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毅趴在飛艇吊艙的窗戶之上,俯瞰着身下迅速掠過的山川河野,心中充滿了自豪之感,從天上往下看,所有的一切都一目瞭然,雄峻的大山成了小土包,雄渾的大河成了小溪流,這大概便是神仙視角吧。
他很是得意,或者,此刻在地面之上看到他的人,心中或者真認爲他就是神仙呢!
他所駕駛的飛艇現在已經是大變模樣了,攻下螃蟹灣之後,他們便也閒了下來,隔上好幾天纔會出一趟任務,也不過是偵察一下萊州郡城的情況,看看對方的防禦,軍隊的調動等等。一羣人閒得無聊,便在自己的飛艇之上動起了手腳,杜毅在進入空軍之前,曾師從過一位畫師學過幾年的,現在手藝生疏了不少,畫出來的東西沒啥藝術價值,但在普通人看來,他還是極厲害的。
現在他的飛艇變成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魔鬼模樣,龐大的飛艇艇面和下面的吊艙被他極其巧面的結合了起來,尤其是那一口露出森森白牙的大嘴,更是讓人望而生畏。
完工之日,再一次起飛到空中的時候,還真是在螃蟹灣引起了轟動,不管是軍是民,都仰頭看着他緩緩地升到了空中,並且得意地在空中盤旋了數週,那一刻,當真是萬衆矚目,爲此,他被這裡的統兵將軍宿遷弄了過去狠狠地臭罵了一頓。
當然,罵完之後,宿遷還是難得地說了一句,這東西拿去嚇一嚇土包子齊國人,效果應當還是很不錯的。
於是,杜毅便出任務了,當然,不僅僅是嚇人,這一次,他可是裝滿了炸彈,從今天起,他們便要開始天天執行任務了,只要天氣適合,他們就要不停歇地對萊州開展轟炸。
這一次他的飛艇之上裝着一些不大一樣的東西,這是援軍剛剛帶來的新炸彈,新炸彈被稱爲燃燒彈,聽說是從西方人那裡得到的猛火油之後,經過研製改造而出的。
在研究了這種新式炸彈的使用說明之後,杜毅便有些不寒而慄。這玩意兒未免太恐怖了一些,普通的炸彈投下去的威力,只怕還真沒有這東西造成的破壞大。
聽說這還只是最初級的東西,兵部已經在開始製造更爲厲害的燃燒彈,這些裝備來的,不過是一些實驗品而已,想到這裡,他便回頭看了看坐在艇尾的一個身穿着白大褂的傢伙,這位是來自大明科學院的,這一次,便是來觀察這批燃燒彈的使用情況的。
對於這些傢伙,杜毅是敬佩之中又帶着些畏懼,別看他們一個個斯斯文文,人畜無害,甚至絕大部分算得上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他們弄出來的東西,卻個個都是恐怖如斯啊!
當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呢!想想那些武道高手們,一刀下去只不過宰一個而已,而這些人弄出來的炸彈,一炸便是一大片,現在搞出來的燃燒彈,只要幾枚,便能讓大片區域陷入火海,水火無情,一旦水火失控,那就非人力所能扭轉得了。
似乎是感到了杜毅正在看他,那人擡頭瞟了杜毅一眼,杜毅打了一個冷戰,咧開大嘴衝他笑了笑,又趕緊轉過頭來。
下面已經依稀能看到萊州郡城的輪廓了,杜毅打點起精神,大聲道:“都打起精神來,今天我們轟炸的重點是他們的糧庫。北岸山多,飛行和轟炸的時候,注意高度,提防對方在山上裝有強弩,那是有可能重創我們的,所有人都給我把眼睛瞪起來,耳朵豎起來。不要以爲我們飛在天上人家就沒有法子。”
飛艇裡轟然應諾。
飛艇上的人在高空之中飛快地忙碌起來,有人在整理着一枚枚固定在架子上的炸彈,有的人拿着筆在地圖之上指指點點,尋找着他們即將便要空襲的目標。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出現,已經在萊州郡城附近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這是他們第一次光臨萊州郡城。
軍隊裡的軍官們是知道有這個東西的存在的,畢竟飛艇在螃蟹灣上空對着祝若凡狂轟濫炸了好幾天,但士兵們並不太清楚,因爲擔心會影響士氣,這些情況並沒有向下傳達,而普通的明衆則更加不知情了。
想象一下,陰沉沉的天空,寒風凜冽這樣的背景之下,從遠處的高空裡,驀然出現了一個表面獠牙的魔鬼向着萊州城漂來,但凡是個人,都會嚇得不知所措吧?
