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華在地圖之上劃下最後一筆,圍繞着景縣安自山統率的秦軍的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完全形成,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直起了身子,指着地圖對站在身邊的野狗道:”甘將軍,你看看這個佈署,還有什麼遺漏的沒有?”
坐在一邊的野狗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地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說小陳,我是一塊什麼料你不是不知道,這圖呢,我倒是能看懂,但你要讓我查漏補缺,這不是指鼻子罵我是蠢蛋麼?”
陳志華卟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位還真是一個直脾氣,直爽得有點讓人受不了啦.難怪同僚們都說,野狗這傢伙以前還是有幾份機靈勁的,但自從出了那檔子事兒之後,就只長肌肉不長腦漿啦,現在啊,只怕那個碩大的腦袋裡,都長滿了健壯的肌肉.
但野狗是皇帝陛下最爲信任的將領卻是毫無疑問的,位居中央戰區大將軍的位子,統轄的部隊都是精銳不說,而且都是駐紮在帝國的核心地區,越京城更是在野狗的手拿把攥之中.這一份殊榮,大家心裡可都是清楚得很.
野狗除了皇帝,其它任何人的帳都是不買的.他可以對戰事的進程不管不顧,將所有的指揮權統統交給自己,那必然是得了皇帝陛下的指示,但並不代表着自己就能不尊重他.
這樣性子的人,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你要跟他狠擰,他分分秒秒翻臉給你看.
再說了,野狗這傢伙除了這一點,一身武道修爲,也是他忘塵莫及的.要知道數年之前,野狗可就是在戰場之上硬生生的捶死了蠻族的九級巔峰好手,那傢伙最後渾身上下可是沒了一根完整的骨頭,幾乎成了一癱亂肉,而這位,養了半年傷,便又活蹦亂跳了.
距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了,現在野狗是個什麼水平,他真是難以揣擇,這傢伙練得是功夫跟皇帝是一個路數,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練出了與皇帝截然不同的模式,但只看皇帝曾越級幹掉了宗師,更是在不到三十歲之時就晉級宗師,與眼前這位倒有異曲同工之秒.
“大將軍,這最後的一擊,還是要勞煩您的.”陳志華正色道:”野狗營是我們這兒戰鬥力最強的部隊,而大將軍的武道修爲更不必說,那安自山九級巔峰的身手,我可真是對付不了.”
野狗哈哈一笑,大力捶着陳志華:”這纔對嘛!我過來的時候,老大就說了,打仗的事兒聽你的,這一段日子,你老摁着我不讓我動,說實話,我已經很惱火了,就該像現在這樣,那裡最硬,就讓我去哪裡,以前在敢死營的時候,老大就是這樣安排我的.安自山交給我了,老子捶不死他.”
哪怕陳志華武道修爲着實不弱,但被野狗這樣捶着,也覺得半邊身子發麻.心裡不由想起他那嬌小文弱知書達禮的老婆,不由着實腹腓了幾句,這可真是美女與野獸的標準搭配,他媳婦兒已經懷了身孕,也不知最後生出來的會不會是跟野狗一樣性子的傢伙.
“好鋼得用在刀刃上,我一直憋着蒼狼營,就是想讓蒼狼營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火,然後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迸發出來.”陳志華笑着解釋.
“憋着我的火,你也不怕把我的火憋大了,噴出來燒着了你.”野狗翻了一個白眼,”小陳,你的碧海生潮練得如何了,穿雲弓能射幾箭了,不會連一個安自山也收拾不了吧?”
陳志華苦笑:”我要練碧海生潮,就得廢去我以前的修爲,我可真是捨不得,所以根本就沒有練,至於穿雲弓,現在好歹也能射出三箭了.”
“三箭啊,那還真是差了一點,當初莫洛我可是記得,一箭便能將一個九級高手活生生的射崩羅.那你可還真得努力.得,安自山交給我了.”
“那行,既然大將軍沒什麼意見,我便召集衆將,準備最後的進攻了,年純鳳馬上就要完蛋,我們這邊兒也得抓緊了.解決了這左右兩翼,我們三面一擠,將那苑一秋活生生的給擠死在宛縣,”陳志華看着地圖,笑咪咪地道:”秦國,盡入我大明掌中矣.”
“不是還有他們那個狗屁皇帝嗎?還有五萬雷霆軍呢,那纔是秦國的精銳吧!”野狗有些不解地道.
“大將軍,剩下那點人還夠做什麼?恐怕連守雍都都不夠吧?”陳志華道:”滅了左右兩翼和苑一秋的前軍,十五萬大軍灰飛煙滅,要是馬越足夠聰明的話,那就該拍馬就往雍都逃.然後再雍都洗乾淨脖子等着我們來砍.”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大笑起來.
十月下旬,陳志華佈局許久的計劃拉開了大幕,一連串短促而又激烈的戰鬥之後,安自山被逼入了絕境,不得不在全面落入下風,極其不利的情況之下與明軍決戰.
