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凼是王屋山深處陡崖下面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據說以前打獵和採藥的山民們進去以後活着出來的極少極少,被附近百姓視爲不祥之地,平常基本沒人去那個地方。
進入迷魂凼以後,我很快就再次見到了那個身着對襟盤扣古式衣衫的老先生。
“呵呵,小夥子不但有勇有謀而且有仁有義,方能在危急關頭置之死地而後生,不錯不錯!”老先生衝着我豎了豎大拇指誇讚了幾句,然後邀請我到一方水潭後面的山洞裡面說話。
我道謝過後暗自保持警惕,但表面上卻是淡然平靜、若無其事地瞧了瞧周圍的情況,跟着他一塊朝那個看上去很不起眼兒的小洞口走了過去。
進去以後我才發現,原來這個洞口處長滿了荒草亂藤很不起眼的小山洞居然口小肚大、別有洞天一般,裡面相當地寬敞乾淨,而且石桌石凳一塵不染。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小夥子,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如果當時你沒有捨身救人之心、沒有平蹚蛇羣之勇的話,一切都會成爲南柯一夢,你們兩個一定都會死在那裡的。”
那老者點了點頭話鋒一轉接着說道,“當然,姓聶的那個丫頭也是夠剛烈、夠重情義的,如果她被你救出毒蛇羣以後獨自逃生的話,你也同樣是必死無疑!
所以老夫當初對你說,老夫有九成的把握讓你成功救那丫頭一命,只有六成的把握讓你大難不死!”
我則是非常疑惑地請教他,說老先生您連我的生辰八字都沒有,您是如何推算得如此精準靈驗的呢?這簡直可以說是料事如神啊。
老先生擡手撫須笑了笑,繼而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說,其實四柱八字的推算遠遠沒有觀相之術更爲精妙準確;
至於原因,很簡單——別說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時辰,就算是短短半個小時之內,會有多少生命來到這個世上啊,你說他們那些人的人生規跡可能會完全相同麼、遭遇可能會完全一樣麼?
而五官三亭一十二宮的情況,則是基本和人的手指指紋一樣,就連雙胞胎之間也是絕不雷同……
聽他這樣一解釋,我點了點頭,繼而將上次就記在心裡面的疑惑一併說了出來,表示這個可以理解,但是老先生您上次說聶曉婧根本沒有見過您,而且她與您也是非親非故的,那麼老先生您是怎麼知道她將有殺身之禍的呢?並且老先生您竟然能夠準確地說出她姓聶?
說罷這些,我緊緊地盯着老者的眼神。
老先生絲毫沒有心虛心慌之色,很是坦然平靜地告訴我說,昔年大唐術士李淳風與袁天罡留下《推背圖》,可以準確說出千百年後洪秀全等人的姓氏大名,老夫這點兒雕蟲小技又算得了什麼。
我略略思忖了一下,覺得老先生這番話確實也有道理,於是我就不再試探追問他爲什麼會如此料事如神,轉而問他如何才能徹底化解掉我家的那個災殃。
“治病需辨病因、免禍需知禍根,你家的災殃是由那個青銅大鐘而起,自然是要從那個青銅大鐘着手!”談到正事兒,老先生立即端坐如鐘,一本正經地看着我。
“那麼,請問老先生,那個青銅大鐘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我也坐直了身體神色鄭重了起來。
老先生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我是否知道王屋山名字的由來。
作爲土生土長的王屋山本地人,我當然知道王屋山這個山名的來歷。
一個說法是,王屋山山有三重,平地起突峰,其狀如屋,所以叫做王屋山。
另外一個說法是,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屋,故名王屋也。
“呵呵,哪座山不是平地起突峰啊,如果說王屋山形狀如屋、故名王屋山的話,那麼天下大大小小的山都可以叫做王屋山!”
老先生笑着搖了搖頭,繼而一本正經地說道,“拋開王屋山位列中華九大名山之一、道家十大洞天之首不說,《山海經》中記載的山那可是成千上萬,但絕大多數現實中難以尋覓的,像什麼浮玉山不周山樂遊山融天山不姜山等等;
而王屋山這個山名卻在《山海經·北山經》中有明確記載……”
我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個老先生今天是喝醉了還是糊塗了啊?我問他的是那個青銅大鐘的情況,他卻是跟我一本正經地侃起了王屋山名字的由來,甚至又扯到了什麼《山海經》!
“小夥子你是不是以爲老夫已經老糊塗了啊?”
老先生只是瞧了瞧我的眼睛,好像深諳讀心術似的,“放心吧,老夫既不糊塗也沒有跑題,表面上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其實是頗有淵源的;
你所問的那個青銅大鐘的情況,如果從根源上來講,就必須談到《山海經》以及王屋山山名的由來;
否則的話,你以爲姓聶的那個丫頭爲什麼會老是來王屋山轉悠尋覓啊!”
