眼神,是那種品質稀有的美人。這端莊的存在感.要讓人如何相信她就是英靈的實體化姿態呢?可是,她是真真正正的“Saber”,被聖盃召喚來的七英靈之一,佔據最強劍之座的Servant。
愛麗絲菲爾站在她身旁朝窗外望去,讓伊莉亞絲菲爾騎在自己肩頭的切嗣,正好向森林深處跑去。“切嗣的那一面,讓你覺得很意外吧?”
看着微笑的愛麗絲菲爾,Saber老實的點點頭。從她的位置,剛好看不到少女的面孔,只是稍微看到了遺傳自母親的銀髮,但是消失在自己視野中時聽到的高亢笑聲,的確是洋溢着歡喜。僅憑這點,就可以充分察覺到嬉戲的父女間和睦的關係了。
“老實說,我對自己的Master,有着更加冷酷的印象。”
愛麗絲菲爾對Saber的話語感到非常困惑,苦笑道:“是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呢。”
自從被召喚以來身爲Master的切嗣一次也沒有和Saber說過話,將Servant徹底當作只是Master的僕從或道具一樣的存在來對待。的確,作爲魔術師來說可能也是理所當然的態度。決不進行交談,對提問也保持沉默,甚至連視線都沒有相交過——切嗣一直在拒絕自己召喚出來的英靈。對切嗣這種旁若無人的態度,雖然Saber沒有直接表現出來,但在內心一定是非常的不滿。對她來說,切嗣平時對自己的態度,和現在在城外和愛女嬉戲的男人身影,會感到巨大的隔閡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是切嗣的本來面目的話,那我似乎惹得Master相當不快呢。”愛麗絲菲爾從Saber一臉苦澀的表情上窺見了從平時端正的面孔中看不出的本意,不禁笑了起來。看到她那樣Saber顯得越發不滿了,“愛麗絲菲爾,這沒什麼可笑的吧。”
“抱歉,我在想你是不是還在介意被召喚出來時的事情。”
“有一點。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姿態和衆人的想象有所不同的事,但是也不用兩個人一起驚訝到那種程度吧。”儘管風格充滿了颯爽的威嚴,但實際上,Saber的容貌只是十五歲左右的少女。之前當她從閃耀的召喚陣中出現的時候,執行儀式的切嗣和愛麗絲菲爾都目瞪口呆了。後世的人們誰又會想到,從康沃爾出土的黃金劍鞘的主人,也就是作爲聖劍Excalibur唯一使用者的亞瑟王ARTHUR·PENDRAGON真正的身份竟然是豆蔻年華的少女。
“我的確是假裝成男人,不將那謊言挑明留傳於後世也是我的本意。但是懷疑我是那劍鞘的主人的事,老實說真是很叫人不快。”
“就算你這麼說也沒辦法呀,你的傳說實在是過於有名了,況且是流傳了1500年的故事。和我們所知道的亞瑟王,印象中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對着一臉苦笑的愛麗絲菲爾,Saber很不服氣的、疲憊的嘆了口氣:“關於容貌怎麼說也是無濟於事。從岩石中拔出契約之劍時就被施以了不老不死的魔術,我的外表年齡也停止了。再說當時的臣民們對我的外貌也未抱任何的疑問,我所追求的,只是盡到作爲王的責任而已。”
那到底是何種嚴苛的青春啊!遭到異教徒的侵略,陷入滅亡危機的不列顛王國。遵從魔術師的預言擔負起救世主的重任,十年的歲月裡,在十二場會戰中保持常勝,作爲“龍之化身”的年輕國王。與那榮耀的功勳相反,王最後的命運卻是因爲血親的謀反被奪走王位,連在榮光的時刻結束生涯都未被允許,充滿了悲劇。那激烈而痛苦的命運是被如此的妙齡少女所揹負。這樣的真相,讓愛麗絲菲爾感到心情沉重。
“對切嗣來說……因爲我的真正身份是女人的緣故,纔看不起我的嗎?認爲我不配拿劍?”在愛麗絲菲爾感慨的時候,Saber一邊眺望着切嗣他們進人的森林彼方,一邊用乾澀的聲音低語道。
“沒那回事,就算是他也能看透你的力量,他還沒有迂腐到會那樣看低獲得劍之座的英雄。他會生氣,應該有其它的理由。”
“他在生氣?”Saber繼續追問道,“是我惹切嗣生氣了嗎?這纔是叫人無法理解的,明明和他到現在連一次話都沒有說過。”
“所以說,不是對你個人的怒氣了啦,惹他生氣的,一定是我們長久以來傳承的亞瑟王傳說。”
假如切嗣召喚出的英靈是和傳承記述相同的“成年男性”亞瑟王的話,他也不會拒絕Servant到這個地步吧。應該會只是毫無感情、冷淡地進行最低限度必要的交涉,將本來這樣就可以了結的行動貫徹爲“無視”的態度。換句話說就是巨大的情緒化反應,切嗣在知道了過去拔出插於岩石中契約之劍的其實是豆蔻年華的少女的事實真相之後,在心中涌現出了對一切關於亞瑟王的傳說所無法掩飾的憤怒。
“那個人,大概是在對你那個時代的,圍繞在你身邊的人們感到憤怒吧。對那些將名爲‘王’的責任推到一個嬌小的女孩子身上的殘酷的人們。”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自從拔出石中劍那一刻。我已經有了覺悟。”似乎沒有顯露出任何屈服,Saber的表情依然冷靜而清澄。
愛麗絲菲爾對那樣的她有些困惑的微微搖了搖頭:“……就是因爲你就那樣接受了命運,才更加讓人生氣了喲。只有針對這一點,也許他是在生名爲阿爾託莉亞的少女的氣呢。”
“……”也許是無法反駁,Saber低下頭沉默了片刻。不過很快擡起頭望着她的眼神,卻變得更加頑固了,“那只是多餘的傷感罷了。他沒有理由對我的那個時代,包括我在內的人們說東道西。”
“所以那個人纔會一直沉默不語呀。”愛麗絲菲爾很乾脆的化解了攻擊,這回輪到Saber抿起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