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皇太后的寢宮的時候,閔若英稍稍停頓了一會兒,讓自己頹廢的心情稍稍舒解了一下,強行在臉上堆集起了一點笑容,這才踏步而入。
皇太后的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現在基本上不大出寢宮,也就在風和日麗的情況下,纔會在寢宮外的小園子裡溜噠兩圈透透氣。她現在最喜好的就是與孫子們呆在一起,可是閔若英的大兒子已經十五歲,早已進學,不但要跟隨着太子太傅這幹人學習治國理政,還得跟着武道師傅打熬身體,修練武道,每日也只有在晚間纔會來太后寢宮請安,好在皇貴妃所出的小兒子現在正是蹣跚學步的時候,便成了太后打發時間的最快樂的事情。
老太太最遺憾的就是再也沒有看到過自己的外孫子和外孫女,那兩個小傢伙都是在上京城出生的,可後來去了大明之後,這一晃就是七八年的時間,老太太是再也見不着了。
在普通人家,這樣的事情很罕見,但在互相耿姻的皇室之間,這種情況就再也普通不過了,大明的皇太子秦武是大明皇帝秦風唯一的兒子,自然不可能到楚國來。
唯一讓老太太感到安慰的是,自己的女兒算是找到了一個極好的歸宿,明帝秦風,到現在爲止,連一個妃子都沒有納,閔若兮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又有兒子傍身,老太太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她過得好不好。
這一次明國使臣抵達上京城,別看使臣在朝堂之上對閔若英疾言厲色,絲毫不留情面,但到了老太太面前,卻乖巧得很,使臣帶來了女兒女婿的孝敬,從一些奇珍異寶到風味小吃,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老太太覺得很滿足,兒子是楚國皇帝,女兒是明國皇后,都是這世上最爲尊貴的人,老頭子去世久矣,老人覺得兒子女兒過得好,那就是最快樂的事情了。
至於明國與楚國之間的國事,老太太不想知道,也不願意知道。她本身就出身皇室之家,對於國家之間的事情並不陌生,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在她有生之年,兒子與女兒之間不要出現大打出手的情況。
現在看起來一切都好。大明與大楚結成了抗齊聯盟,這幾年楚國的狀況不太好,一邊要收復東部六郡,一邊又要應付國內寸出不窮的反叛事件,從宮人的隻言片語之中,老太太大概也知道了明國一直在大力支持着楚國,從金錢到武器,應有盡有。這讓她感到很安慰,若英與若兮,終究還是親兄妹,血濃於水呢。
使臣安靜地坐在下首,小心地回答着太后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話,出行之前,他自然是做足了功課,閔若兮也知道老太太現在最關心的大概就是外孫子和外孫女了,特意地對使者做了些安排,此刻在特使的描述之下,一個活潑好動的皇子,一個安靜嫺淑的皇女便躍然在老太太的面前,聽得老太太開心的合不上嘴。
“也不知還能不能見到我的這兩個乖孫孫啊!”老太太感慨地道,轉頭看向越京城的方向,眼裡流露出傷感的情緒。
“太后娘娘,外臣臨行之前,皇后娘娘特意囑託過,如果太后娘娘願意的話,大明上下,都無比歡迎太后娘娘去越京城小住一段時間。”使臣微笑着躬身道。
“去越京城小住?”皇太后眼睛一亮,“你們家陛下也同意麼?”
“皇后娘娘吩咐臣的時候,陛下就坐在一邊呢,還說一個女婿半個兒,他卻從來沒有盡過孝道,只要太皇願意,陛下是求之不得呢!”
“佳兒佳婦!”皇太后開心地笑了起來,但笑容卻是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只可惜,哀家這身體卻是受不住長途跋涉了,每日只能呆在寢宮裡,就是多走幾步,便覺得身體受不了。”
“這個無妨的!”使臣微笑道:“皇太后有所不知,這一次外臣帶來的給太后的貢品之中,便有一駕馬車,這輛馬車採用了我們大明最新的技術,人坐於其中,感受不到多少顛簸,而且此車需要用八匹駿馬拖動,體型龐大,便如一間小屋子一般,一應起居物品,其中都是可以準備得極周全的。”
“你這人倒是會說話,哀家可也知道,不管是什麼樣的馬車,時間坐長了都會不舒服的。”皇太后呵呵的笑了起來:“不過他們夫婦的這片心,哀家卻是領了。”
“太后娘娘,我們陛下與皇后娘娘可是其心甚誠,過去坐馬車很疲累,除了馬車的因素之外,另個一個原因就是道路崎嶇不平,現在我大明國內,主要的交通幹道都已經準備用水泥將其硬化,陛下說了,如果太后娘娘願意去越京城,那麼便放下其它的道路不修,先修一條這樣的主幹道,要從越京城一直修到上京城來。”使臣笑着說。
“水泥是什麼東西?”太后疑惑不解。
“回太后娘娘,水泥是我們大明的匠人發明的一種建築材料,平時看起來就是給灰粉一樣的東西,不過將他與沙粒,小石籽加水混和在一起之後,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能凝固,堅固程度比石頭還要硬,更關鍵的是,他能隨意塑形,現在我們越京城的大路,都跟太皇這寢宮內的石板一樣平整呢!”
