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完了如何處理白族,李清掂起手邊的那份文案,遞給路一鳴,“你瞧瞧這個!”
路一鳴一目十行地看完,卻微笑不語,李思之文武全力,心思也剔透得很,這是在摧促大帥,儘快地安排給他一個職務呢!但這事兒卻也爲難,定州作爲一個新興勢力集團,政府機構比起那些歷史久遠的勢力要簡化許多,而正是因爲這種簡化,才導致了定州政府的辦事效率遠遠高於同輩,就這麼多位子,一個蘿蔔一個坑,而且李思之作爲李清的嫡親大伯,身份之貴重那是不容置疑的,這就產生了難題,安置低了顯然不合適,但定州高層的位置現在卻基本是滿的,拿誰?
路一鳴默不作聲,他再品行高潔,也不會說那我下來,讓李大人上吧?這種難題還是讓大帥來處理吧!
“我想讓付正清回來總管財政工作,把你從這一塊事務中解脫出來!”李清道。
路一鳴一聽便明白了,“大帥要想讓李思之大人去主政蘆州?”
“不錯,蘆州不錯,既有大量的肥沃的田地,又有特產玉石,以前徐宏偉在那裡,完全是糟塌了蘆州這一塊風水寶地,大伯有主政翼州的豐富經驗,讓他去那裡,興許不出幾年,蘆州又會成爲我定州又一個強大的後勤基地!”李清笑道。
路一鳴兩手輕輕鼓掌,“此策甚好!李思之大人在翼州,是在前人打下的基礎發展起來,想必以李候爺也是心有憾焉,現在將一個落後的蘆州交到他手裡,如果李候爺能將他治理的如同翼州一般,想必成就感會更強一些吧!”
李清大笑,“老路,想不到你是這麼蔫兒壞啊,你把這話跟我大伯說了,他還不卯足以勁,拼了老命沒日沒夜的幹啊,我可跟你說,要是累壞了他老人家,他日李錚尋上門來,我可不給你打掩護!”
二人相視都是一陣大笑,半晌李清喘着氣停了下來,“大伯的事情還說一點,這個我爹這一塊可更麻煩啊!”
路一鳴輕聲道:“大帥當真不想讓威遠候爺再帶兵麼,威遠候爺正當壯年,又是帶老了兵的,就這樣閒置可是太可惜了!”
李清搖搖頭,“爹他老人家前半生一直在戰場之上拼殺,現在我們兒女都長大了,有事兒子服其勞,不必再讓他老人家辛苦了,打仗這種事,還是交給年輕人吧,他老人家還是在後方多多參謀一些即可!”
看着李清有些莫測高深的笑容,路一鳴心知,大帥內心裡必然有一些別的思量,不過這些思量,自己還是別去想得好,什麼年紀大了這都是鬼話,裘志年經大不大?就是呂大臨的年紀都不比威遠候爺小,而且呂大臨的名氣可遠遠比不上威遠候爺,但大帥既然這麼說了,那就這麼做。反正這事吧,說來說去,還是李家的家事。
“那威遠候爺怎麼安排呢,總不成讓候爺在家閒居養老?”路一鳴搖頭道。
李清聳聳肩,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搖了搖李思之的摺子,道:“大伯這摺子倒還真給我提了一個醒兒,老路,我們現在地盤這麼大了,官制,軍制倒還真要仔細地斟酌一番,過去的那些很可能有些不合適宜了。”
雖然外界一直都將李清勢力集團稱作定州集團,但其實現在李州的地盤之廣闊,在三大勢力之中,已是雄居首位,北到衛州,蘆州,西至室韋,中原腹地有翼州秦州,南方又幷州,形成了一個以定州爲中心,包含着復州,全州,以及被併入翼州的原金州,地跨數千裡,龐大的地盤上沿用的還是李清僅僅佔據定州之時的那一套官制,像路一鳴,節制着李清制下所轄各州的民政,實際上手中的權力幾乎不下於當初的洛陽一方的首輔陳西言,但官位還只是一個定州知州,而大將過山風,現在擁兵十萬,也只是一個將軍銜,不論是叫起來,還是讓人看起來,總是怪怪的。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跟着李清乾的人,極大一部分都是衝着錦鏽前程來的,但現在,核心圈子裡的人,都還只是一個知州,在原大楚官品中,也不過是一個三四品的樣子,你叫更下邊的人情何以堪啊?雖然權力大了,但卻總有錦衣夜行之感,名頭叫出去不響亮啊!
路一鳴眼睛卻是一亮,李清的這一番話,卻還有着另外一層隱含的意思,那就是他終於要光明正大地擺脫大楚名義上的束縛,而要正式自立了。
“大帥,不,不,不,主公,你準備怎麼做呢?”
李清瞄了他一眼,知道路一鳴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老路,首先,在文事之上,我準備成立內閣,以你爲首,再招賢納新,組成一個領導班子,負責定州所有的日常行政,這樣,你也可以從繁雜的地方事務中解脫出來,也只有這樣,你才能放眼於整個我們的統轄區域,制定政策,方能不偏不頗,不要以爲我不知道,揭偉等幾人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抱怨,你偏向定州呢?”
路一鳴尷尬地一笑,“哪有,哪有!”
