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聲音很年輕,年輕得與他所表現出來的武力完全不能劃上等號,不停討饒的楊義擡起頭,看向那張斗笠之下的面孔。
戴着斗笠的人也正低頭看着他。
陽光很刺眼,但斗笠之下的陰影,卻將那張臉完美的呈現在楊義的眼前。
他呆住了,整個人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他認識那張臉,可這個人怎麼可能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不是已經死了麼?朝廷詔告天下,這個人已經被凌遲處死,連他被削下來的皮肉,也被上京人一搶而光,他流下來的鮮血,也被人去蘸了人血饅頭,他早就已經死了,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短暫的癱軟,楊義卻又一躍而起,手指着戴斗笠的人,“你不是人,你是鬼,鬼!”
是的,肯定是鬼,不然他爲什麼會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九級的武道高手,要知道,在半年之前,他還見過這個人,那時候,他看起來仍然不過是一個五六級的武者而已。
楊義兩眼發直,這個時候,他連逃跑也不知道了,原地茫然地轉着圈圈,“鬼,鬼來報仇了,鬼來報仇了。”
戴斗笠的人自然是從房山回來的秦風。
擡手取下頭上的斗笠,隨手扔在一邊,眼中的憤怒神色,並不因爲楊義的突然瘋癲而所有減弱,這個人,是謀害敢死營兄弟的主兇之一,一千多兄弟枉死在城中,此刻,他們的靈魂應當在自己頭頂的天空之中歡呼雀躍吧,應當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替他們報仇吧。
手腕微微一抖,刀尖之上再多了一滴鮮血,楊義卟嗵一聲摔倒在地上,他的一條腳筋被秦風一刀挑斷。
腳上傳來的劇痛讓楊義稍微清醒了一些,倒在地上,一隻尚還完好的手和腳撐地,一點一點的向後退着,看着面前的秦風,臉上猶是一片見了鬼的表情。
“饒命,不要殺我,不是我要害你們的,是朝廷要殺你們,是皇上要殺你們,我只是他們手裡的一把刀而已,不要殺我,我以後年年給你燒香上供。”楊義語無倫次地道。
秦風又好氣又好笑,看着楊義,刀尖微微上挑,“楊義,你還認得我?”
“認得,認得,秦風,你是鬼,你是鬼!”楊義看着步步逼近的秦風,又慘聲大叫起來。
“青天白日,郎郎乾坤,烈日當空,你覺得我像是鬼麼?”秦風冷笑。
“是啊是啊,你不是鬼,鬼不應當出現在太陽之下。”楊義大叫起來,“可是你已經死了,死了。朝廷詔告天下,你已經被凌遲處死了。”
秦風仰天大笑起來,“楊義,朝廷還公告天下,是我敢死營出賣了西部邊軍,導致西部邊軍全軍覆滅呢?你信麼?”
“我知道,那是冤枉你們的,這件事是大殿下做的,只是拿你們頂缸而已。這不關我的事呀!我只是他們手中的一柄刀而已。”楊義悽慘的大叫起來。
“主兇自然不能放過,可殺人的刀,我也要將他折了。”秦風笑着,黑刀閃電般的探出,楊義長聲慘呼,又一隻腳的腳筋被挑斷。
官道之上,又有一個人慢悠悠的一路行來,看着滿地的鮮血,零散的碎屍,他不停地搖頭着,一路念着阿彌託佛走向秦風。
“喂喂喂,我說秦風,你殺人便殺人唄,搞得這麼噁心幹什麼?瞧瞧,肚腸遍地,屎尿橫流,這味,這味太難聞了。”來人用手捂着鼻子,看着秦風,一臉嫌棄的表情。
“我說舒大夫,你裝什麼純啊!”秦風呵呵一笑:“在敢死營的時候,那一次你那個帳蓬裡不是奇臭無比,論起肢解屍體,你比我嫺熟多了吧?念什麼阿彌託佛,你不是說那些和尚都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一羣蛀蟲嗎?怎麼這會兒又念叼上了。”
舒暢大怒,“你知道個屁,我那是技術,知識,你懂嗎?你這是野蠻,瞧瞧,瞧瞧這個,除了一個腦袋,其它的部分哪去了?無量壽福!”一邊怒斥秦風,一連嘴裡念叼着的卻又換了,這一次變成了道士。
秦風大笑,楊義卻是大恐。因爲秦風在大笑聲中,再出一刀,挑斷了他另一隻唯一完好的手上的手筋,現在他只能躺在那裡,身軀像一條軀蟲一般蠕動着,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快點快點,我都看不得了。”舒暢捂着眼睛,連連道。
“假模假式。”秦風不屑地啐了舒暢一口,“有種你把眼睛都捂上,露一條縫是個什麼意思?”
