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地而坐。
周圍荒涼的景象如同壁畫或者玻璃一樣破碎綻開，詭異灰色的天密佈裂紋，荒涼乾硬的大地就像絲綢一樣飄蕩，那些堆積成山的屍骸也如同被一隻無比巨大的手掌揉捏在一起。
於是更加詭異。
“這裡是尼福爾海姆邊界，臨靠着阿斯加德，”
海拉在劉賀對面坐下，周圍的一切都在詭異地搖擺，只有兩個人坐下的地方依舊堅實，“我曾被奧丁和他的女武神們追殺，並在這裡覆滅了那支被遊吟詩人傳唱的神話軍團。”
“你是如此強大……海拉.奧丁森，你的力量足以讓阿斯加德的威名響徹宇宙，連奧林匹斯諸神都在你的雙眸中顫抖。”
劉賀點頭，他當然知道那些關於海拉的事情。她本身就是一個神話，一個傳奇，一部史詩。
“但我很好奇，尊敬的女神……爲什麼，即使執政觀念不同，爲什麼你會和奧丁分道揚鑣？作爲他的長女，阿斯加德最強大的戰士，爲什麼你們會走到那一步？”
深深地嘆口氣，海拉站起來。
她和電影中那個海拉不太一樣，不僅僅是長相上更加美豔，似乎也在心底埋藏着更多的秘密。
“鐺！！”
宛如喜馬拉雅山脈上那些苦行僧在撞鐘，巨大的金鐵交鳴之聲在劉賀耳響起。
就像一幅油畫被開水潑下。
所有的色彩都在融化，然後從上到下，又開始重新排列。
周圍的環境在瞬間轉變。
剛剛還是恐怖荒涼的冥界場景，現在卻成了兩邊種滿榕樹的郊區道路。
和劉賀印象中，那些小縣城公園附近的馬路很像。
陽光透過榕樹葉，投下斑駁的光點，細小的灰塵和一些別的東西在那光柱裡遊走。
丁達爾效應。
“我被關押在阿斯加德的下面，被稱爲冥界的尼福爾海姆，沒有生命，沒有陽光，沒有神力，什麼都沒有。”
海拉張開雙臂，她的面頰上泛着奇怪的光芒，“但弗麗嘉經常會給我帶來一些書籍和別的有趣的東西……你來自米德加爾特的東方，對嗎？”
“事實上，我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米德加爾特東方國度。”劉賀聳了聳肩，他看到旁邊有家小店，招牌上用中文寫着開元米粉，“所以，你去過中國？”
撅了噘嘴，海拉貼近劉賀：“另一個世界……我聽說過，我也見過一些你這樣的人，最強大的那一個嘴裡喊着絕對的正義，做着小孩纔去做的那些事情。”
“亥伯龍？”
劉賀似乎有些猜測，他也對那些多元宇宙中的事物相當感興趣。
絕對正義，心思純良，整個漫威世界，除了盜版超人亥伯龍還有誰？
“對，就是他，我見過他，用星體投射。”海拉撫平劉賀披風上的褶皺，她擡起頭來，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你知道得很多啊。”
“事實上，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得多。”
右手握住海拉在胸膛遊走的那隻手腕，他直視前方，“你還是沒有告訴我，爲什麼會背叛奧丁……海拉，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本來在奧丁死亡之後，你就會是阿斯加德的無冕之王。”
風吹過。
劉賀身邊的海拉變成一片煙塵。
接着，她又出現在正前方，剛纔那個位置。
“我看過很多書，但有一本書，一句話，讓我記憶十分深刻。”
她將雙手背在身後，咬牙切齒，眸子裡升起黑色迷霧，夜光之劍在她手中忽隱忽現，
“來自你的家鄉，《狂人日記》，知道嗎？”
“魯迅先生的著作？”
在劉賀上一世，他還在讀書那個時代，魯迅的文章還是中小學課本上的必備讀物。
這麼出名的作品，他怎麼可能沒聽過？
“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四個字。”海拉用並不怎麼純正的中文這樣說，她的眸子裡幾乎要燃起烈焰，“我們曾是這個宇宙絕對力量的象徵，沒人敢挑戰我們的權威，但奧丁卻止步於九界！阿斯加德，原本應該是宇宙之王！百界，萬界，所有世界的共主！”
“權力，對權力的追求和力量的慾望讓你迷失了一切，並最終和你的父親分道揚鑣，海拉。”
劉賀微微眨了眨眼睛，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有什麼事情沒做。
“你和奧丁說的一樣，但你們都不瞭解。”海拉臉上頭一次做出不屑的表情來，她揮動自己的雙手，金色和黑色的迷霧就升上來，在劉賀面前演變成人間百態——
苦難、貧窮、飢餓、災難、戰爭。
所有一切常人所能遇到的最大不幸。
“奧丁老了，他想安靜下來作爲九界的君王，治理九界，並讓這裡成爲溫室，保護所有凡人免受來自星空的威脅。”
“但這並沒有什麼不對，不是嗎？”劉賀嘆了口氣，“難道非要用戰爭來滿足你的征服欲嗎？”
“本來我們可以讓整個宇宙不再像過去那樣，充滿殺戮與恐慌，戰爭與災難，在阿斯加德的治理下，在一個開明的君王治理下，人們安全，溫暖，死亡只會成爲生命的終點……那時候，人們將在自己生命的盡頭擁抱死亡，就像一個老朋友那樣，而不是像現在……畏懼它，並且竭力避免它。”
劉賀差不多明白海拉的意思。
她原本希望利用阿斯加德絕對強大的力量來征服宇宙，並將和平與光明帶到這個世界——即使這並不像一個死神該做的事情。
就算是他，也不願意相信，一個代表死亡、毀滅與黑暗的恐怖神明會做這樣的事情。
“你看，戰爭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而不是最終的目的。”海拉似乎是想起了過去的那些事情，
“但奧丁阻止了我，他老了，一個年老的君王，腦子有病了……本來我們可以做得更多，但他止步於眼前。”
“即便是我，也不會希望你發動戰爭，海拉，即便我作爲黑暗超人。”劉賀搖頭，他似乎看到了過去，海拉的瘋狂。
奧丁並不是不想殺死她。
只是辦不到。
死亡神格與阿斯加德息息相關，她的力量來自這個神明的國度，所以選擇了封印。
這封印將在奧丁死去之後，徹底失效。
屆時，冥後海拉，將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