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所有書友新樂快樂,萬事如意,身體健康,事業有成!)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看着天空之中愈來愈近的明軍飛艇,郭顯成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潞州一直以來也沒有受到飛艇的光顧,曾經讓郭顯成鬆了一口氣,根據情報顯示,在昆凌郡的明軍,並沒有大規模地裝備着在萊州,常寧那邊的明軍裝備,還是以往的兵器爲主,這也讓郭顯成有了一些獲得勝利的信心.
但現在,天上的已經來了.
天上的來了,地上的還會遠嗎?
他從邸報之上看到過描述這些從天上飛過來的大傢伙投下炸彈爆炸之後造成的巨大傷害,也專門找來了親身經歷過轟炸的老兵來了解,他不明白的是,那一個個鐵疙瘩是怎麼落地就爆炸的,大齊在京師的匠師營也同樣搞不明白.現在大齊軍隊唯一使用的遠距離火藥武器就是將炸藥包點燃引線之後用投擲機投擲出去,但這完全沒有一個準信,有時候能落到預定的目標,有時候,卻是飛在半空之中都炸了,也就是完全聽一個響聲罷了.
萊州城中得到過一個明軍飛艇投下來卻沒有爆炸的明軍炸彈,立即如獲至寶地將其一路小心翼翼地護送到了長安匠師營中.數十個大匠在上面浪費了好些時光,在成功地將這枚炸彈拆卸之後,卻被彈頭內裡精巧而複雜的設計給驚呆了.
他們完全搞不明白內裡的設計,甚至都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如果說這樣的炸彈不能製造也就罷了,就連引信,大齊造的也遠遠比不上明國人用的,大齊通過一些特殊的渠道購進了一批明國人的引信,他們燃燒的速度均勻,持續,不論從那些長長的一盤盤的引信之中截取那一段,燃燒的速度都是一模一樣的,而大齊製造就完全不行了,時快時慢,而且有時候,還會碰上燒着燒着就熄滅了的情況.
軍事裝備之上的差距,大到讓人絕望,而更讓郭顯成絕望的是,整個大齊的境況,要比起軍事之上的差距更讓人絕望.
作爲大齊上層核心層團的一員,郭顯成知道許多鮮碧鬆都不知道的情況,齊國現在是以犧牲所有國民的利益來供養着軍隊,指望着軍隊能夠在戰場之上擊敗明國.
但這個願望是多麼地渺茫郭顯成知道,皇帝曹雲也同樣清楚.齊國雖大,國民雖多,但這樣的殺雞取卵,照樣供應不了多久.
現在齊國完全切斷了與明人的商業往來,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國內的經濟危機,但明國人的商品仍然通過地下渠道源源不絕地涌進齊國,哪怕抓到一個殺一個,毫不手軟,但這樣的風潮卻仍然無法完全遏制.
更讓郭顯成憤怒的是,有些人,明知道這樣的事情是於大齊有大害,卻仍然爲了一己私利在做着危害大齊的事情.而偏偏律法也好,威權也好,拿他們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還有一些人,卻是迫不得已在做着同樣的事情.比方說常寧郡的鮮碧鬆.爲了籌到足夠的銀錢,爲了從明國獲得一些被明國嚴格管控的物資,也在暗地裡縱容着走私.
鮮碧鬆沒有貪污,他縱容之下的這些走私,甚至就是他麾下的軍隊親自在做這些事情,得來的銀錢,抑或是通過交換得到的那些明國管控物資,他又將其全部都投入到了軍隊的建設之中.
你很難界定,這到底是對大齊有害,還是有利.
鮮碧鬆並沒有瞞着郭顯成,也沒有瞞着皇帝,而是在奏摺之中苦澀地向皇帝道,他不得不如此,不能不如此.
其中辛酸苦楚,也只有局中之人才能夠體會.
遠處空中,飛艇之上的日月明旗愈來愈清晰,郭顯成低下頭來,直到這個時候,他的心思才轉回到了現實中來.聽到自己的親衛統領正在命令衛兵撤去帥旗,當下怒吼道:”給我停下來,大敵當前,帥旗不見,你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帥旗在,則軍心安,帥旗沉,則軍心散.”
“大將軍,帥旗如果在此,那您就必須離開城牆,進入兵洞之中暫避,便由末將來守衛帥旗,末將不死,帥旗不倒.即便末將死了,帥旗也不會倒.”
郭顯成瞪眼看着自己的親衛統領,見對方毫不示弱地瞪視着自己,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向着城牆之上的藏兵洞走去.像潞州這樣的邊境大城,與常寧郡那邊一般無二,原本的青磚包牆的外面,又加上了一層混凝土構築,便是城牆之上,也進行了大幅度的改進,一般的投石機,對於這樣堅固的城牆,基本上已經無可奈何.即便是齊國自制的火炮,經過實驗,對他的傷害也不大,通過在常寧郡那邊的戰鬥證明,他們對於明軍的炮火也有着相當強的抵禦能力.
