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貴妃的寢宮,半個人影不見,好在他在宮中的日子已經太久,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也不覺得詫異。
再怎麼門前冷落,穆御醫還是先站在屏風外面等着慧心通傳。
“貴妃娘娘,穆御醫已經請來了。”慧心走到牀邊,伸手掀起簾幔。
昏昏沉沉的貴妃擡眼看了慧心一眼,“請他進來吧。”
穆御醫聽到請他,這才揹着藥箱進去。
慧心連忙去拿了一塊乾淨的棉布,眼睛無意瞟了一眼鏡子,心中一跳,她抹在臉上顯得臉色發黃的藥物,已經被雨水給沖刷乾淨了,她偷眼看了一眼貴妃,她昏昏沉沉的一定沒有發現吧。
慧心連忙端着銅盆向外面走去,瞅人不妨回到自己的房間又抹上薄薄的一層,抹得要是太厚,御醫看了也會懷疑的,更何況剛剛貴妃還看了她一眼,所以她淡淡的抹了一層,這樣,貴妃見了,也只會以爲她要好了,剛剛她昏沉沉的,沒有注意。
穆御醫走到貴妃的牀前,貴妃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衝着穆御醫淡淡地笑道:“這樣的天氣,還要麻煩你過來。”
穆御醫避開她的臉,拿出迎枕來,“還請娘娘伸出手來。”
貴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聽話的把手放在了迎枕上面。
穆御醫仔細的給貴妃把着脈。
貴妃認真地端詳着他的臉,悠悠道:“穆御醫,你來這宮中也有二十幾年了吧。”
穆御醫收回手去,去藥箱裡面取藥,雖然皇上沒有吩咐,這解毒丸他卻還是在做。
“是呀,整整二十一年整了。”
那時候,他剛剛進宮,和剛剛成爲秀女的貴妃撞在一起,貴妃那時候還真是青春貌美,趾高氣昂的看着他,“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御醫,而我,將成爲這皇宮裡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二十年過去了,她當年的豪言壯語猶在,他卻已經被磨得沒有了棱角。
“原來本宮竟然在這個宮中呆了二十一年了。”貴妃幽幽道。
穆御醫把藥丸遞給貴妃,貴妃接過去,毫不猶豫的吃下。
穆御醫看了一眼,垂下頭去。
“穆御醫,你看本宮還能活多久?”貴妃忽然問道。
穆御醫嚇了一跳,“貴妃娘娘只是鳳體違和,難免心情不好,等貴妃娘娘病好了,就不會這麼想了。”
“可是……本宮的病什麼時候能好呢。”貴妃緊盯着穆御醫的眼睛,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穆御醫不敢擡頭,“娘娘只要把心胸放寬……”
貴妃截住他的話,“你是在暗示本宮心眼小嗎?”
穆御醫趕緊跪在地上,“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貴妃穿上鞋,走到他身邊,俯下身去,扶起他來,“穆御醫,快快請起,別這樣,你和我又不是外人。”
穆御醫哪裡敢跟貴妃不是外人,連忙磕頭。
貴妃身子一軟,倒在了穆御醫的懷裡。
慧心端着銅盆進來,見到這一幕,嚇得扔掉了手中的銅盆,兩個人如同驚弓之鳥,身子趕緊分開。
慧心早就跪在了地上,“娘娘饒命,地上有雨水,奴婢被滑了一跤,驚擾了娘娘。”
貴妃伸出手去,拂了一下額前的碎髮,“那有什麼,你就跪在那裡喊饒命,好像本宮平常對你們很吝嗇似得,起來吧。”
慧心諾諾地站起身來,搶上前一步,“娘娘,奴婢去打水。”
她這回打水,就跟拿肉包子打狗一樣,好半日也不見回來。
貴妃看了一眼僵着身子的穆御醫,忽然撲哧一笑,在他的身邊蹲下,輕輕地往他耳朵裡面吹口氣。
“穆御醫,你這是怎麼了?莫非有什麼隱疾?你全身都在發抖耶,瞧瞧,瞧瞧額頭這冷汗冒的。”貴妃拿出帕子來給他擦冷汗。
“娘娘,請娘娘自重。”穆御醫嚇得連連後退。
貴妃臉色一撂,“穆長青,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話,你的人頭馬上落地。”
穆御醫連連磕頭,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貴妃。
貴妃忽然悠悠的嘆口氣,“穆御醫,你知道嗎?本宮當年喜歡過你的。”
穆御醫心驚膽顫,“不敢,不敢啊娘娘。”
他怎麼敢和皇上搶女人呢。
不過,當年他其實也是對她心動的,後來娶得妻子都跟她的相貌性子有些相似,只不過,這番話,他打死也不會跟外人說的。
“你起來,起來我們好好地說一會話。”貴妃拉着他。
穆御醫連忙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和她保持着安全的距離。
貴妃冷笑,“穆御醫,你站得那麼遠做什麼?難道本宮還能吃了你不成?”
“不敢,不敢。”穆御醫嘴裡說着不敢,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是什麼含義。
“那好,本宮問你什麼話,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回答。”貴妃臉露寒意。
穆御醫看了一眼,寒意從腳底往上蔓延,他四下張望了一眼,見再也沒有別人,心神稍定,“下官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貴妃見了,再也不繞圈子,“本宮到底中的什麼毒,可有解藥。”
穆御醫張張口,貴妃煩躁的揮揮手,“記住,本宮說的是解藥,一勞永逸的解藥,不是每個月十五要吃的藥丸子。”
“這個……”穆御醫滿臉的爲難。
貴妃冷笑一聲,“不要跟我說你不清楚,這麼多年,我這病的藥方都是你配的,你不清楚誰清楚,你要敢說一個不字,我現在就脫了衣服喊人來。
穆御醫已經連害怕都忘了。
身子蜷縮成一團,“娘娘,你這病不是病,是毒。“
貴妃不耐煩地道:“廢話,本宮自然知道是毒,要不怎麼會問你要解藥。“
穆御醫不忍說出實情,卻又不得不說出實情,“娘娘,你這個毒,是真的沒有解藥啊。”
貴妃伸出手揪住穆御醫的衣襟,咬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着他的名字,“穆長青,你真的以爲本宮治不了你嗎?”
穆御醫連連搖頭,“娘娘,下官也曾研究過娘娘的病症,心中也曾擬過一張方子,卻不知道管不管用,下官也不敢去問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