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祈福是否真的起了作用,自那場長達四十九日,還差點兒要了紫陌小命的“祭祀”之後,南詔此後的日果然風調雨順,諸事皆宜。()
然而王卻並未因此而感到高興,反而總是愁雲滿天,憂心忡忡。每當見到紫陌,總會蹙眉而思,彷彿感覺她身上隱藏着可怕的力量,以至讓他寢食難安。也正因如此,王曾多次私下與交談,希望他能夠了不再對依賴專寵,鼓動着他再次選妃納妾。
表面對此並無怨言,全然接受,卻遲遲不見行動,甚至以種理由將選秀時間一再的拖延。每日依舊與她雙宿雙棲,其恩愛程絲毫不遜於新婚。
國師則在那次祭祀之後,再一次消失去衆人視野之內,就如當初忽然出現之時一般的神秘,幾乎無人知曉他去向何方。然而紫陌卻知道,因爲正是她親手將銀狐託付於他帶回靈山,交於佛祖。而她卻再一次的拒絕了他的好意,毅然決定留在迦異身邊,即便他的將來真如史書上所載那般英雄氣短,她也無怨無悔今生有他相伴。
時間就在這樣的日裡漸漸逝去,轉眼已是贊普鍾六年公元757年),唐朝重新整編了越巂,以楊庭進爲都督,駐守於臺登(今西昌以北)縣城。吐蕃王聽聞消息,即令使者傳來口信,說那漢人已重新設置了越巂郡,此舉想必是要援助昆明地區的爨人。如若再不除去,恐怕將會滋生事端。
於是王隨即將其奉爲明旨,派遣駐軍於瀘水,坐鎮後方,又令大軍將楊傳磨侔等人殖民地軍將欺急歷從多條道一同進軍,再次掃蕩了越巂郡,並將整個臺登縣城之中駐軍清除了個乾淨,都督也被擒回,兵士盡數被擄。附近邛部漢軍,更是聞風而逃。
再回過頭來,看那爨人,已然全部伏,再也不敢與南詔作對了。至此南詔廢俱興,果如紫陌之前所言,開始逐漸日益強盛。然而王卻對於紫陌更加忌憚了,眼見着與小王孫一天天的長大,而她卻依然如故。似乎歲月忘記了她的存在,甚至連一條細細的皺紋都捨不得爲她添加。
還曾記得她有過一次失言,說這南詔“兩年間……”,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爲此一言,不知折磨了王多少個夜晚,難道南詔蒙國就真只有兩年的國運嗎?那兩年後又將如何?想必她是心知肚明,卻死活再不見她開口。
每當再次提起此事,紫陌總是諸多借口,不是一言“天機自有定數”,便稱自己“術不精”,若是問得急了,乾脆說是自己記性不好,都是陳年所,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對此推託,王表面雖然並不爲難於她,且還親自將新建成的都城改名爲紫城,以此作爲安撫。但心中卻是耿耿於懷,一怕她預言的結果將來都會應驗;二怕她這不老的容顏將來危禍宮帷;怕她食言。以她如今的聲望與才能,若是將來想要成爲南詔的武后,又有誰人能是她的對手,到時南詔不就真如她所說的那樣,只有兩年國運了嗎?
越是如此去想,王便越是害怕,甚至夜裡都會忽然驚醒,心中更是無數次地想過要將她除去,可又阻於她那近神的身份,和對她的依賴,最終總算放棄了那可怕的想法。
只是紫陌身旁再也無法寧靜,無數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悄悄地注視着她。然而紫陌心中雖也不悅,但卻表現得對此視若無睹,因爲她早已決定了爲愛犧牲一切,自然不去計較這些有損於家庭和睦事情。既然王已如此不相信自己,那就讓自己用實際行動去證明給他看吧!
轉眼數年過去了。是夜,已是贊普鍾十一年(公元762年)中秋,爲了慶祝爨人完全歸降,王特地於新建紫城之中擺宴慶賀,迦異亦剛剛凱旋歸來。
此數年以來,南征北戰,先後攻克了昆明滇池附近衆多城鎮,爲此次爨人徹底投降奠定了重要的基礎。然而這也使得他與紫陌之間聚少離多,自天劫之後的紫陌已然深居簡出,每日例行向二老請安過後,便於陽殿中親自教授孩。
這孩天生又爲聰慧,看識字過目不忘,小小年紀識早已優於常人,劍術騎射,甚至強過兩名比自己還要年長的小叔,也正因如此而受衆人的寵愛。今夜飲宴,更是早早便被王帶了身邊,似乎有意展示於衆昹——這便是南詔真正的龍脈。
待他離開之後,紫陌終於閒暇。兀自斜倚窗邊,望着窗外的圓月,心中異常的惆悵。轉眼又是數年,孩都已八歲。雖說離家已久,可每年中秋,還是倍加思念家中的父母,如今才真正體會到他們當年對於自己是何等的寵溺。
恍惚間,一隻溫暖的大手輕柔地放在了她的肩上,聲音磁性而溫柔,如今的他,再也不是當年那無賴的小混蛋了。
“娘,你今夜爲何不去紫城?”