因爲這是他唯一的一條生路了.勝,能夠全身而退,敗,則死無葬身之地.向苑一秋派出去的求援使者一去渺無影蹤,中路現在是一個什麼情況完全不明瞭,右翼年純鳳那裡什麼情況也完全是兩眼一摸黑,但安自山憑藉着多年的經驗,還是覺得大事不妙了.
回去!這是他的直覺.
但他終究是小瞧了他對面的陳志華,這個出身前越將門世家的明國大將,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不動聲色的佈局,一點一點的將他所有的退路都掐死了.
現在,唯有一戰,擊潰眼前的攔路虎,才能逃出生天.安自山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在擋住了陳志華一波又一波的攻擊之下之後,他終於擺脫了明軍的大部隊,脫離了主戰場,現在,擋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個蒼狼營了.
野狗拄刀而立,看着前面如潮水涌來的秦軍,眉頭微微皺了下,突破陳志華包圍圈的人數多了一點,足足是他蒼狼營的一倍,陳志華那小子的大話有點過頭了,不過沒關係,在野狗眼中,對面的敵人,不過是待宰的羊羔,他的眼睛盯着對面那飄揚的大旗,現在,他的眼裡,也只有這面大旗.
那些小雜兵,跑了也就跑了,宰了安自山纔是正經.
他咣噹一聲拉下面甲,提起了他沉重的大刀,現在他的刀,可是愈來愈重了,以前的刀在他手中,已經像根羽毛,實在是不趁手了.
“跟我衝!”他咆哮了一聲,透過面甲的聲音有些變調,話音還未落,他人已經竄了出去.別看他瘸了一條腿,但跑起來,可比一般的人要快得多.
蒼狼營的士兵,早已經習慣了他們這位主將的戰鬥風格.
在蒼狼營只有一種戰鬥風格,向前,擊破所有擋在他們面前的障礙.不管前邊有多少敵人.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蒼狼營的將領也都一個個都承襲了野狗的性子,用陳志華的話來說,蒼狼營的將領和士兵,從上到下,一個個都是連腦子裡都長着肌肉的傢伙.
這樣的部隊,拿來幹陰謀詭計,他們鐵定給你玩砸鍋,但用來執堅披銳,那絕對是一把好手.
蒼狼營在衝鋒,衝在最前頭的是他們的主將野狗,在他身後的呈雁翎狀的是下頭的大大小小的軍官,再後頭纔是蒼狼營的士兵.
安自山看着明軍發起衝鋒,看着那個跑起來明顯一腳高一腳低的傢伙一頭撞進了他的軍隊之中,還沒有揮刀,最前邊的秦軍便已經人仰馬翻,竟是被對方撞得飛了出去.
蒼狼營看起來沒有什麼戰術,但讓安自山頭疼的是,對方的陣容,哪怕是在這樣毫無章法的進攻之中,也結合得極其緊密,他們的士兵,似乎並不要長官的指揮,便能明確的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
什麼中軍誘敵,兩翼突擊,擊敵腰脅,在蒼狼營面前,統統都成了笑話,他們的確是在衝鋒,他們也沒有高級軍官在指揮,但他們卻結成了一個整體,一個渾身都是刺的整體.
面對着這樣的一個對手,似乎除了以硬碰硬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亂拳打死老師傅,大概就是說得眼前這樣的對手.
野狗知道自己腦子不靈光,可他可貴的就在這裡,明知道自己腦子不靈光,就別想着學別人去玩什麼戰術,像陳志華那樣殲滅個幾百人都能玩出花來的伎倆,他知道自己一輩子也學不會,既然學不會,那就不學.他在蒼狼營只幹一件事,那就是將整個戰營擰成一個整體,他就是這個整體的利牙,軍官則是這個整體的爪子和翅膀,而士兵,則是這個整體中的每一個小小的部件,不管對上什麼敵人,他們都能不散不亂.
指揮這支軍隊的不是蒼狼營的軍官,蒼狼營的軍官只是這支部隊的高級打手,而真正指揮這支軍隊的,卻是那些最底層的伍長,夥長之類的.這些人才是將整個蒼狼營凝成一個整體的關鍵所在.
你有千變萬化,我有一定之規.這便是野狗的戰鬥方法.
向前,擊碎所有擋在前面的絆腳石.這便是蒼狼營的戰鬥風格.
安自山沒有見過這樣的,所以一開戰,他的中軍便直接被野狗的打得連連倒退,而兩翼上來圍殺蒼狼營的,卻發現他們還沒有到位,敵人已經與中軍撞到了一起.
如果從空中看,似乎蒼狼營已經被秦軍包圍了,但再看得仔細一點,卻能發現,這是一大羣羊圍住了一羣狼.羊雖多,但在狼的眼中,卻終是可以裹腹的東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