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鎮,背後依靠着一座燕子山,連綿幾個小山頭,要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青龍鎮則是有些憋屈的慌,向南至少還有幾百地才能到海邊,打漁是極難維持生計的,畢竟有點遠,而靠着幾座小山頭,也是相當的貧瘠,資源上比較匱乏。
第二天上午,當我們站在青龍鎮的跟前時,便是看到一派奇異的景象,所謂奇異,乃是窮家很明顯是窮家,而富庶的人家,則是很明顯的富庶人家,只需看一下高門大宅,以及那些土坯茅草房,便可輕易的分辨了。
這個鎮子,總體看起來,窮家很多,富庶的人家不多,不過沿着街道走,還是有着兩三排的高門大戶,加起來,青龍鎮約莫有千戶人家,算是比較集中。
外面則是耕地,山四周也盡是被開墾的荒地,估摸着家家戶戶都應該種了幾十畝地吧,一年到頭,應該還是能分到不少餘糧的。
青龍鎮的水還是很討喜的,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河,悠悠達達地穿過了青龍鎮,小河兩岸是石頭砌的圍欄,大路上也是石鋪路,看起來非常的乾淨整潔,走進鎮子,看着一顆顆茂盛的大樹,以及飄香的飯鋪茶樓,嫣然是一派古色古香的小鎮子。
張昱堂沒有打算直接前往清隆道人家,而是打聽了一戶叫周桐福的人家。
“周桐福是我老丈人,我老丈母孃死後,就他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除了銘順媽,另外還有兩個兒子,這次我們來到青龍鎮,應該去看望一下我老丈人,這麼多年沒來了,得向老人家磕個頭賠個不是。”
說起陳年舊事,張昱堂顯得格外的冷靜,語氣很是平淡,不過他的表現卻非如此。
什麼乾果水果,買了一堆,我和博弈幾乎都拿不下了,另外他還買一袋小麥面,這個送禮,可是好禮,也顯得實在。
但當我們來到周家的門前時,卻發現院子早就塌了,房子也被兩邊兩家鄰居的房子擠得沒了個着落,至於裡面的人,自然也沒了。
“你們這是找誰啊?”
一個端着稀飯碗還在喝稀飯的老頭兒緩步走到我們跟前,詫異地詢問。
“你是……你是二莊叔?呵呵!”
張昱堂看着老頭兒,一眼便認出了此人,呵呵笑道:“二莊叔,還沒看出來吧?那我跟你說說當年在這老周家搶閨女的張昱堂,你應該就知道了,那會兒還是你幫襯着我把人帶走的呢,想起來了麼?”
“啊呀!你是……你是張昱堂?北邊兒老遠的那個什麼地方來的,非要娶老周家的閨女,當年那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啊……我當然記得,雖然過了二十年,二十年得有了吧?呵呵,我一看就是你小子,咋了這是?”
老頭兒驚訝地上下打量着張昱堂,隨後差點把稀飯碗摔了,興奮地拉着張昱堂的手臂,說:“來來,先到咱家坐坐!”
“呵呵!難得二莊叔還記得我,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敢再來,就怕我老丈人生氣,這不,這次來到青龍鎮,啥也沒幹,就想跑來看看,對了,二莊叔,我老丈人家這是咋的了?人都哪去了啊?”
張昱堂激動地笑了起來,並從兜裡掏出一包褶皺的香菸盒子,從裡面揪出一根菸,遞給老頭兒,老頭兒慌忙接住,放下稀飯碗,把煙點上,美美地抽了一口。
“我說昱堂啊,你真的不知道你老丈人的事兒啊?”
老頭兒抽了兩口煙,似乎從未抽過這麼好的煙,說起話也帶着笑容,接住說道:“你老丈人五年前就跟着老大兒子搬走了,據說在省城開大館子賺錢呢,享清福嘍,這個家,哪裡還有人啊!”
“哦……”
張昱堂想了想,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轉而又問:“二莊叔,那您知不知道我老丈人現在的地址?我有空去看看他老人家。”
“那我就不知道了,省城那麼大的地兒,咱也沒去過,他就是給我一個地址我也找不到,索性連地址也沒要,還不如他啥時候清醒過來,就想回到咱們青龍鎮轉轉看看呢,興許還能見上一面,呵呵!”
“清醒?啥意思?”
“哦,你老丈人七八年前得了一場大病,腦子不好使了,吃飯還得人喂,不過身體好着呢,在家那會兒,整天出去溜達,老大兒子說他雖然腦子不好使,但還是隔三差五的想起從前的事兒,尤其是你當年鬧騰的那會兒,說是再見到你小子非打死你不可,就那麼一個閨女,被你拐跑了,說是那麼說,其實大夥兒都明白,想讓你們一家子回來看看,人老啦,就想圖個熱鬧不是?”