舒暢嘿嘿地笑着:“我心軟,不大忍心看,可一想到死在安陽城裡的千餘多兄弟,便又想瞧瞧這傢伙的下場,便開一條縫,偷偷地瞧着,你就不能裝作看不見嗎?哼哼,看來這兄弟,真是做不長了。”
一邊說着,一邊卻伸出一隻腳去,準確地踩在楊義的大腿之上,卡嚓一聲,大腿骨應聲而裂。
“哎呀,我踩到什麼啦?”舒暢大叫起來,驚慌地一跳而起,落下時,兩隻腳卻又準確無比地踩在楊義另外一邊的大腿之上,又是卡嚓一聲。
看着舒暢捂着眼睛,跳來跳去,每一次下來卻都是準確無比地踩斷楊義幾根骨頭,秦風搖了搖頭,提着刀,向前走去。
辛漸離趴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在滿地血泊之中向前爬着,猶如一條蚯蚓,屁股拱起老高,扭來扭去,身上早已沾滿了血跡,此刻他卻是什麼也顧不得了,身後傳來的楊義不類人聲的慘叫,讓他的身子如同篩糠一般抖動着,他以爲自己爬得很快,其實爬了這一老會兒,也不過在地上爬出去十餘丈而已。
哧的一聲,前方的血地裡,突然插上了一柄黑刀,辛漸離一頭撞在黑刀之上,所幸的是,面向他這一邊的卻是刀背,噹的一聲響,腦袋上已是起了一個大包。
他驚恐地看着這柄刀,然後便看到刀的前方多出了一雙腳,視線緩緩上移,然後看到了一張棱角分明,充滿殺氣的臉。
“我,我是皇帝陛下內書房的人,你,你要敢殺我,皇帝陛下決不會放過你的,一定會誅了你的九族。”他色厲內茬的叫了起來。
對面的人嘴角牽動,似乎在笑,然後緩緩地蹲了下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你是誰?”辛漸離剛剛只顧着逃命,忘我的逃命,竟然連楊義的嘶吼之聲也自動過濾了。
“我叫秦風。敢死營的老大,也就是你們嘴裡的那羣叛逆的頭頭。”秦風微笑着看着他,“看到我出現在這裡你是不是很奇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看到了鬼?”
“你,你,是公主殿下救了你,公主殿下放了你?”辛漸離結結巴巴地道。
聽到這話,秦風倒是一楞,看來這傢伙倒還真知道得不少。拔起地上的刀,在辛漸離的頭頂之上慢慢地磨擦着,每一次晃動,便有一縷縷的頭髮落下地來,沒幾個來回,辛漸離已經成了一個光頭。辛漸離驚恐地看着地上的落髮,感受着頭頂傳來的森森涼氣,又一下子失禁了。
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臭氣,秦風厭惡的捂住了口鼻,楊義一個,辛漸離又是一個,爲什麼殺人時都氣壯山河,被殺時,卻都變成了這樣一副慫樣呢?
“告訴我安陽城中的細節,你們是怎麼謀害我敢死營的兄弟的?”他冷冷地道。
“告訴了你,是不是就饒了我的性命?”辛漸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秦風哈的一聲笑,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眼前這個居然還奢望着活命,擡頭看了一眼那邊仍在捂着眼睛亂跳的舒暢,那邊楊義的慘叫之聲,已經一聲比一聲低,現在,連哼哼聲也越來越弱了,真要論起兇殘來,舒暢可比自己心狠多了,當然,要不是心硬,這個傢伙怎麼可能窩在敢死營裡解剖了好幾年的屍體,哪怕這具屍體曾經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他也能下得去刀子。
“好呀,你仔仔細細地告訴我,我便饒你一命。”他點點頭,心道死在我手裡,可比死在舒暢手裡舒服多了,你硬要撿一個更痛苦的死法,可真是怪不得我了。
“好,我說,我說!”辛漸離的嘴巴一下子利索了起來。
拄着刀,蹲坐在辛漸離的身邊,聽着辛漸離從他離京之時說起,爲了活命,這傢伙當真是事無鉅細,說得清楚無比。當然,這其中自然要盡力地將自己摘出來,而要努力地突出像楊義,剪刀這樣一些人的兇狠,再者將皇帝自然是要供出來,最好是讓眼前這個傢伙聽了之後豬油蒙了心,去上京行刺皇帝,直接死翹翹。
當秦風站直身子的時候,舒暢也連連搖着頭走了過來。“可是將我嚇着了,一不小心將那傢伙踩死了,你要不要去砍了他的腦袋泄憤?”
秦風嘿了一聲,指了指地上的辛漸離,“這傢伙我剛剛答應了饒他不死,要不你再踩他幾下?”
舒暢瞧了瞧自己的鞋子,連連搖頭,“可不了,再踩幾下,我這鞋子可就穿不得了,我們還得趕路呢!”
他揮了揮手,一蓬彩色煙霧在辛漸離頭頂炸開,一下子將他籠罩在其中,“走吧走吧,一條癩皮狗,才懶得動手呢!”
秦風聳了聳肩,提着刀與舒暢並肩沿着官道走遠,身後傳來了辛漸離殺豬一般的吼叫聲。
“你這又是一個什麼玩法?”
“我不想踩他了,所以讓他癢死!”
“癢死?”
“對呀,一直癢到骨頭裡,然後他就用手撓啊撓,撓得皮開肉綻,撓到將自己的腸子都抓出來還覺得癢!要不要看看再走。”
“滾,你個死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