城頭之上,所有的士兵和將領們都有些無助地看着天空之中的飛艇,絕大部分已經在軍官的指揮之下,尋找着一些躲藏的地方,在常寧郡周邊的防線之上,大都營造着一些這樣抵禦炮彈轟炸的藏兵之所.但在城頭之上,郭顯成卻意外地看到一名將領卻在忙碌着.仔細看過去,卻是卞文忠.
卞文忠是卞無雙的兒子,當初卞無雙拿不下小石城,被那一座小城給生生地掐死了他與齊國聯成一氣的戰略構想,最終不得不退回昆凌郡困守.隨後明軍大軍壓境,內外交困之下,最終決定向明人投降.
而卞無雙挾整個昆凌郡城滿城軍民投降的條件就是明軍放卞文忠等一衆卞氏族人離去投奔齊國,而明人則答應了這個要求.
在卞文忠率衆進入齊境之後,卞無雙開城投降,卻也是同時,舉火自焚,夫妻雙雙兩人均死於昆凌郡城之中.
明國人倒也大氣,於大火之中取出了一些卞無雙夫妻的骨灰,送還給了身在潞州的卞文忠.
明國人或許並沒有將卞文忠放在眼裡,但在郭顯成看來,此人家學淵源,的確是一員難得的良將,再加上國仇家恨,此人與明人,完全沒有化解仇恨的可能.
此刻,在滿城皆諳的狀況之下,卞文忠卻帶着一羣士兵,正將一臺重弩高高地架起來,重弩的射角不夠,即便他們竭力想要調整也無法對空中的飛艇形成任何的威脅.
郭顯成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因爲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卞文忠與另一個卞氏族人兩人竟然一聲大喝,齊齊發力,將重弩的前半部分硬生生地舉了起來,架在了自己的肩頭.見到此情此景,又有數名卞氏族人投身到了重弩之下,高舉雙手,合力托起了重弩.
另一名弩箭射手,則是半跪在地上,眯起一隻眼睛,瞄準着天空之中越來越近的飛艇.
郭顯成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飛艇,對於這些重弩的射程,他再清楚不過了,如果這些飛艇不降低高度,城頭的重弩,根本就沒有辦法威脅到他們.
很顯然,卞文忠再做一些無用功.但他並不準備出言阻止,於他而言,這個時候,有一個軍官,有一羣士兵,沒有被天上的飛艇嚇着,沒有被這些飛艇可能帶來的死亡而威懾住,還在想着還擊,那便是最難能可貴的.
士氣,有時候,就是這樣一件小事激勵而起的,這些年來,在潞州,他不就是一直在竭力做着這樣的事情嗎?
想盡一切辦法維繫士兵的士氣,想盡一切辦法,讓這些士兵沒有後顧之憂,哪怕因爲這樣,做了一些違備良心的事情,甚至於違法亂紀的事情.
派人扮作盜匪去殺人越貨,滅人滿門的事情,自己就幹了不少.
隨着一聲低沉的嘯叫,重弩的弩箭離弦飛向了高空,而強勁的後座力,將後面的那面弩手可直接撞翻在了地上,而託着重弩的幾個人,則同時悶哼了一聲,整個人都矮了下來,即便隔了不近的距離,郭顯成仍然聽到了清脆的威裂的聲音.
這一聲重弩的鳴叫,似乎驚醒了凝滯中的潞州城,下一刻,整個城牆之上似乎都活了過來.無數的人開始動了起來,無數的人開始喊了起來,無數的人開始跑了起來.
郭顯成看到,很多人在模仿着卞文忠,將一臺臺重弩給舉了起來.
哪怕此刻,卞文忠射出去的那支弩,已經力竭從高空之中墜落了下來.但更多的弩箭此刻卻又飛上了高空.
此刻的卞文忠卻將重弩甩在了一邊,半跪在地上,低着頭肩頭不斷地聳動着.
他哭了!
郭顯成大步走了過去.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頭,”我給你一支騎兵,出去吧,去昆凌郡,想怎麼幹都成!”
卞文忠霍地站了起來,向着郭顯成深深地彎下腰去:”此去,再無相見之期,大將軍多多保重.”
“活着回來!”郭顯成轉身向着藏兵洞內走去:”與明國的戰爭,需要你這樣的人.哪怕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也要努力地活着回來.我會再給你一支兵馬.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卞文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一次躬下身去,直到郭顯成消失,他仍然沒有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