“還有這樣的好東西?”太后驚訝地問道:“那一定很昂貴吧,修一條從越京城到上京城的路,那可得耗費多少,爲了哀家的一點小心願,如此耗費國努,這可不行。”
“太后多慮了。”使臣笑咪咪地道:“既然這東西是用來修路的,怎麼可能會貴呢,便宜得很,現在我們大明,已經準備將國內所有的幹道都用這水泥來打造呢,太后娘娘一句話,也不過是修改一下原先的築路的先後順序而已,便是大楚國內,我們陛下說,也願意來免費修建呢,只要能讓太后娘娘高興,什麼都是值得的。”
聽到這麼一說,皇太后倒是大爲心動。
“太后娘娘,外臣每一次到楚國來,感覺到最不便的就是這道路交通與我大明比起來,實在是差得太遠,正如太后娘娘所說,在大楚,坐馬車,真是一件苦差事,騎馬嘛,外臣是一個文人,兩股卻也受不得磨,每來一次,便是受一次罪呢!娘娘要是答應去越京城小住,大明便願意爲楚國修建一條上好的大路,不但可以讓太后娘娘出行不受累,也可以惠及大楚千千萬萬的百姓,這也是一件功德呢!”
“這話說得倒也是不錯。”太后開心地道:“不過哀家要出京,也不是一件小事情,需得你們與皇帝好好商量呢!再說吧,再說吧!”
“是,微臣遵旨,回頭外臣便向皇帝陛下稟報此事,請陛下考慮這件事情的可行性。”使臣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開心地笑着。
在門外已經聽了片刻的閔若英,再也聽不下去了,明國這是想幹什麼,秦風和閔若兮這是想幹什麼?
看到閔若英走進來,使臣趕緊站了起來,雙手抱拳,深深施禮:“見過皇帝陛下。”
閔若英斜眼看着他,冷然道:“貴使者早前在朝堂之上聲色俱厲,此時卻又卑躬屈膝,何故前據而後恭也?”
使臣直起身子:“在朝堂之上,外臣是大明使者,是爲國事而問陛下。現在在太后寢宮,外臣是代表皇后娘娘來向太后請安,這是家事。陛下是我大明皇后娘娘之兄,外臣當然得恭而敬之。”
“巧言令色!”閔若英怒道。
“好了,英兒,這裡是後宮,不是前面大殿,要說國事,你們就去前朝大殿說,就不要在哀家這老婦人面前聒噪了。”太后有些不悅地道。
“是,母后!”閔若英彎腰給太后見禮,“國事繁雜艱難,是兒子心亂了。”
“前方戰事不順麼?”太后有些擔心地道。
閔若英瞟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在太后身邊抱着小兒子的皇貴妃馬盈那泫然欲滴的雙目,心中陡然一陣刺痛,他的兄弟被人殺了,卻還要在太后面前強顏歡笑,倒也難爲她了。可現在自己還要因爲這件事情懲罰於她,讓她背起這口黑鍋來息滅明人心中的怒火,這讓他情何以堪?
“前方諸事,一切順利,今年年內,卞無雙就可以收復東部六郡了。”
“好,好,總算是沒有將祖宗家業給敗壞了。你也真是辛苦了,瞧你這模樣,都瘦得不成形了。”太后又是開心又是憐惜的看了一眼兒子道:“張馳有道纔是正理,你也不要繃得太緊了。”
“多謝母后關心,兒子知道了。”閔若英道。
“好了,好了,哀家也知道你忙得很,也不留你了,你自去吧。我再與明國使臣說會兒話。”皇太皇笑道。
“母后也不要太累着了。”閔若英瞟了一眼明國使臣。
“放心,累不着,今兒個哀家開心得很。你妹妹說要修一條好路,接我去越京城小住呢,越京城啊,一晃都快五十年了,也不知保留了多少當年的模樣?”皇太后傷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