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人畜無害的乖寶寶驟然之間便變身爲殺人魔王,跌坐在地上的王月瑤瞪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那個在齊軍士兵之中縱橫來去的人便是一直賴在自己身邊,整日姐姐姐姐叫着討糖吃的小水。拳擊腿踢頭撞,看起來根本沒有什麼章法,但卻力道恐怖,但凡挨着,無不筋斷骨裂,刀槍在他手中,便猶如麪糰一般隨意被他揉來捏去。
王厚在那裡揮舞着刀子吼叫着大家一齊上啊,可等大王莊的青壯們舉起棍棒想要上去幫忙的時候,卻發現根本插不上手。小水的身影在齊兵人羣之中忽隱忽現,所到之處,齊兵如同割韭菜一般一排排的倒下。
王厚垂下了刀,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所有的大王莊百姓們一個個都張大了嘴巴,亮晶晶的涎水絲絲垂下來也毫無所覺。小水他們是常常見到的,小姐在莊子裡散步的時候,身後總是跟着這麼一個跟尾巴蟲,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被小姐撿回來的傢伙腦子有問題,身形剽悍,智力卻如小兒,大家還常常以逗弄他爲樂,一塊小小的粘糖,便能讓他手舞足蹈半晌。
可那個小水與眼前的這個小水真的有半毛錢關係嗎?
明明是兩百人圍毆一人,可怎麼看也是小水一個人在完虐兩百人。
短短的時間,地上已是躺倒了一片,剩下的齊兵終於害怕了,後面的人轉身上馬,打馬便跑。而在這其中,跑得最早的便是陸一帆。
說起陸一帆的眼光,那倒真得不是蓋的,當寇羣高高的飛上天空的時候,他的心便叮咚一下,幾乎停下了跳動,兩隻腳卻已是抹了油一般向後退去,當那些齊兵吶喊着向前衝來的時候,他卻一直在向後退。當小水大發神威,將一個個的齊兵打得筋斷骨折的時候,陸一帆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什麼時候九級高手像田裡的大白菜一樣不值錢了,在哪裡都能碰到呢?他們難道不應當是高高在上的雲端之上的人物嗎?可是爲什麼自己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這樣的大高手呢?偏生每一次,自己還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上。寇羣的武道修爲可比他要高,即便是這樣,在那個大漢面前,也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如同一個嬰兒一般,就這樣沒了。
他上馬,他狂踢馬屁股,他沒命地奔逃。
身後,更多的騎兵緊緊地尾隨着陸一帆逃命去了。
茅屋之間,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靜,衆人的眼光都追隨着小水,似乎沒事人一般,他拍了拍手,看都沒有看倒在他周圍的那些齊人的屍體,轉過身來,笑嘻嘻的又蹦又跳地來到王月瑤身邊。
“姐姐,欺負你的壞人都被我打死了。”
王月瑤臉上肌肉抽搐着,看着一臉討好笑容,邀功請賞的大漢小水,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來。
“小水真是一個好孩子。”
得到了誇獎的小水向着王月瑤伸出手去,從王月瑤那裡又接過一塊粘糖,笑嘻嘻的坐在一邊,津津有味地啃着糖,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看得一邊的王厚只是嘶嘶地倒抽着涼氣。
“爹爹,現在怎麼辦?”王月瑤勉強撐起有些發軟的腿,走到王厚身邊,問道。
王厚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怎麼辦?怎麼辦?殺了齊人一個將軍,還有這麼多士兵,只怕轉眼之間,大隊的齊兵就會前來複仇,王家算是完了。”
“爹爹,這些齊人不但搶東西,還,還想對我無禮,難道我們大越朝廷就忍氣吞聲,任由他的子民受此屈辱麼?”王月瑤憤憤不平地道。
“女兒吶,你爹我在豐縣,還算是一號人物,但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眼中算什麼?只怕連他們家裡的阿貓阿狗也比不上。”王厚慘然道:“只怕齊人一興師問罪,他們立即便會將我們交出去息事寧人。”
“難道我們就該引頸受戮麼,這天下,還有沒有道理可言?”王月瑤憤怒地道。
