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南詔和城內桂花飄香,街道之上行人熙熙攘攘。眼看中秋將至,又正逢國喜,家家門前花團錦簇,戶戶門前張燈結綵。
隨着一陣威嚴的鳴鑼開道之聲,一行在禁軍的護衛下緩緩走入了和城。如今的他亦然身爲二詔(副國王),街道兩旁行人紛紛駐足行禮,歡迎着這位遠歸的王者。
隊伍正中,鑾轎之上,迦異身着蛟袍,滿面春風,不時揮動着右手,向着臣民親切致意。身邊伊人相伴,一身華麗錦衣,頭頂金色發冠,笑容慈祥和藹,卻總是讓人有種怪異的感覺。這也難怪,誰能相信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可她卻用事實證明了人類的卑微。
“爹爹、孃親!”王宮門前,小王孫欣喜若狂,未等隊伍靠近,便已撒腿奔向了街前。
紫陌微微一笑,回眸望了一眼迦異,足尖點過儀仗,頓時御風而行。微微搖頭,自言自語地笑道:“一千年都長不大的傢伙,永遠都是野性的貓兒!”
然而霎時間,小王孫卻微微怔了下,昂望着從天而降的孃親,鼻樑一皺,倜儻道:“小拾公主,再過兩年我應該稱呼您什麼呀?”
“我靠!小,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喲!”紫陌一聲嬌嗔,擡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告訴過你多少次,千萬不要你爹的無恥!”
“啊!!!老媽饒命呀!”被揪疼了耳朵的小王孫求饒着,心中卻格外的快樂。
迦異一臉笑意地走下鑾轎,來到二人身邊,正想開口爲他求饒,卻聽得那孩又道:“其實爹爹哪有無恥呀?倘若當年他對您奉若神明,那又怎會有我呀!”
“呃……”紫陌只覺渾身的毛孔都要冒汗,指尖一鬆,放開了他,回頭望着比自己更加窘迫的迦異,揚了揚眉毛,“說的也是哦,這小真是長大了!”
“這是誰教的?”忍無可忍,怒視着她,明明知道是她所爲,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然而她卻若無其事地笑着,擡手搭在了小王孫的肩上,“這麼機靈的孩,當然不會是那鄭古董了!”
“唉!上樑不正下樑歪……”
“不教,父之過嘛!”她搶白搶得更快,滿臉黠意的壞笑,卻聽得身邊兒小聲的抱怨道:“老媽,您能不能不要把您的手搭在我肩上呀?誰都知道您不會老,這樣搭着,看上去有點兒曖昧了吧!”
“什麼?”這回紫陌可真是無語了,妙目圓瞪,狠狠k了他一拳,終究放開了他,“你給我記好了,這話可是你說的,以後別想讓我教你術法!”
大笑,擡手拍着她的肩,帶着譏諷的玩味,款款而言:“這可真是算作自受啊!你的教育方式果然名不虛傳,真有其母當年風範!哈哈……”
“鳳迦異!”紫陌滿面黑灰,哭笑不得,任由他展開雙臂,幸福地擁着家小一同向着宮中走去。紫陌並不知道,此次相聚竟成爲了她留在南詔最後回憶,此後不久所發生的事情,對於她來說,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卻依然讓她難以接受,以至最後讓她作出了最終的抉擇。
剛入皇城,一塊巨大的石碑赫然聳現於眼前,紫陌昂觀望,不禁笑逐顏開。扭頭望着迦異,朗朗念出了碑:“恭聞清濁初分,運陰陽而生萬物;川嶽既列,樹元而定八方,道治則中外寧,政乖必風雅變。我贊普鍾蒙國大詔,性業合道,智睹未萌,隨世運機,觀宜撫衆,退不負德,進不慚容者也。”
“王姓蒙,字閣邏鳳,大唐特進雲南王越國公開府儀同司之長也。應靈傑秀,含章挺生,日角標奇,龍表貴,始乎王在儲府,道隆善,位即重離,不讀非聖之書,嘗字人之術,撫軍屢聞成績,監國每著家聲,唐朝授右領軍衛大將軍兼陽瓜州刺史。洎先詔與御史嚴正誨謀靜邊寇,先王統軍打石橋城,差詔與嚴正誨攻石和。父分師,兩殄兇醜,加左領軍衛大將軍。無何,又與中使王承訓同破劍川,忠績載揚,賞延於嗣,遷左金吾衛大將軍。而官以材遷,功由幹立,朝廷照鑑,委任兵權,尋拜特進都知兵馬大將。二河既宅,五詔已平,南國止戈,北朝分政,而越析詔餘孽于贈,恃鐸鞘,騙瀘江,結彼兇渠,擾我邊鄙,飛書遣將,皆輒拒違。詔弱冠之年,已負英斷,恨茲殘醜,敢逆大隊,固請自徵,志在掃平,梟于贈之頭,傾伏藏之穴,鐸鞘盡獲,寶物並歸,解君父之憂,靜邊隅之祲。制使奏聞,酬上柱國……(出自《南詔德化碑》)”
對於她能夠熟背碑,並不覺十分驚訝,只是微笑着走到碑前擡頭昂觀,卻聽得身後她又念道:“天寶七載,先王即世。皇上念功旌孝,悼往撫存,遣中使黎敬義持節冊襲雲南王。長男鳳迦異時年十歲,以天寶入朝,授鴻臚少卿,因冊襲次,又加授上卿兼陽瓜州刺史都知兵馬大將。既銜厚眷,思竭忠誠,弟朝不絕書,進獻府無餘月,將謂君臣一德,內外無欺。”
“呵呵,你倒是熟悉得很哪!”含笑回眸,眼中泛着讚賞的光華,注視着表面玩世不恭的她,深知她並不像外表看上去般單純。眼前的她,就彷彿是一塊沒有完全開鑿的絕世美玉。讓人總想要去窺視,卻又無法看清其中的內涵。
小王孫卻笑臉盈盈,走上前去一字一句的校對着,忽然驚喜道:“哇噻!我的老媽呀!您果然不愧是和城的本主神喲!倘若不知是鄭師所撰寫,還以爲您的傑作呢!”
“嘻嘻!”紫陌得意地笑着,邁開步,負着雙手向着二人走去,“其實這碑我曾經細細研究過,不過畢竟是千年之後的遺存,其中大多字跡都已模糊不清了。不像現在這樣巍然屹立,找個時間我還是得好好重新研究一下的!”
“好呀!嫂若是不棄,這碑的手稿就在御書房中。”隨着一聲叫好,紫陌回頭望去,只見那對雙生已然佇立碑前。一模一樣的外表衣裝,爲相似的淡然淺笑,更爲他們平添了幾分神秘感。
原來兄弟二人早已聽說兄長一家即將回朝,早早便跟隨小王孫一同出宮迎接,可惜那小天生的粘娘,一見隊伍入城,便將這兩位叔叔扔在了身後。
乍見一家其樂融融,二人相視一笑,也迎了上去,見過兄嫂,一同談笑風生地向着宮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