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樹林中,一排排的甲士列陣而出,最前面的是舉着盾牌的盾兵,盾兵的後面,則是如林的長槍,如雪一般的刀海,不聞人聲,只聞得鏗鏘的鼓點之聲,整齊的腳步之聲,清脆的甲葉碰撞之聲。
一排又一排的甲士似乎無窮無盡的從桃林之中涌出,向着剛剛從水裡爬出來猶如落湯雞一般的齊兵逼來。
齊兵們發出恐懼的大叫之聲,絕望地看着那些涌出來的甲兵。其實桃花島上的甲士攏共也就只有三千人,但是因爲地勢以及樹林的關係,這樣一排一排的走出來,卻顯得人數無窮無盡一般,給人在視覺之上以極大的衝擊力。
生活在船上的水兵,除了將領之外,是不配備甲衣的,像周氏的那些精銳水師,甚至都是打着赤腳在船上行走如飛,穿上鞋子,反而讓他們感到在船上會行走不便。
但這是在船上,真到了陸地之上的戰爭,不穿甲冑和穿甲冑的區別,那可就大大的不一樣了。在海上,穿上甲冑會讓你死得更快,因爲一旦穿上盔甲落到水裡,那沉重的盔甲便是你的追命符了。不過在岸上,情況可就反轉過來了。
這些齊國水兵是沒有穿甲冑的,事實上,他們根本就沒有裝備這玩意兒。此刻在渾身鐵甲保護的敵人的逼迫之下,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只可憐無助的小白兔在仰望着對面兇悍無比的斑瀾猛虎。
絕望的齊兵想回頭逃竄,但他們的身後,卻是茫茫的大海,而且大海之上,凶神惡煞的白色戰艦正在將一艘艘他們的戰船撞碎,擊沉,逃到海上一樣的沒有活路,而且沒有了船,準備靠水性游回大陸去麼?他們可不是魚。
一些人瘋狂了起來,他們紅着眼睛吶喊着舉起了手裡的武器,向着前方如山一般沉穩的甲士衝了過去。
和身撞在鐵固的大盾之上,發出砰砰的悶響,盾牌紋絲不動,不等他們再撞擊第二次,從盾牌的一個個縫隙裡,探出一支支長矛,卟哧卟哧的聲音連接不斷的響起,隨着長矛的衝回,一股股鮮血頓時噴灑在前方的盾牌之上,黝黑的盾牌變成了紫黑色。
上百名瘋狂而又勇敢的探路者,連個泡沫也沒有泛起,便倒在了那個紋絲不動的軍陣之前,軍陣如同先前一般沉寂,稍事停頓之後,鼓聲再起,軍陣再一次緩緩向前移動。
齊軍不停的向後退去。
距離海水愈來愈近,曹剛臉色蒼白地看着那支軍隊,這絕不是周氏能夠擁有的。海上的白色戰艦,桃上的黑甲軍隊,周曙光早就有明人勾結起來了。
移動的軍陣終於停了下來,距離他們前方的齊人只不過數十步之遙,齊人已經退無可退了,他們絕望的擠成一團,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敵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對面會鼓聲大作,這些甲士便會吶喊着衝上來將他們斬殺在當地。
鼓聲驟停,所有齊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棄械跪地者不殺!”一個聲音如同天簌一般的從對面軍陣之中傳來,對於齊人來說,這好像已經是最佳的結果了。
不知是誰先扔掉了手中的武器,雙手抱頭,跪在了沙地之上,有了第一個,所有人便拋開了最後的羞恥之心,無數的武器被丟棄在地上,數千人雙手抱頭跪在地上。最後只剩下了曹剛和他身邊的幾個親衛,面面相覷,鶴立雞羣一般的突兀地站在哪裡。
黑色的軍陣如同海潮左右兩邊分開,一名將領自內裡大步而出,手中大刀一指曹剛:“你,既不跪地棄械投降,是想頑抗到底嗎?來來來,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只要你能戰勝我,我便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這人渾身着甲,連仍上都有面甲,身形瘦高,但一說話,聲音清脆,居然是一個女人,曹剛愕然之餘,猛然聽到對方說出這話來,頓時大喜過望,如同撿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大聲道:“這位將軍說話可算數?”
