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人屠可不是簡單人物啊!”精赤着上身,盤坐在牀上的李摯看着面前的秦風,很是奇怪,“真是想不透,他爲什麼會來投奔你?”
秦風微笑着,眼前的李摯瘦骨嶙峋,一根根脅骨清晰可見,穿上衣服,還頗有幾分宗師的風采,但脫了衣服,似乎就只剩下一個瘦弱的老農了。
他的身上插滿了一根根的銀針,就像是一個刺蝟。舒暢的半眯着眼睛,歪着頭,手指輕輕地在對方的身體之上滑動,不停地按捺,按到某個地方的時候,眉毛微掀,另一隻手中的銀針便閃電般的插下去。然後繼續拈起另一根銀針,再一次重複着上一次的動作。
他的神情極爲專注,對於兩人的談話,根本就是充耳不聞。
“或者是我王霸之氣側漏,虎軀一振,便引得天下英雄來投吧!”秦風笑嘻嘻地道。
李摯大笑起來,“看不出,你的臉皮還真夠厚的。還王霸之氣,哈哈哈!不過,秦風,你瞭解賀人屠麼?”
“不太瞭解,只知道他是文師身邊的近侍。”秦風實話實說。
李摯點了點頭,“你也應當不瞭解他,他出名的時候,你都還沒有出生呢,現在算起來,他也應當過了快六十了吧。”
“李帥對賀兄很瞭解?”秦風問道。
“當然,最初的他,不叫賀人屠,他的真名叫賀強,說起來,他也不是什麼壞人,但殺性卻太重了。當時楚國江南水鄉匪患肆虐,賀強當時已經是九級高手了吧,單人獨刀,一家一家的找上門去。你知道結果如何?”
“如何?”秦風隱隱猜到了結果。
“匪窩裡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被他殺了一個精光,而且死狀極慘,我聽聞,最後去收拾殘局的官兵們沒有一個不吐的,好多人終此一生,再也不吃肉食。”李摯眉毛掀動,“那一段時間,江南水鄉的水都是紅的。”
“一個都沒有放過?”
“一個都沒有放過。”李摯道:“此事過後,賀強便得了賀人屠這個外號,但他也從此銷聲匿跡,過了好些年我才知道,是文匯章找上了他。”
“按說賀強殺的都是匪徒,也算是爲民除害,怎麼就觸怒了文師呢?”秦風奇怪地問道。
“匪窩裡的人,不見得都是壞人。”李摯搖搖頭:“賀強做得太極端了。而且殺人如果殺成了習慣,殘忍也成了習慣,那就會壞事了。賀人屠是一個人才,就是殺性太重,文匯章這樣做,也是對他好,不然,以賀人屠的這種性子,絕對不會長命的。”
“從哪以後,賀兄就一直呆在文師身邊嗎?”秦風問道。
李摯點了點頭:“文匯章當時便已經是宗師之尊了,剛剛踏入九級的賀人屠在他手上,那裡有蹦噠的餘地,從此便在文匯章的菜館裡切肉了。”
“切了幾十年肉,切出一個宗師來。”秦風感慨地道:“換做是我,我也願意啊!”
李摯大笑起來:“文師哪是在磨他的性子呢。這幾十年下來,賀人屠也不負文匯章所望,終於跨過了最難的一關,成就了宗師,只不過我想不到的是,文匯章居然讓他來投奔你,看來文匯章很看好你啊。”
“文師看重,這是我的榮幸。”秦風一臉的感激,“說實話李帥,我現在是信心爆棚啊。”
“的確,你這小小的太平軍裡,現在已經有了兩個宗師,霍光也堪堪接近宗師之境了,九級高手有程務本,楊致,再加上你,這種實力,已經很可怖了。”李摯看着秦風,笑道:“現在就算你要殺我,也是能做得到的,賀人屠與瑛姑加起來,便足以讓我走不出你這軍營了。”
秦風笑了起來,“李帥既然如此想,爲什麼又坦然地讓舒暢給你治療呢,您現在的狀態,要害你可是更簡單呢!”
秦風這樣說不是沒有理由的。李摯是宗師之境,而且是宗師之中最頂尖的那幾個之一,就算他坐在那裡不動,以舒暢的那點可憐的武功底子,只怕拿着針也扎不進去,李摯的肌肉會自動地生出感應而抵抗外來的侵入,也只有李摯將自己完全的放開來,才能讓舒暢任意的擺弄。
李摯的傷是在與左立行的戰鬥之中留下的,爲了殺死左立行,李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宗師對絕,造成的傷害,可不是鄧樸那種多年練功留下的暗傷所能比的,治療起來也自然是麻煩更大。
李摯其實對自己的傷並不怎麼樣在意,因爲即便是受傷,這世上能與他對決的也不過是那少數幾個人而已,而他,幾乎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呆在軍中,根本就沒有人有膽子,有機會去找他的麻煩。
但曹衝,衛莊已經在長安呆了好幾年了,現在文匯章也去了,這世上他們四個,算是並肩的人物,如果有機會,李摯自然也想去長安與這幾人會會面,看看能不能搞清楚一些事情,與這三個人站在一起,他身上的傷,那就是大麻煩了。
既然舒暢能爲他治療,那自然是要卻之不恭的。
他當然不擔心太平軍會暗算他,因爲現在秦風要的是越國,而要達到目的,他非得需要秦人配合不可,拿了自己的老命於他有何好處?
