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貝拉看着陳慈,有些陰陽怪氣地道:”陳大將軍,我們知道您的兩個兒子都在大明身居高位,但是您也沒有必要這麼維護他們吧?他們又不在水師,就算我們將明國水師全殲在這裡,也不會影響傷到您的兒子的,頂多就是會影響他們在大明的地位吧,就算被明國皇帝罷職丟官,也可以到我們這裡來,榮華富貴難道還能少得了他的?”
陳慈大怒:”老子與國相一起輔助國王陛下的時候,你還在哪裡?還在卡努那個餘孽手下討生活吧?你有什麼資格教訓老子?翁貝拉,你知道明國有多大嗎?你知道明人的水師有多強悍嗎?他們的一個郡,就比我們整個馬尼拉都要大.他們的水師有多強悍,當初你在卡努手下當水師將領的時候,難道沒有見識過?”
翁貝拉被陳慈揭了他最不願意提起的老底兒,也是勃然大怒:”明國大又能怎樣?他還能游水過來啊?區區五六艘戰艦,就將堂堂的大將軍嚇得不敢向前,不是有心袒護又是怎麼樣?只要國相一聲招呼,我們能在這裡集結起上百艘戰艦,滅了他又能如何?就算他的水師遠渡而來,我們有着主場之利,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方,怕他何來?此刻正是我們馬尼拉一統這片海域的最好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陳慈怒不可遏,嗆的一聲便拔出了腰中寶劍,翁貝拉也毫不示弱,抽出腰中佩刀,與陳慈對峙.
“好了,都是大將,國王陛下面前如此失儀,成何體統?把傢伙收起來.”洛一水怒喝道:”翁貝拉,向陳大將軍道歉.”
翁貝拉怒視着陳慈,沒有動作.
“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洛一水陰沉沉地道.
翁貝拉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半晌這才還刀入鞘,向着陳慈躬身一禮:”陳大將軍,是末將口不擇言,得罪了.”
陳慈長嘆一聲,轉身看着洛一水:”國相,寧則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您不是不清楚,您覺得他是一個自大狂嗎?我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帶着這幾艘戰艦便來馬尼拉耀武揚威,但這是不是他的故意示人以弱呢,大明的龐大水師,是不是隱藏在大海之上的某個地方?如果他是真存了這個心誘使我們出手然後一舉將我們殲滅,那我們此時公然反目,豈不是正中對方下懷?”
洛一水沉吟不語.
“再者,這一年來我們做的事情,以明國鷹巢的情報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明知道我們心懷二意,他還敢如此做,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望國相斟酌,陳某言盡於此.如果國相決意要打,陳某不善水戰,也只能整軍備武,等待明人攻上馬尼拉本土之後與之決戰了.”陳慈略帶着悲憤之氣說完這翻話,後退了幾步,坐在椅子上再不言語.
察蘭聽了陳慈的話,也是頗爲意動:”國相,陳大將軍的話不無道理啊,這寧則遠是大明的名將,豈會犯如此大的錯誤?”
“大明志在一統天下,現在與齊國看似和平相處,實則暗中波瀾不斷,齊國人這些年一直在致力於發展水師,力量已經頗爲不弱.”洛一水緩緩地道:”按理說,明人此刻不應當也不敢派出他們所有的水師來攻打我們.畢竟一統那片大陸纔是秦風的意願,我們這裡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產品的中轉站,原料的生產地,這也是我想冒一下險的原因.因爲機會就只有那麼一次,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翁貝拉連連點頭:”國相言之有理.”
“一旦等到大明統一了那片大陸,那麼他就會騰出手來收拾我們,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像現在這樣一盤散沙,那根本就不會有絲毫的抵抗之力.這也是我急於要一統這片海域的原因所在.只有將大家所有的力量結合在一起,才能抵禦外來的侵略.”
“或者明人被齊國擊敗,那就更好了.”翁貝拉補充道.
“如果明國被齊國擊敗,齊國的皇帝,可沒有明國皇帝秦風這樣的雄心壯志,也不會有他這樣的眼光長遠,而且他們的海上實力比之大明更是遠遠不如,我們的時間就更充裕.”洛一水道:”老陳,我不想一直生活在秦風的陰影之下.也不想馬尼拉這一片海域成爲明國人放養的一羣羊,他們隨時隨地的都在肆無忌憚地薅我們的羊毛啊!這樣讓他薅下去,越往後,我們的反抗力量,反抗意願會越薄弱的.你們也看到了,即便在我們馬尼拉,他們也開始在挖我們的牆基了,他們開辦學校,免費讓我們的孩子入學,學習他們的語言,學習他們的習俗,他們的生意人遍佈我們馬尼拉,這些商人修橋鋪路,賑災扶弱,比我們朝廷做得還要好,明人在這裡的口碑越來越好,你說說,長此以往,我們馬尼拉,便會被他們在不知不覺之中同化掉,然後自覺自願地成爲他們的一塊飛地,老陳,你甘心我們一起辛辛苦苦打下的這片江山,就此爲他人作嫁衣嗎?”
