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一拳的落下,屋子裡先是一陣寂靜,然後便是一陣陣的大笑之聲,特別是王月瑤,笑聲之中更是帶着一股子解脫的意味。如果說在場的人誰更關心洛一水的話,那就非她莫屬了,必竟當年洛一水是她救回來的,並且跟着她極長時間,那個癡癡呆呆地一心跟在她屁股後頭討要糖果的男人。
洛一水的心結不能解開的話,她無疑是其中最爲難的一個。
“歡歡喜喜,大團圓結局,我喜歡!”舒暢舉着杯子站了起來:“大家一起滿飲一杯,如何?”
“滿飲此杯!”衆人齊聲應聲。
歡聲笑語之中,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條縫,一個小腦袋從門縫裡探了進來,好奇地東張西望,卻是洛一水的那個最小的女兒,此刻,她一雙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骨溜溜地從屋內所有人臉上掃過。
或者是她很少看到自己的爹爹如此歡喜吧,小小的臉上也盪漾着笑容,兩個酒窩分外顯眼。
“過來!”王月瑤衝她招招手。
小姑娘倒也不怕生,將門縫推開得稍大一些一閃身便鑽了進來,蹦蹦跳跳地跑向王月瑤,兩隻麻花辮子隨着她奔跑的身影左右甩動。
“你是我姑姑嗎?”小姑娘攀住王月瑤的膝蓋,仰起臉,瞪大眼睛看着王月瑤,一臉好奇的神色,居然說着一口純正的越京話。
“對呀!”輕輕地撫摸着小女孩烏黑的頭髮,王月瑤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洛沁!”小姑娘踮着腳,伸出一隻肉嘟嘟的小手,努力地想要去摸王月瑤的臉龐:“你是我的姑姑,是爹爹的姐姐,爲什麼你比我娘還要年輕漂亮呢?”
聽着小姑娘的話,屋裡的人都是開懷大笑起來,王月瑤紅着臉,將洛沁抱起來放在膝上,卻不知怎麼回答這天真無邪的問話了。
“哎呀呀,小洛沁真是可愛啊!”一邊的舒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用一根手指戳着小姑娘臉郟上的小酒窩,“你想不想像姑姑一樣漂亮啊?”
“你是誰啊?”洛沁竭力躲避着舒暢伸過來的手指頭,嘟着嘴問道。
“我姓舒,是你姑姑的丈夫,你知道丈夫是什麼意思嗎?”舒暢得意地看着王月瑤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癩蛤蟆。”洛沁一臉的恍然大悟狀。
“啊?”屋裡所有人都頓時石化。
“小洛沁說髒話,可就要不漂亮了。”舒暢虎着一張臉嚇唬洛沁。
“我爹爹說的,一個姓舒的癩哈蟆娶了姑姑。說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呢。”洛沁仰起臉,有些無辜地道:“我見過牛糞,好臭的,可你不臭啊。”
滿屋子裡鬨堂大笑,舒暢怒目瞪視着洛一水,“好好的小丫頭,被你教成什麼樣了?”
洛一水冷哼一聲,仰首看天,鼻孔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看着洛一水對自己不屑一顧的模樣,舒暢怒從中來,眼珠子骨溜溜地轉着,從洛一水的臉上轉到洛沁臉上,半晌,突然又眉開眼笑起來,看着洛一水親切地道:“洛兄,洛兄,我看洛泌,是越看越喜歡啊,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好不好?”
洛一水看着賊眉兮兮的舒暢,突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不怕人怒罵追打,就怕人家被你羞辱了還陪着笑臉貼上來,典型的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啊。
“何事?”
“我與月瑤,育有一子,相貌堂堂,聰穎絕頂,在越京城,可是有神童之名的,如今還不滿十歲。”舒暢搖頭晃腦地道:“我想爲我子求娶洛沁,不知洛兄心下如何?”
舒暢劍走偏鋒,這一下子,不但是洛一水,連秦風與閔若兮也都驚到了,這位舒瘋子,果然不走尋常路啊。
倒是王月瑤,聽了舒暢這話,竟是喜上眉梢,將洛沁抱得更緊了一些,柔柔地看着洛一水,眼中露出的懇切意味,明眼人一看便知。
洛一水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將求助的目光看向秦風,要是單是舒暢一人,他必然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但問題是,舒暢的妻子是王月瑤啊,舒暢的兒子也是王月瑤的親子啊。
“甭看皇帝陛下了,他的大兒子早就有了婚約,來年十八歲的時候就要大婚了,小兒子還是一個奶娃娃呢!”舒暢得意地笑着:“除去皇帝一家,在越京城,絕對是找不出比我家更好的了,怎麼樣洛兄?”