當然,換一個地方,換一個形式,那就說不準了。
兩人說着話,舒暢卻是忙得滿頭大汗,從藥箱裡又拿出了一根長長的極細的銀針,從一個小小的瓶子裡一放,整根銀針便變了顏色,這針竟然是中空的,舒暢小心的將這根最細的銀針插到李摯滿身的銀針中的一根尾部,這一根居然也是中空的,那藥水便從那針之中慢慢地灌注了進去。
拔出細長的銀針,然後再吸滿藥水,找到另外一根,再注射進去,如此反覆了十餘次,舒暢終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榻上,伸手抹了一把腦袋上的汗。
“大功告成!”他得意地看着秦風。
“這就行了?”秦風有些不信。
“當然沒有這麼容易,我是說最難的一部分算是走過來了,李帥,請您現在運行真氣,將藥力化開。”舒暢一躍下榻,道。
李摯微微點頭,閉目不再言語。
約摸半個時辰之後,李摯霍地睜開了眼睛,滿身的銀針卟卟有聲的一根根從肌肉之中彈了出來,但讓舒暢瞠目結舌的是,這些彈出來的銀針並沒有落地,而是靜靜地飄浮在空中,居然排列的整整齊齊。
“先生神技。”李摯看着舒暢,滿臉欽佩之色,他是武道這一門的大拿,對於另一個他完全不懂的領域的大拿,自然也是充滿敬意的。不管是在那一個行當,能做到頂尖的行列之中,所付出的都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代價。
他的傷已經有三年多了,秦國無數的大夫想了無數的辦法,都無法讓他的傷得到治癒,但在舒暢的手裡,似乎完全不是問題。
“還早着呢!”舒暢搖搖頭:“李帥,你的傷是當年左帥給你造成的,說實話,我現在治好了你,也不知道左帥會不會在陰曹地府痛罵我一頓。”
聽了舒暢毫無顧忌地說出這番話來,李摯略略有些尷尬。好在舒暢也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兩邊各爲其主,也沒什麼好恨的。
“這是歸元膏,藥材可都是極昂貴的,這可不是抹的,是吃的,每次一錢,以水充服。”舒暢從箱子裡拿出一瓶金黃色的藥膏,遞給了李摯。“這是調養的藥方,回去之後,李帥自己抓藥煎服的,藥材雖然罕見,但對於李帥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一個月後,李帥當完好如初。”
“好,我記下了!”李摯將藥和方子收了起來,穿上衣物,一躍下榻,“此來你的軍隊實力我見過了,我們雙方的協議也將會得到徹底的執行,不過秦風,我希望你在真正掌控越國之後,能把秦國視爲友邦,就像你說的那樣,不到最後時刻,不會與秦國爲敵。”
“當然!”秦風笑道:“在我滅掉齊楚之前,絕對不會動秦國一根汗毛,當然,前提是秦國不會找我的麻煩。”
李摯點頭道:“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讓秦國找你的麻煩。就此告辭了。”
“李帥不見見賀兄嗎?他很想見你一面。”秦風笑道。
“不見了,賀人屠想見我,無非是想伸量伸量我,打起來,不好看。”李摯笑着搖搖頭。一步踏出大帳,秦風送出來,只見到李摯的背影已是到了遠處,伸手衝着秦風搖了搖,第二步踏出,已是不見了蹤影。
“真想與他打一架啊!”秦風身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把秦風嚇了一跳,一回頭,便見賀人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自己的身邊。
“賀兄,你覺得自己是他的對手嗎?”秦風問道。
賀人屠搖頭:“我現在的修爲,比當初的左立行還不如,當然,我修練的功法與左立行不同,左立行太軟了。”
“既然不是對手,又何必再打?”
“不打一打,怎麼知道自己的不足?”賀人屠道:“我不能同文師動手,可現在我要找一個對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李摯是一個不錯的對手啊,不過他知道我來了,居然迫不及待的跑了,居然連話也不讓我說出來。”
“當然,如果讓你開口挑戰,他就左右爲難了。”秦風笑道。“這位老人,可是成了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