事實上,下面的人的確已經嚇得有些喪魂落魄了。
絕大部分人先是呆滯,然後便是哆嗦,身體不由自主地打着擺子,再往後,隨着飛艇愈來傅清晰,不少還稍存着一點點理智的人,發一聲喊,便四散逃走,往那些能藏人的地方,不管是窩棚也好,還是房屋也還,或者只是一個水窖子也罷,但凡能鑽進去人的地方,頃刻之間便被塞滿。還有一些人則在這一刻,基本上喪失了行動了能力。更多的人,則是在恐懼襲滿全身,整個人發軟的時候,便只知道癱倒在地上,嗑頭如搗蒜,聲嘶力竭地不知道在喊些什麼。
聽到外面絕大動靜的祝若凡從營房裡鑽了出來,一擡頭便看見天上的那個鬼東西,起初他也是嚇了一大跳,但馬上便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看到營房裡的士兵們都在大呼小叫地往屋裡鑽,他不由得大急。
這些營房都是一些簡陋地土坯房,根本擋不住明軍飛艇的轟炸,鑽進房子中,一枚炮彈下來,一收拾便是一大窩,就算是房子塌了,也會砸死不少人。
“出來,都出來,分散,分散開來。”他大聲地吼叫着。
好不容易從螃蟹灣那個地方逃了回來,這才過了幾天啊,明軍便已經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
回來之後的祝若凡,沒有得到徐俊生什麼好臉色,在彙報了整個戰況之後,他便被派到了江南,在江南城防部隊之中擔任了一個尷尬的副將。手中啥權力沒有,便只有跟着他逃回來的兩千餘名士卒。
他倒也很有自覺,螃蟹灣那樣有利的地勢,自己只堅持了不到半個月便被明人打得屁滾尿流,大大地出乎了徐俊生的意外,也間接地打破了徐俊生整個的戰役安排,沒有對自己軍法從事,便算是格外開恩了。
這個軍營極大,裡面除了祝若凡的二千部下之外,還駐紮着另外一支城防部隊大約三千人,當然,他們不歸祝若凡管。
祝若凡緊張地看着天空之中那個青面獠牙的魔鬼,看到了一個漆黑的小砣砣從魔鬼的肚子下面吐了出來,他的眼睛立時便瞪圓了。
他知道那是炸彈,但他卻毫無抵禦的辦法,就像是在螃蟹灣一下,除了硬着頭皮幹扛之外,毫無辦法。
伴隨着轟隆一聲巨響,炮彈毫無壓力地穿透了一間房屋的屋頂,爆炸聲中,那間土坯房頃刻之間便散了架,躲藏在屋內的那些士兵們立時便死傷慘重。一時之間,整個軍營裡到處都充滿了鬼哭狼嚎之聲。
但那飛艇就扔了這麼一個炸彈之後,便揚長而去,徑直向着更遠方飛去。
祝若凡在長出了一口氣的同時,目光卻又擔憂地追隨着飛艇遠去的方向,對方當然不會是來遊山玩水的,連軍營這樣醒目的目標都炸得轟炸,那麼他們當然是有着更重要的目標。
在先今的萊州城,什麼最重要?當然是糧食。
伴隨着朝廷的政令,現在萊州郡城的所有糧食,都被官府收繳了,每天裡施行的都是計劃制,一家幾口人,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弱小孩多少,一共領取多少糧食,都是有定數的,官府收繳了堆集如山的糧食,全都存儲在一個個巨大的倉庫之中,雖然都有重兵把守,但這也只是針對一般的敵人,對於空中的敵人,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祝若凡想到了的問題,徐俊生當然也不會想不到,事實之上,在接到祝若凡關於敵人飛艇空中轟炸的情報,他亦親自到螃蟹灣去視察過一次之後,回來便開始了搬遷糧庫,將糧庫開始遷往深山峽谷裡。但問題是,這些糧食數量太大,十幾天的功夫,他又能搬走多少呢?
天空之中,杜毅的領航手興奮地指着下面的某個地點,“就是這裡了,就是這裡!”
杜毅一聲令下,飛艇微微向下傾斜出了一個角度,以較高的速度開始向下飛來,經驗已經相當豐富的投彈手們,拉開了底部的投彈窗口,看着那在視野之中漸漸變大的目標。
“投彈!”隨着一聲令下,一枚枚炸彈便離開了飛艇,一條線似的向着下方的目標飛去。
從高空之中,他們只能看到一朵朵絢爛的火花在地面之上相繼盛放,在投放一輪之後,飛艇立即便又拉起了高度,在空中盤旋一週,確認了已經命中目標之後,飛艇再一次俯衝而下,這一次投下的卻是剛剛配發的燃燒彈了。
這個糧庫建造的範圍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了大家都覺得要是炸彈扔下去炸不準,真是有些對不起齊國人。
“享受吧,齊國人,以後我們會天天來光顧的。”天空之上,杜毅放聲狂笑。這種可以隨意將敵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