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二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好半晌,宿遷才道:“聽說後來剪刀去了越京城,一把火將自己燒死了你們的面前?”
小貓嘆了一口氣:“人都沒了,有再多的怨恨又還有什麼用?現在想想,那也是一個可憐人,在忠義與孝悌之間掙扎身不由己的一個人。”
宿遷點了點頭:“的確是一個可憐人,那幾年在安陽,這個人雖然活着,但心卻早已經死了。師弟,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你都快四十了,該成家了,過去的,銘刻在心裡就好,活着的人總是還要過日子的,你一直這個樣子,想必紅兒也不會快活吧!”
“會的,會的。”小貓聲音低沉道:“但總要等到我們打下了上京城以後再說,這個仇不報,我心難安。剪刀雖然死了,但始作俑者,卻還活着。”
“大楚皇帝陛下是你們皇后的嫡血哥哥!”宿遷提醒道。
“他活不了!”小貓咬着牙道。“無論於公於私,他都活不了。你以爲我們的皇帝陛下就忘了當年一千五百多敢死營兄弟是怎麼死的嗎?你以爲我們忘了數萬西軍兄弟是怎樣覆滅在落英山脈之中的嗎?不,我們永不會忘的。”
“什麼時候打?”
“快了,現在我們正着手解決昆凌郡的問題,卞無雙已經願意投降了,前提條件是放他的兒子等人去齊國,他拿着昆凌郡城十餘萬百姓要脅我們,楊致已經答應了他的要求,就在這兩天吧,昆凌郡的問題就會徹底解決,然後便是整合東部六郡與江南四郡,最遲到三月,皇帝陛下就會南下了。”小貓振奮心情,對宿遷道:“師兄,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沒有打擾過你,但相信你心中也早已經有所選擇,對嗎?”
宿遷眯起了眼睛,“你對我就這麼有信心?”
“當然。”小貓笑道:“這些年來,我們對你可是一直很關注的。”
宿遷笑了笑:“左大帥死了,程大帥也死了,他們都死得甚是不值,大楚到了這樣的地步,早就人心離散了,我自然也不例外。說吧,要我幹什麼?”
“大軍抵達津州之日,師兄你改旗易幟。迎我大明皇帝入津州。”小貓道。
“這個自然沒有問題。”宿遷爽快地道。
“張闖會不會給你添麻煩?”小貓問道。
“這個貪官污吏一頭紮在錢眼子裡頭,好好的津州被他弄得烏煙彰氣,此人如果不是姓張,不是與後族有着一點兒轉彎抹角的關係,能當得上郡守?津州五千郡兵,從我到了津州之後,便將他們完全打散發到了各個府縣維持治安,郡城之中不過千餘人而已,早在我們的嚴密監控之下,他們的統兵將領老早就向我輸誠了。”宿遷微笑着道。
“那就好。”小貓連連點頭,從懷裡掏出一疊東西,放在桌上推到了宿遷的面前:“師兄,這些人,你可以放心使用。”
宿遷有些疑惑地拿起桌上的卷宗,翻了翻,臉色就變得很難看起來:“這些都是我軍中的一些骨幹將領,這是什麼意思?你們老早就策反了他們?”
小貓搖了搖頭:“你忘了,你麾下的軍隊,當年都是剪刀訓練出來的了?”
“是剪刀?”宿遷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
“這是他死之前,最後送給皇帝陛下的禮物。在他訓練這些士卒的時候,便在其中挑選了一些精明能幹之人,將他們培養成了對我們效忠的人,說實話,當我們拿到這些東時候,也很驚訝,因爲沒有人想到剪刀會這麼做。後來我們慢慢地與這些人謹慎接觸,終於確認了他們的身份。但這些年來,我們從來沒有動用過他們。”小貓緩緩地道。“其實不光是你的軍隊之中,便是現在關宏宇的軍中,也有不少這樣的人,剪刀還是很有眼光的,他當年挑選的人,除了不幸戰死的,基本上都成爲了軍中的骨幹力量。”
宿遷翻看着面前的卷宗,臉色難看之餘,又不禁感嘆:“那個成日半死不活地坐在椅子之上被人擡來擡去的傢伙,居然不聲不響地便做出了這樣大的一件事情,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其實我們送給你的可不止這樣一件禮物啊!”小貓聳了聳肩,“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閔若英準備替換你了,來的人是火鳳軍副統領文福益,傳旨太監懷裡揣了兩份聖旨,一份是封你爲候,調你回京去火鳳軍中任職,一份是將你就地斬殺。文福益輕車簡從,準備打你一個措手不及呢!”