老頭兒敲了敲菸灰,語重心長地說道。
“嗯,都是我的錯,這麼多年都不敢回來,那我回頭去省城看看我老丈人,對了,二莊叔,既然我老丈人一家子都搬去省城了,那這一袋子麪粉就放你家吃吧,就當是感謝當年您老幫我的忙了。”
張昱堂的眼眶微微泛紅,揮袖擦拭了一下眼角,微笑着將麪粉放下,遞給二莊叔。
“啊呀這怎麼行啊,這一袋麪粉可是值十幾塊錢的吧,咱不能要……”
“二莊叔就收下吧,那麼遠的路,我總不能再扛回去不是?對了,我們還有別的事,就不去你家坐了,有機會我再來看望二莊叔!”
張昱堂和老頭兒寒暄了一會兒,硬是把麪粉推給了老頭兒,轉身帶着我和博弈就走。
過了幾條街,張昱堂還是悶悶不樂,我不禁追上他,說:“大伯,如果你的心情實在不好,咱們就晚一點再去清隆道人的家。”
“我沒事,還是現在去吧,這會兒正趕上晌午,去了還能混一頓午飯吃呢,呵呵!”
張昱堂輕鬆地笑了笑。
“咦?張隊,你看這街上的人,來來往往,也沒見着買什麼東西,大多手裡都拎着一包包草藥,敢情這是拿藥當飯吃啊?”
博弈從別處收回目光,詫異地說。
“什麼拿藥當飯吃,那些人一看就是面色蒼白,像是得了病,抓藥很正常,我記得這青龍鎮有兩個土郎中,那手頭準的很,在方圓一帶都很有名氣,也不知道現在死了沒有,嗯,正巧禮物沒送出去,那幾兜乾果水果就帶着去呂士釗家吧。”
張昱堂一說起家長裡短的就嘮叨個沒完沒了,但很快,他指着前面的背街,說:“前面一直往東走,在青龍鎮最東邊,挨着河,就是呂士釗家了,他家很容易找。”
“大伯,那東邊一大排的高門大宅,那房子,個頂個的氣派,難道那就是清隆道人的家?”
我指着一排青瓦大房子,青石磚,房頂更是雕樑畫棟,讓人不禁覺得是在逛省城,以及大門前的兩個大紅燈籠,不是一般的大戶人家,誰也不敢這麼鋪張的。
“沒這麼厲害吧?當年他家雖然有點兒,但也不至於這麼有錢,不過他這些年廣收門徒,以一身道法濟世爲懷,興許家業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做大的,也無可厚非,呵呵!”
張昱堂鎮定地笑道。
不一會兒,我們來到了這家大門前,只見兩盞大紅燈籠的中間,還掛着一面牌匾,上書“呂士仙門”。
“好大的口氣,居然自稱仙門,這豈不是自稱一派了嗎?”
我嗤之以鼻地說。
“宗一不要亂說,咱們這次是有事求人家,萬萬不能得罪人家,進去後聽我說就是,你們不要胡亂插嘴,這種大戶人家,最講究禮數。”
張昱堂小聲斥責了我一句,轉而告誡我和博弈兩句,便走上前,抓起門上的銅環,輕輕叩了叩。
所謂叩門,也是有講究的,要屈五指而叩,乃是尊重人家,也是古禮,如果是張開大手啪啪的拍門,那就是失禮了。
“吱呀……”
很快,大門被打開一條縫隙,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年人,上下打量我們一眼,說:“你們幹啥的?如果是找清隆道長管事兒的治病的,走後門吧,這前門是留給道門的高真以及貴客走的。”
“呵呵!我叫張昱堂,和呂士釗先生是故交,不知老人家怎麼稱呼?”
張昱堂客氣地問。
“和我們先生是故交?那我給先生看門看了十來年,怎麼都沒見過你啊?呵呵,經常有人來自稱和我們家先生是故交,還不都是想攀親帶故,我說你們幾個衣着普通,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人物,還是外甥打燈籠吧……”
看門的老頭兒說到最後,不屑地指了指門上的大紅燈籠,呵呵笑着要關門,卻被博弈一把堵住。
“什麼是外甥打燈籠?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年代,早幾十年前就大解放了,誰還敢招僕人看門啊?!”
博弈氣呼呼地責問。
“啊呀!你算哪根蔥哪根蒜?也敢教訓我?外甥打燈籠這麼個俗語你都不知道,還扯什麼文化人兒,外甥打燈籠照舅,照舊走後門去,還有,我不是先生家的什麼僕人,十年多前要飯要到了這青龍鎮,我們家先生好心收留,所以幫襯着看個門,什麼年代我比你清楚!”
老頭兒更加沒好氣地指責了博弈一番,隨即“砰”的一聲把大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