“廢話,本將軍說話向來說一不二,只要你戰勝了我,我便送你一艘小船讓你離開。”這人自然便是餘秀娥。這一仗在她看來打得可真是太沒有意思了,海上的戰鬥她只能幹看着,好不容易有幾千人登上了陸地,結果自家軍陣一展開,對方居然只有百來個人上來意思了一下便偃旗息鼓,一名校尉隨便嚎了一嗓子,居然就結束了。
這讓她大失所望。
“那海上的那些戰艦也會聽從將軍的話放我離開?”曹剛追問道。
“自然,你有完沒完,再不打,本將軍可就不耐煩了,乾脆命人一涌而上,將你斬成十七八塊了。”餘秀娥大刀戟指曹剛,怒道。
“打,當然打!”曹剛挺刀上前,此時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他對自己的武道修爲還是頗有信心的。如果能捉住眼前這個女將軍,那可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絕處逢生啊。真是想不到還能碰到這樣一個沒腦子的將軍,戰場之上,居然想着要單挑。
按下心神,大步向前,手中長刀展開,一聲怒火,騰身而起,一刀便向餘秀娥斬來,這個時候,他可是真拿出了十二發的本領,所有希望都繫於他這一戰之上,怎敢不提起全身的精氣神兒呢?
看着曹剛這一刀氣勢十足,餘秀娥倒是不驚反喜,長嘯一聲:“來得好!”雙足牢牢的立在地上,兩手握住長刀刀柄,刀起如游龍,桃林之間,霎那之間似乎連天上的陽光都在這一刻黯然失色,只餘下餘秀娥這一刀那璀璨的刀光。
曹剛魂飛魄散,只當是眼前有了一條陽光大道,豈知真正踏上去的時候,卻發現這條年謂的陽光大道根本就是通往陰曹地府的捷徑,他畢竟亦是武道修練有成的好手,對方這一起手,他就知道面前的這員女將的本領,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對抗的。
兩刀相碰,曹剛手裡的那柄腰刀如同一根麻桿一樣被餘秀娥一斬兩斷,刀光餘勢未衰,徑直向下切去,曹剛連哀嚎一聲的時間也沒有,便被這一刀從中間剖開,身體連同身上的甲冑整整齊齊的向左右倒下,一個完整的人變成了兩片。
刀光倏斂,餘秀娥收刀,隨手一抖,將刀上的血跡震飛,長長的刀刃再一次變得雪白光鮮,將刀柄重重地往地上一戳,隨手掀起面甲,瞅了一眼曹剛的兩片屍體,不滿地道:“敗興,你個銀樣蠟槍頭,看起來倒是氣勢十足,卻完全是一個草包,連本將一刀也擋不住。你們幾個,還有誰想來跟我比一比的?”
翹起雪白的纖細的手指頭,指向曹剛的那幾個已經魂飛魄散的親兵。
卟嗵卟嗵幾聲,幾個親兵齊唰唰地跪了下來。
“將軍饒命,我們願降!”他們以額觸地,大聲悽慘地叫了起來。
餘秀娥扁了扁嘴,拖刀便往回走,“串起來,都串起來。”
海面之上,戰鬥也已經結束了,大量的船隻碎片漂滿了這片海域,當中也漂浮着無數的齊軍屍體,隨着海濤起起伏伏,三艘着火的戰艦仍然在海面之上熊熊燃燒,而另外逃遁的兩艘齊國戰艦在發現自己的速度根本無法與追擊的敵艦相比之後,乾脆無比的扯起了白旗,原地拋錨停下來向周寶想投降了。
此時的海面之上,從桃花島港口之內,駛出了一隻又一隻的大肚子貨船,船上一個個的水手手裡拿着撓鉤,將在海里掙扎呼救的精疲力竭的齊軍從海面之上鉤起來仍進船艙,上來一個,便捆一個,裝滿一船,便興高采烈的駛回到島上來卸貨。而十艘白色的戰艦則呈一個半弧形排列在海上,監視着整個捕俘行動的進行。
於是乎餘秀娥的這支軍隊,便又成了看守俘虜的了。諸如這樣的海戰,倒是死得不多,被俘的倒是大多數。
活的撈上來,死了的那便是海葬了,用不了多久,他們的屍體就會成爲海中魚類的腹中餐,這倒不是周寶楨他們刻意不管,而是作爲傳承久遠的海盜家族,人死之後扔進大海進行海葬,是他們的習俗。
戰鬥結束了,桃花島上到處都傳來了震天的歡呼之聲,從周曙光決定要反出大齊,歸順明朝之後,他便一直在將家族的核心人物以及族人等往桃花島轉移,此時島上的居民其實爲數衆多,不下數萬之衆。島上也正在進行着一系列的建設,因爲不管是秦風還是周曙光本人,對於齊國的實力都有着清醒的認知,勃州不可能在齊國的全力攻擊之下支撐太久的時間,而桃花島纔是他們接下來的根據地。
而明軍,也將以桃花島作爲進擊的前哨基地。這裡,擁有着完備的船廠,修配廠和淡水資源以及少量的生產用地,完全可以作爲一個根據地使用。
當然,在明國與齊國還沒有正式翻臉之前,這裡,也只能打着周氏的旗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