宿遷楞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來,不過笑容顯得有些猙獰,“他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當真以爲文福益揣着兩份聖旨便能將軍隊從我手中奪走?”
“我們已經將他做了。”小貓笑咪咪地道。“他們還沒有進入津州境內,就碰上了盜匪,被謀財害命,暴屍荒野,着實可憐。”
宿遷瞪大了眼睛,“誰會相信堂堂的火鳳軍副統領是死於盜匪之手?大明在內衛有眼線,而且這個人的級別還相當高,不然不會知道如此絕密的消息。”
小貓不置可否:“相不相信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別來給你添麻煩就成了。”
“我這裡既然有文福益來,想必徐州那邊也會有人去吧?”
“去徐州的是兵部尚書賈政道,不過這個時候,大概也去閻羅殿裡與文福益兩人相顧垂淚吧?”小貓嗬嗬笑道:“如果他們大張旗鼓,大隊軍隊護送,堂堂正正的來,我們還真拿他們沒有什麼辦法,可既然他們選擇了隱秘的做此事,不敢張揚,那我們當然就好下手了。”
宿遷點了點頭,“津州,徐州,上京城的兩大門戶,這兩扇大門一打開,大明便可直趨上京城,一戰而定天下了。”
“正是如此,我們不想在楚國身上花費太長的時間,因爲最大的敵人,正在從廢墟之上準備爬起來了,曹雲是一個值得我們重視的敵人。”小貓道。
“齊國政局之變化,當真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遐接。”宿遷搖頭道。“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各顯神通,人心吶,當真是深不可測。”
“趁着他們現在忙着處理國內之亂局,根本無法騰出手來干涉我們對楚國的征伐,我們要迅速完成佔領楚國和整合楚地,佔領容易,以後的整合反而要更加麻煩,更耗時間,秦地入我大明已經有時日了,但時至今日,很多事情仍然是一團亂麻,戰爭可以快刀斬亂麻,民生,卻只能一步一個腳印,步步爲營。”
“歸順大明之後,你們準備怎麼安置我?”宿遷問道。
“師兄還用擔心這個嗎?”小貓笑了起來:“整合大楚之後,我們將會在大楚組建一個進攻集團來準備對齊的戰事,估計到時候應當是以楊致爲帥,賙濟雲副之,師兄你自然會在這支大軍之中佔據一個重要的位置。”
小貓與宿遷,正可謂是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對於津州的歸屬問題,兩人三言兩語便已決之,公事差不多說完的時候,房門也適時地被敲響了,彭琰親自端着酒菜,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
就在小貓與宿遷二人對坐而飲的時候,在徐州邊境一家客棧之內,賈政道與一名傳旨太監,十數名護衛人員,已經在睡夢之中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寒冷的春夜之中,一具具屍體被悄無聲息的從客棧內擡出來,裝上一輛輛馬車,迅即地離開了這裡,駛向了黑暗之中。
這些人便就此消失了,從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這一趟徐州之行。
王凌波很是不滿地看着對面的謝秋,“我堂堂一名太醫,大明醫學院的教授,雍郡醫學院的院長,居然被你弄來搞這些殺人的勾當,你知不知道,我是救人的,不是殺人的,僅此一次,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便也讓你嚐嚐三個月下不來牀的滋味。就是那種腦子清楚得很,但眨眨眼睛都費勁的病。”
謝秋聽得毛骨悚然,別看他在鷹巢之中位置挺高的,但在眼前這位面前,還真拿不起架子來,這王凌波不管是自身的背景,還是自身的實力,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再說了,像王凌波這樣的神醫傳人,誰不想巴結着呢?
“王太醫,僅此一次,絕對不會有下一次,這不是因爲賈政道身邊有高手護衛,急切之間,下官我又找不着足夠的人手,再者上頭又要求不動聲色秘密行動,我實在是沒轍了,這才求到您這兒來嗎?說起來,您可真是厲害,我看您配藥的時候,不過就是一些尋常的草藥,怎麼一經您說,這些治病的東西,就成了要命的東西呢?我是大開眼界了,回頭下官一定要建議田統領要培訓一些這方面的人才。”
“醫學一道,豈是你能明白的,殺人救人,不過就在一念之間而已,這就是所謂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王凌波被謝秋一捧,不由得又輕飄飄起來,雖然本事高,背景厚,畢竟年輕,在謝秋這種人面前,玩心眼兒那就遠遠不是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