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聽見我說是瘟疫,便鬆了一口氣,道:“這也有可能,人死了之後,屍體沒處理好,發生病變,造成瘟疫,不足爲奇。不過這都三十來年了,瘟疫肯定也不會再發生了。”
我沉默了片刻,道:“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
表哥道:“還是因爲江靈的事情吧。”
“可能是吧。”
“好了,放寬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人都有宿命,盡人事看天意罷了。江靈是好姑娘,上天不會拿她怎麼樣。”
“但願如此吧。”
表哥一路疾馳,到了早上將近天明時分,公路終於到頭了,前面就是橫斷目光、綿延無邊的羣山,我們立即把車停在路邊,棄之不用,準備改以步行。
我不知道邵如昕和江靈她們兩個是否是跟在我後面的,停車之後,我特意觀望了一陣,並未發現她們任何一人的身影,心中不由得隱隱有些失望。
或許她們已經到了,只是躲着不見我而已,就算她們還沒到,她們應該也在暗中聽見了謝頂老頭的話,知道怎麼走。
想到這裡,我又稍稍心安。
按照謝頂老頭指點的辦法,我們進了山以後,專門尋找最窄的山路走,遇到岔路口便向右拐,因爲心中有事,掛念着木仙、望月他們,我和表哥倒不覺得累,一路疾行,緊趕快走,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十二道彎,再有六個彎就到了。
我和表哥都沒有吃東西,好在山中植被叢生,表哥又認得百草效用,路上採納一些能吃的果實根莖,邊走邊吃,倒是也不渴不餓。
“咕咕、咕咕……”
正走之間,天上忽然傳來一陣悅耳的叫聲,表哥先是一愣,隨即猛然擡頭去看,待我看時,只見空中正盤旋飛舞着幾隻大鳥。
是鴿子。
大鴿子!
渾身上下烏黑似漆的鴿子,半點雜色的羽毛都沒有!
“哎呀,是玄鴿!”表哥突然驚喜地叫了起來:“玄鴿飛到這裡了,玄鴿怎麼飛到這裡了?難道夢玄那小子就在附近?”
“怎麼回事?”我詫異道:“怎麼玄哥就在附近了?”
表哥仰着臉道:“你不知道,這玄鴿是夢玄自己培育出來的,每隻鴿子都是通體烏黑如墨,不但羽毛每一處雜色,就連喙和爪子都是黑的,彷彿烏雞。而且這鴿子比尋常家養的鴿子體型大,重量也要多半斤左右,性格兇猛,擅長攻擊,厲害程度幾乎不亞於木家的貓頭鷹,而且數量不多,總共只有五十隊,六百隻而已,是夢玄的心肝寶貝,全天下只有他用這些靈物!”
我仔細端詳了那些鴿子,總共六隻,果然都是比尋常的鴿子個頭大很多,尤其是其中一個飛舞在最前頭彷彿首領的那隻,幾乎像只大雁了。而且每一隻都是漆黑髮亮,喙和爪子都不例外。
我道:“就算是玄哥的鴿子,但是也不能說明他就在附近啊,不過玄哥是跟着青冢生、曾舅爺、木賜北去了,他的鴿子出現在這裡很是奇怪。”
“他一定在附近!”表哥篤定道:“看見那隻領頭的鴿子沒有?那是六百隻玄鴿的鴿王!向來不理夢玄左右,只要有它在的地方,就一定有夢玄在!啵啵!”
表哥繃着嘴,發出兩聲沉悶的呼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鴿王,那鴿王似乎有所感應,俯衝下來,在表哥頭頂盤旋了一圈,“咕咕”的大叫了幾聲,然後又飛回上空。
表哥撤回了目光,如釋重負般出了一口氣。
我連忙問道:“怎麼?它跟你說了什麼?”
表哥道:“它能說什麼?我又聽不懂!”
我愕然道:“你剛纔不是在施展御靈術嗎?”
表哥道:“是啊。”
我道:“那沒有交流?”
表哥道:“怎麼交流?這又不是我養的,只有夢玄才能跟它交流,我們最多隻是打個招呼,就好像老朋友見面點個頭握個手友好友好而已。”
我一陣喪氣,正自不滿表哥故弄玄虛,忽又聽見一陣振翅之音撲簌簌傳來。
“咕咕喵!咕咕喵!”
我急忙看時,只見一隻巨大的黃色貓頭鷹迎着玄鴿飛來,那黃色的貓頭鷹身後還跟着五隻體型較小的灰色貓頭鷹。
“這是……”表哥詫異地仰着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振翅之聲再次響起,我循聲去望的時候,只見不遠處的空中又有一小隊鳥飛了過來!
“啾!”
嘹亮的嘯聲響徹天際!
是鷹!
白鷹!