陳慈面色發苦:”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對方勢大,我們除了努力與之周旋之外,武力對抗,委實不智.”
“努力周旋的結果,就是我先前提到的結局.”洛一水斷然道:”明人搞這一套,已經是駕輕就熟了.老陳,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啊,現在明人絕對不敢大舉向我們進軍的,一旦他們在這裡陷入了與我們鏖戰的泥潭,齊人豈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秦風是明智之人,豈會因小失大?我們一旦統一了這片海域,我覺得我們有十年的時間休養生息.因爲明齊之戰,非三五年可以結束,而他們一旦發生戰事,在財政之上,明國只怕更要依賴我們這裡,那時候的我們,便有了足夠的本錢與他們談條件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陳慈沉默半晌,”國相,即便你想要開戰,我也覺得不能急在一時,寧則遠此來,第一個目標肯定是芭提雅,我們不妨先觀望,如果他們打芭提雅都很吃力的話,我們再適時介入,方纔穩妥.”
見到說服了陳慈,洛一水臉上頓時露出了微笑,陳慈對洛氏一向忠心,這些年兩人雖然在執政思路之上出現了很大的分歧,但洛一水倒是從來沒有懷疑過陳慈會背叛他.
他也希望洛氏與陳慈能夠善始善終.
“陳將軍所言深得我心啊!”洛一水輕鬆地笑了起來:”芭提雅已經整軍備戰,集結了三十艘主力戰艦外再百餘艘各類戰船,而我們再給他加一把力.”
“國相是說……”陳慈有些疑惑,洛一水不是剛剛還要說觀望的嗎,怎麼轉眼之間就要加入進去了呢?
“這些年來,我們也悄悄地扶植了一些海盜,特別是近一年來,戰事頻起,這片海域反抗明人的浪潮不斷,不少人被明人趕下了海,這些人都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到時候的芭提雅海戰,他們會參與進去,這樣一來,芭提雅便可以集結起五十艘左右的主力戰艦.這樣的力量,我倒想看看明人怎麼與他們交戰?”
“國相神機妙算,明人要麼掉頭就跑,要麼便與芭提雅決一死戰,而我們便可以在一邊先坐山觀虎鬥,到最後來收拾殘餘,不管是誰得勝,最後還能是我們的對手?到了那時,芭提雅完蛋了,這片海域再也沒有誰敢與我們對敵,明人被我們殲滅了,一時之間也無法抽出手來對付我們,我們再集結這片海域的所有力量,努力發展水師,以備明人他日來攻.”翁貝拉得意洋洋地道.
陳慈沉默半晌,從理論上講,洛一水的這個策略是沒有問題的.
“那這麼說來,這一次的硯港集會我們去還是不去?”陳慈問道.
“去,當然要去,不過國王陛下不能去,萬一那寧則遠心懷不軌,將國王陛下扣下了,那我們就無法可施了.”洛一水看着陳慈,緩緩地道.
陳慈站了起來,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國相的意思是讓我去看看?”
“老陳,你的兩個兒子都在大明爲官,我不是疑你,我也從來沒有疑你,這一點,你要相信我.”洛一水坦然道:”我們只是在執政理論上不同而已,所以你去,是最合適的,寧則遠對你會客客氣氣的,你也可以藉此一探明人的虛實,讓我們做到心中有底.”
陳慈深深地看了洛一水一眼,”好,我去.國相既然如此相信我,我便去看看明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洛一水大笑道:”我就知道,老陳你不會讓我失望,禮物我已經備好了,很豐盛,先禮後兵嘛,老陳你去之後,還要好好地替我與國王陛下解釋一番不能來的理由.”
陳慈苦笑:”何必解釋?他們心裡清楚得很.”
洛一水大笑,察蘭自然是不能去的,真被寧則遠扣下了,他洛一水可就沒有了大旗可扛.而他更是不能去,他要真去了,寧則遠搞不好真的會做掉他.
“那我即日起程.”陳慈道:”想來周揚帆是肯定要去硯港的,我便搭他的戰艦去吧!”
陳慈有些意興闌珊地離開了國相府.
“國相,陳慈會不會趁此機會背叛我馬尼拉投奔明人?”翁貝拉不懷好意地道.
“住嘴!”洛一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陳慈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叫他陳大將軍.”
翁貝拉有些委屈地道:”國相,我是擔心他泄露了我們的機密.”
“這不是什麼機密!我們想幹什麼,寧則遠清楚得很.”洛一水冷哼道:”老陳如果要走,他會當面向我開口,絕不會幹什麼夜奔的勾當.更不會在離開我之後出賣我,這一點,翁貝拉你給我牢牢記清楚.我不允許你再對他無禮.”
“末將明白了.”翁貝拉垂下了頭.
“陛下,臣如此安排,您可還滿意?”洛一水轉身看向察蘭.
“國相運幬帷幄,孤很滿意.”察蘭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