“道理?道理都在拳頭大的人手中。”王厚站了起來,森然道,多年的刑名師爺給了他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片刻之間,他已是打定了主意。“女兒啊,縣城咱們是去不得了,只怕咱們一進縣城,立刻就會被他們抓起來交給齊人,現在我們只有一條路好走了。”
“爹,你是說?”王月瑤死死地咬住了嘴脣。
“不錯,逼良爲匪吶。”王厚痛心疾道,“既然他們不給我們活路,我們便只能自己去求活路了。我們上雁山,當土匪去。”
王月瑤嚥了一口唾沫,前一刻還是溫良賢淑的大小姐,後一刻,便要成爲落草爲寇的土匪婆,巨大的心理落差,讓她實在難以馬上接受。“爹,那些土匪,會讓我們入夥嗎?而且他們,他們……”
“女兒不用太過於擔心。那鄒明說起來並不是窮兇極惡之輩,我以前跟你說過,真要論起來,他還算是我們大越的英雄,而且,前一次我進縣城,葛大人不是說他們有一個九級高手嗎,陸一帆那個雜種見過這個九級高手,就是我上一次運糧進縣城在這裡遇到的那一個,那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惡人。我王某在這豐縣也還算薄有名聲,相信他們也用得着我。”王厚頓了一頓,看了一眼一邊吃糖吃得津津有味的小水,“而且,你有小水給你當保鏢,安全上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至於我這個老漢,更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女兒聽爹爹的,現在,也只能如此了。”王月瑤點頭道。
王厚轉身,看向了聚攏在自己身後的千餘大王莊的百姓,“鄉親們,如今王某人已是有家歸不得了,只怕馬上就會淪爲朝廷的通緝犯,王某也不想連累大家,大傢伙趕緊散了吧,去縣城避難的仍然還去哪裡,願意歸家的,就回家去,大傢伙一口咬死了你們根本就沒有跟我王某人在一塊兒,對這些事情什麼也不知道。想來他們也不會爲難你們。”
“我們跟着王莊主一起上山去。”人羣之中,有人大聲喊道。立即便有不少人跟着附和起來。“這鬼日子,還怎麼過,不如去當土匪,去造反。”
聽到衆人的喧囂,王厚臉上多了些欣慰之色,這些年自己的辛苦總算是沒有白費,大傢伙對自己的感情,至少都是真的。
“大家不要胡說了,你們都有家有業,有老婆娃娃,有老爹老孃,我是被逼無奈,沒有退路了,你們還有。現在,都散了吧,馬上走,只怕用不了多久,齊人就會來報復了。快走!”王厚吼叫着,不停地驅趕着百姓離去。
人羣慢慢的散去,最終,留在這裡的只餘下兩百餘人,這些人,要麼便是王家的家僕,要麼,便是莊子裡無牽無掛的一些漢子。
“我們陪着老爺去當土匪!”這些人從地上撿起了齊人的武器,圍着王厚道。
雁山之上,秦風,鄒明聽到王厚攜全家前來投奔的消息之時,面面相覷之餘,卻又是忍不住的興奮起來。王厚在豐縣可算是一號人物,有了這人,對於他們在豐縣站穩腳跟,可有着極大的幫助。
“怎麼一回事?好好的莊主不當,怎麼想着要上山投奔我們了?”秦風盯着前來報信的千面,“你仔細盤問過了嗎?”
“問過了,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千面搖着頭,“老大,這個王厚倒也膽大包天,居然將齊人的一個叫寇羣的將軍宰了,還一口氣殺了百餘個齊人士兵。”
“這怎麼可能?”鄒明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寇羣可是七級巔峰的武道好手,早前還帶人追捕過我的,怎麼可能死在王厚手裡。”
“老大,我也不太相信,所以派了人去打探個究竟,現在我將他們安置在千丈崖呢。”千面道。“與王厚一起來的可有差不多兩百人呢,大都是精壯漢子。”
秦風皺眉片刻,搖了搖頭,還是有些想不通,“算了,我親自去瞧一瞧,王厚是我們一直想要爭取的對象,他如果真能與我們一條心的話,於我們倒是極好的一件事情,我去與他談一談。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豐縣縣城,葛慶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一次,他是真的嚇着了。在他掌管下的豐縣,一個齊人將軍居然被殺了,連帶着還死了上百名齊軍,這可是捅了天大的漏子,不用說,這個官兒是當到頭了,腦袋還保得住保不住都得兩說。
“人呢,王厚人呢?快派人去,抓起來,抓起來!”他哆哆嗦嗦地吼道。
“大人,那王厚犯了這樣大的事情,怎麼會還跑到縣城來,我抓了幾個大王莊到縣城來避難的百姓審問過了,那王厚,現在只怕上了雁山,去投奔土匪了。”縣尉陸豐同樣也在哆嗦着,不過哆嗦的同時也實在想不通,一個傻子,能在舉手投足之間殺了一個七級武道的好手?可這便是他現在能得到的所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