“小水,如你能應下來,小洛沁我一定當女兒一樣養着。”王月瑤輕聲道。
“洛兄,親上加親,一樁大好事呢!”秦風呵呵笑着,“也就是我家秦恕還太小了,要不然一定要去舒暢爭上一爭。”
洛一水思忖再三,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樁很不錯的聯姻,從大的方面上來講,舒暢是秦風過命的兄弟,王月瑤是秦風嫡系心腹,與他家聯姻,對於洛氏迴歸大明,甚至對於自己仍在馬尼拉的長子以後都是很有幫助的,二來,自己最鍾愛的小女兒許給王月瑤的兒子,將來得到寵愛那是一定的,富貴一生是必然的事情。
於公於私,他竟然是沒有拒絕的餘地。
只是,看着舒暢那張得意的臉,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霍地站了起來,他大喝道:“拿大碗來。”
衆人不解其意,秦風揮了揮手,樂公公立即顛顛地奉上了幾隻大碗。
洛一水手一伸,樂公公馬上會意地提過來一個酒罈子。
一手拍開泥封,洛一水將酒在兩個大海碗倒得滿滿當當,伸手一推,將其中一個送到舒暢面前,“這樁婚事,我答應了,不過親家,你須得與我滿飲三大碗。”
“什麼?”舒暢眼珠子都快凸嚕出來了,這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精釀的高度酒,這一碗,少說一斤也是有的,三碗,便是三斤,他如何喝得下去?
“怎麼啦親家,看來你求娶我家女兒的心不誠啊?”洛一水冷笑着端起一個碗,咕嘟骨嘟地一飲而盡。
看着洛一水豪飲的模樣,舒暢喉頭一上一下聳動,一臉苦瓜相,回頭看王月瑤,自己的老婆正在逗弄着小洛泌,再看秦風夫婦,這兩口子滿臉笑容,一副看戲不怕臺高的模樣,根本就是指望不上。
心一橫,端起碗來,大吼道:“好,捨命陪君子。”以袖掩酒碗,就要將酒望嘴裡送,洛一水卻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扳一拉,將舒暢另一隻手瓣開,掌心裡攤着一粒黑色的藥丸。
洛一水冷笑道:“又想作弊啊,這是解酒藥吧,你舒神醫的手段,我可是早有防備了。”伸指一彈,那粒藥丸嗖地一聲,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在洛一水惡狠狠的目光之中,舒暢哎聲嘆氣地將酒碗送到了嘴邊,喝藥一般的往下吞去。一碗下肚,一張臉已是變得通紅了。
還沒等放下手中的酒碗,第二碗酒又是送到了手裡。
“我跟你拼了!”酒勁上涌,舒暢大吼一聲,雙手捧碗,與洛一水重重一碰,然後送到嘴邊,便狂飲起來。
“好,這纔是我輩男兒。”洛一水大讚一聲,跟着一飲而盡,提起酒罈子,正在倒第三碗的時候,卻發現舒暢原地轉了幾個圈圈,如同一癱亂泥一般,已是軟了下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舒暢,洛一水放聲大笑,一仰脖子,第三碗酒又是下肚。
“舒瘋子,這一回,你可輸給我了。”
說到喝酒,便是再來一個舒暢,也絕然不可能是洛一水的對手。
樂公公上前,將舒暢扶到一邊,先前被洛一水彈飛的解酒藥此時卻正平平地躺在他的手裡,將藥丸塞進舒暢的嘴裡後,便任由他躺在了一邊休息。
秦風笑看着洛一水,道:“恭喜洛兄,小洛沁卻是找了一個好人家。”
洛一水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小女兒嫁給王月瑤的兒子,他都是放心的。就是舒暢讓人看着生厭,大不了以後自己少登門便好了,這傢伙登門,自己能不見,就不見。
“洛兄,這一次回來,是準備做事呢,還是先到處轉一轉,看一看?”秦風問道:“如果想做事,朝中大小職務,任你挑選,我可是知道你,允文允武的。”
洛一水搖搖頭:“我僻居海外十數年,對於大明朝實在是陌生得緊了,再者辛苦了十餘年,我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帶着家人,四處走一走,看看大明的大好河山,瞭解瞭解這十餘年來大明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秦風點了點頭:“也好!現在的大明與過去,的確變化很大。等洛兄休息好了,我還是要請洛兄出來做事的,你這樣的人,如果投閒不用,那可是大明的損失。洛氏在京城的老宅子,我已經命人收拾好了,回到越京城之後,洛兄與家人便可入住,一切安頓好之後,洛兄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多謝!”洛一水拱拱手,道。
一頓接風宴,乘興而來,盡興而歸,除了一個喝得人事不省的舒暢,其它人都滿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