李清哈哈一笑,接着道:“內閣之下,分設部司,處理庶務。比方我們現在有商務司,有後勤司等等,這個你下去後好好地考慮之下,然後給我寫個詳細一點的東西上來。”
路一鳴點點頭,“是,大帥。”他注意到了李清說內閣只負責文事,而沒有提到軍事方面的問題。
“軍事方面,我準備設立五軍都督府,設大都督一名,都督之下,分設與五軍相對應的五司,同時,在都督府下,設置參謀本部。我的意思是,以後的都督府大都督,有權無兵,而下面五軍,有兵無權!沒有都督府的命令,不得隨意調動軍隊。”果然,李清接着便說到了兵事。
路一鳴有些遲疑道:“主公,現在正是我們逐鹿中原,馬踏天下之時,如此一來,前線大將沒有了自由調動軍隊的權力,是不是對將軍們的作戰會額外加上了一道鎖鏈,不利於戰事啊?”
李清笑了笑,“我知道,這一條將在和平時期時纔會真正發揮作用,而戰時,特別是我們現在,我會額外授權給統兵的將軍們可以靈活用兵。但是現在,我們必須要將這個都督府的架子搭起來,要讓將軍們逐漸習慣他們的上面還有都督府。”
路一鳴明白了,李清的目光看得更遠,拿下天下之後,李清斷然不能容忍手下大將們還擁有重兵並可隨意調動,這個都督府的設立便是未雨綢繆,讓大將們慢慢習慣,當習慣成了一種自然,以後的反彈便可更小。
“所有的這一切,目前我還在構想之中,你心裡要有一個數兒,替我拾漏補缺,特別是關於文事方面,這是你擅長的。總之以後,軍政分離,我是這樣想的,五軍分別爲東南西北四大軍區再加上中央軍區,這五軍爲野戰軍,軍隊的調動,作戰,直接歸屬大都督府統管,但將領人事由內閣署理,地方守備部隊要逐漸取消。”
路一鳴一驚,“主公,地方守備部隊負責着地方治安,緝拿盜賊,怎麼可以取消?”
李清微笑道:“我說得是逐漸取消,地方守備部隊的存在,緣於現在的大楚恰逢亂世,民不聊生,盜賊四起,官府治理不力的原因,當有一天,四方昇平,山晏河清之時,那裡還來那麼多的強盜匪徒,說到底,這些所謂的盜賊,大部分只怕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饑民,只要他們能活下去,而卻越活越好,他們還會去做盜賊這一份沒有前途的職業麼?你瞧瞧定州,現在還有佔山爲王,打劫爲主的盜賊麼?”
“主公說得是,但地方治安總還是要人維持的!”路一鳴道。
“當然,即便是聖人治世,也不乏有害羣之馬,知州轄下,設立治安司,主管緝拿那些鋌而走險的人,設立法理司,依法審判,以儆效尤。這一點可以先在定州,復州作爲試點,先試一試,如果效果好,那麼,將在以後逐漸在我們的控制區域內推廣。”
“主公剛剛說設立法理司負則審判,那麼是不是以後地方主官將再也不用升堂審案了?”路一鳴問道。
李清哈哈大笑,“一地主官,有多少事要他去做,每日開堂升案,還要不要做別的事?這些事便交給法理司去做,地方主官只需監察他們是否公正執法即可!不必開涉他們的日常運作!”
李清滔滔不絕地談起他想要推行的行政構架,路一鳴卻是越聽越是心驚,李清所施行的這一套,與大楚數百年來施行的治政手段大相徑庭,而想完成李清所設想的這個構架,只怕不是數年之功能做到的,便是現在搭起一個大致的架子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臉上不由露出苦色。
路一鳴不是一個善於反駁得人,他總是想着將主公交待的事情,去儘可能地做好,而如果尚海波在此,說不定就會對李清大加駁斥了。
“主公,這個工程太過於浩大,只怕我做不好啊!”路一鳴連聲叫苦。
李清道:“我是先透露給你一些,讓你在心中慢慢地去想,去完善,這些具體的工作,卻不需要你去做,我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深挖洞,廣積糧,準備逐鹿中原,馬踏天下!”
廣積糧路一鳴是聽懂了,但爲什麼要深挖洞,他卻是甚了了,反正兩者的意思大概差不多吧,“大帥,那您剛剛交付的這些事情,我不做,由誰去主持呢?”
李清擡手指了指西方,“燕南飛要回來了,我先與他談一談,如果相談甚歡的話,這些事便讓他來做吧!你只需要在適當的時候指點他一下便了!”
路一鳴恍然大悟,燕南飛之才,只怕遠超過自己,李清召他回來,便是要讓他推行這套政策,但這套政策真推行下來,必然有不少的人利益要受到損害,主公是絕對不會說這些是他想出來的,那麼燕南飛便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以燕南飛如今的處境,他的將來,便是一個孤臣。但李清剛剛所說的這些,燕南飛恐怕也想不到,這便要藉助自己之口,訴於燕南飛。這纔有了今日這番長談。
路一鳴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清,定州事變之後,主公好像變了很多了。李清若無其事的喝着茶,似乎沒有看到路一鳴眼中隱藏着的一絲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