“你回來了!累了嗎?”她問非所答,目光依然停滯窗外,內心卻激烈地起伏,淚水悄然而下。
他輕聲嘆息着,在她身旁緩緩坐下,展開雙臂將她溫柔地擁入懷中,“又在亂想什麼?我不是回來了麼?”
她哽咽不語,默默低下頭去。
“呵呵,你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老哦!”他努力活躍着氣氛,不想見到她如今的惆悵,“這麼多年,還像個小孩兒一樣。”
“有麼?”她推開了他,起身抹去了淚水,指尖一揚,點燃了桌上的蠟燭,“走吧!待我換上禮服隨你去紫城!”她並未告訴他,王見她之後的反感,只是不想掃了他的雅興,更不想在他們父之間引發矛盾來。
見她目光閃爍,他不禁眉頭一緊,而她卻正好轉身,不悅的心情,讓她忽略了他的警覺。
驟然起身,從身後將她緊緊地環抱,雙手不斷撫慰着她的身體,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氣,“怎麼這麼不開心呢?是否因爲我的冷落,使得你愁眉不展?倘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是爲夫的不是了……”
呢喃着,輕柔地解開了她的腰帶,“爲了向娘賠罪,今夜就讓本親自爲小拾妹妹梳妝吧!”
“你這是‘梳妝’嗎?”紫陌緊鎖的眉終於展開了些,脣角微微一揚,似有些傾國一笑的韻味,“你這是騷擾哦!”
“呵呵!都好,反正今生你是我的最愛。你這不老的妖精,總是讓我魂牽夢縈,即便出戰在外,亦是每夜與你夢中相會啊!”說話間,已然輕輕扯下了她的錦裳,紅蠟皓月下的她,彷彿永遠都定格在了花樣的年華。
“天哪!你真的不會老!”他故作欣喜地撲了上去,將灼熱的掌心貼在了她如玉般的背上,火熱的雙脣緊貼着她的雙脣用力的親吻,熾熱的氣息不斷的噴在了她的臉上。
殿外草叢之中,一對小小的身影瑟縮着向後退去。月光應照着他們相似的面容,驚異、新奇、不敢相信的表情全然寫在臉上,身後的弟弟悄悄推了推兄長,細聲地說:“哥,我還是不相信她真的是咱們的嫂!你說她那麼年輕,看上去比大哥小好多哦,可能是牟兒的娘嗎?”
兄長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來,偷偷望了一眼殿簾上的那對剪影,對着身後的弟弟認真的回答:“當然是咱們嫂了,你沒聽大哥說她是不會老的妖精麼?別在胡思亂想了,咱們還是快去紫城吧!”
“哦!”弟弟戀戀不捨地回眸望了一眼窗臺,自言自語地了句:“我還以爲不是呢,害我白白相思一場。大哥可真有福氣,連這樣的尤物都能弄來……”
“你說什麼?”兄長被他一言驚住了,再次回頭,凝視着他,“你傻了呀!她可是妃,是咱們的嫂呀!”
弟弟眯眼一笑,“我知道,不過就嘴巴上說說嘛!誰讓她長得那麼好看,而且還武雙全,再加上她這麼多年對咱們又好,就不能讓我私底下幻想一下嗎?”說着,忽然話題一轉,扯着兄長的衣襟撒起嬌來,“哥,這事兒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大哥啊!若他知道我心裡這樣不敬重嫂,那可真要把我大卸八塊了呢!”
兄長皺着眉頭,藉着月光望着他的嬉皮笑臉,其實他不過比自己小了那麼一時半刻,可性格卻與自己迥然不同。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幻想,且還膽大妄爲,什麼事情都敢想敢做,如今他竟對着嫂有着這樣的幻想,還不知將來會闖出什麼樣的禍來。
然而就在這時,窗簾卻忽然被人拉開了,殿下滿臉怒意地望着窗外的一對兄弟,既尷尬又緊張。身後紫陌一身華麗的禮服,在那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動人。只見她緩步來到了窗前,溫柔地拉住了,脣角微微揚起,聲音優美而動聽,“還不走嗎?大家可都等急了!”
“嗯!”餘慍未消,“啪”一聲關上了窗,猛然緊緊地攬住了她,“紫陌,將來我到哪裡,你還是跟着我走吧!將你留在這兒,我是越來越不放心了!”
她淡然一笑,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有種奇怪的預感,彷彿一切即將滄海桑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