六隻雪白而威風凜凜的鷹,也都是渾身上下一根雜毛都沒有!迎着玄鴿和貓頭鷹飛來。
“是爸的雪主!”表哥大叫道:“雪主居然也出現在這裡了!我的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送信嗎?”
這些靈物我全都認得!黃色的貓頭鷹是木賜所御,號稱黃梟,極其兇悍!木賜總是帶在身邊的。灰色的貓頭鷹則是木仙、阿秀姐妹所御,現如今居然混到了一起,還有雪主,老舅極愛的雪主也一併出現,這說明了什麼?
如果單是蔣夢玄的玄鴿鴿王在這裡,還可以說是別有可能,但是木賜的黃梟和老舅的雪主也出現在這裡,那便不會純粹是巧合了。
蔣夢玄可能真的在附近,木賜也可能在,木仙、望月他們更可能在。
而且,如果蔣夢玄和木賜都在附近,那麼北去那一路人馬中的青冢生、曾子仲當然也會在這裡。
如果老舅在附近,那麼西去的那一路人馬中的其他兩人,老爸和張熙嶽也會在附近。
他們這麼快就辦完了事情?
要趕來與我們匯合嗎?
一想到老爸、青冢生要來,我的心又一陣狂跳,熱血沸騰!
眼見六隻白鷹、六隻貓頭鷹、六隻玄鴿湊到一起,胡亂叫了幾聲,然後忽然各自轉向,分成了三撥,齊齊往遠方飛去。
“快跟上!”我朝表哥喊了一聲,道:“大部隊要匯合了!”
“什麼大部隊要匯合?”表哥還在擠眉弄眼,要跟白鷹打招呼,聽見我的話,反問了一聲,略一怔,似乎是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了,連忙道:“它們分成了三撥,咱們跟那一撥?”
“跟雪主!”我道。
“好!”表哥應了一聲,突然跑得飛快而去。
我跑了幾步,便被他遠遠甩在後面,我哀嘆一聲,喊道:“你等等我!”
表哥回頭一看,只好又折了回來,抓住我的胳膊,拉的我飛的腳不沾地,幾乎把胳膊拽斷。
我上氣不接下氣喊道:“你,你停住!想弄死我啊!鬆手!”
表哥一個急剎,猛地止住腳步,同時也鬆了手,我被他帶着正跑的風馳電掣,但是胳膊上一鬆,失去動力,重心也不穩,腳下登時一個踉蹌,帶着強大的慣性滾翻而去。
這一下,我接連在地上滾出去了兩丈多地,等停下來的時候,感覺天地都在旋轉,耳朵裡嗡嗡亂響。
表哥飛快地跑過來,蹲下身子詫異道:“元方,你怎麼滾了起來?”
“我怎麼滾了起來?”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劈手抓住表哥的領子,看着他那張成熟的臉還有那雙無辜的小眼神,再想到他爸爸是我親舅,便強忍着一句大罵沒出口。
我鬆開手,喘了一口氣,拍了拍身上的土,淡淡道:“揹着我。”
“啊?”
“少廢話,我渾身都是疼的,又跑不快,你背不背?再磨蹭,鳥都沒影了!”
“哦。”表哥點了點頭,直接抓住我的肩膀,提起來,往肩膀上一放,像背麻袋一樣,扛着我就跑。
只跑了幾步,起起伏伏的路還有表哥那一高一低的大跨步便把我顛簸的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本來就摔得渾身疼,這下子更是慘絕人寰。
“哥呃哥……”我聲音都被顛的發顫。
“咋了?”
“你揹人就是這麼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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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樣不是省事兒省力氣嗎?”
“以後要是木仙讓你揹她,你也這麼背?”
“啊?木仙?”表哥一愣,嚅囁半天,道:“她會讓我揹她?”
“我是說假設。”
“哦。那我就揹她。”
“跟揹我這樣?”
“嗯……是不是會不太好看?”
“是!還不舒服!把我當麻袋了吧?”
“那怎麼背?”
“換個姿勢,想想邵如昕怎麼揹我的!你連個女人都不如!”
表哥不太情願地把我放到他背上,然後嘟囔了一句:“你好……我要是連女人都不如,那你還讓我揹着,你如女人?還念邵如昕的好,這麼快就又把江靈給忘了,什麼人……”
我登時無語,看着他腦後飄動的長髮,很有一種要連根拔下來的衝動。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似乎是半個多小時,表哥停了下來。
我仰面看時,只見那些白鷹也都停住了,在空中盤旋着。
周圍是一片亂石,有幾處高巖聳立,卻空無一人。
我正自詫異,突然聽見有道聲音傳來:“雪主回來了,媽的,應該能見到木賜那貨了吧。”
另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有人跟了過來。”
話音未落,一處高巖之後突然轉出來三人,我看的分明,正是老舅、老爸、張熙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