我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嗯,也對啊,聶曉婧開的“牧馬人”明明是省城鄭州的牌照,但是她卻經常出現在王屋山,甚至那天晚上她還在人煙稀少的後山呢!”
那老先生卻是話鋒猛地一轉:“那丫頭好奇心強、剛烈膽大,只可惜,她的大方向就找錯了。”
我有些愕然,不知道這個老先生到底想要講些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老先生卻是神色凝重地站了起來:“你想知道抗戰期間,在這王屋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會驚動日軍大本營,甚至引起了日本昭和皇室的極大關注嗎?”
我當然想要知道,於是我也立即站了起來點了點頭。
“那好,既然你想要知道的話,那麼就請跟我一塊進來吧。”老先生一邊說,一邊從石壁的洞龕裡面取出了一盞老式的煤油燈,並且點亮了它……
老先生提着昏黃微亮的煤油燈在前面帶路,我跟在他的後面一邊走一邊四下打量着。
洞內的地面崎嶇不平,而且還彎彎曲曲不時東拐西拐的,很陡急轉彎兒的那種,如果我不緊緊跟着對方的話,甚至有可能燈光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越往裡面溫度越低,好像進入了冬季一樣,而且空氣也越來越乾燥。
跟着那位老先生東拐西拐地走了大約十分鐘左右的樣子,老先生終於停了下來。
“別緊張,這裡面只是恩師他老人家羽化後的遺蛻而已。”
老先生一邊輕輕提醒了我一句,一邊放下手裡的馬燈,神色恭敬地作了個稽首禮,這纔打開了一副看上去呈青黑色、好像石質的棺材蓋子。
我遠遠地站在旁邊不發一言,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心裡面則是在暗暗揣猜着,棺材裡面老先生的恩師是不是也像曹虎林那樣死得很慘很慘,腸子內臟揪拽出來的那種。
老先生再次神色鄭重略顯悲愴地衝着棺內施了一禮,這才提起馬燈非常凝重地叫我過去瞧清楚了,說是與當年的那個神秘事件有關。
既然如此,我只好走了過去,先是不失禮節地施了個稽首禮,這才屏住呼吸探身去看。
藉助馬燈的亮光我發現裡面是一具乾屍,呈盤膝而坐的姿勢,頭戴道冠、身着道袍,看樣子生前應該是個頗有修爲的道士。
令我非常不解的是,那具乾枯坐屍右手的手勢很奇怪,好像在懸腕兒捏着什麼一樣。
“看到了吧,恩師他老人家仙去之前是懸筆羽化的;其實除了恩師以外,當年還有幾位高僧高道同樣也是如此懸筆坐化羽化!”待我看清以後,老先生這纔將棺材蓋子輕輕合上,示意我跟他一塊出去……
在返回的路上,我心裡面很是驚疑迷惑,不知道那些高僧高道們爲什麼會懸筆坐化羽化,不知道他們坐化羽化的時候爲什麼非要做出一個懸腕兒執筆的架勢,更猜測不透他們的坐化羽化與王屋山怪異事件又有什麼關係。
回到洞口明亮處落座以後,老先生低頭閉目了片刻,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當年的那件事實在是太過驚悚、匪夷所思;小夥子你心思縝密、比較謹慎,如果不讓你親眼看一下恩師羽化仙去時的情況,老夫擔心你是不會相信的。”
“我相信老先生,”我也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麻煩老先生講一下當年那個神秘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吧。”
“好吧,今天終於有機會一訴胸中的絕密隱情了——那件驚動日軍大本營、以至於引起昭和皇室極大興趣和關注的神秘事件,是這樣的……”
老先生點了點頭又做了個深呼吸,像似陷入了回憶一般,終於很是凝重而沉痛地講了起來。
老先生告訴我說,西曆一九三八年二月底,侵華日軍第14師團酒井支隊(號稱日本鐵軍)攻佔濟源以後繼續西犯,留下支隊所屬的可西聯隊三千多人進行駐防。
當時黃河以北還是有不少抗日力量的,特別是行蹤不定的游擊隊更是讓日軍非常頭疼。
於是日軍頭子可西司令就命令僞軍協同日本鬼子在王屋山進行掃蕩,想要徹底剿滅游擊隊。
其中有一次,一支小隊在僞軍帶領下竟然失聯了。
次日搜山尋找的時候,在前面帶路的兩條東洋大狼狗突然夾着尾巴瑟瑟發抖了起來,好像看到了什麼極爲可怖的東西一樣叫都不敢叫一聲地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