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共商大計

燕小飛本想告知冷寒梅,從柳少白口中聞得有人冒用自己名號,與“脂粉情魔玉羅剎”仲孫雙成,在一起鬼混之事。

但話已到口,卻忽然起起還是暫時不說出此事爲妙,遂微一搖頭說道:“我離開九連之後,便巧逢一多年至交‘嵩陽醉客鬼見愁’南宮隱,承他告知‘蟠龍鼎’出世消息,邀我同來,護衛這武林奇寶,俾免落入邪魔手中,故而……”

冷寒梅笑道:“我知道天下之大,歹徒難尋,決非輕易可以如願!如今燕大俠既已來此,卻再好不過,假如是所料不錯,那冒充燕大俠的惡徒,必然經不起奇寶誘惑,也會雜在宇內羣雄中,來此圖謀,正可就便查訪,或有所得?”

她的看法與南宮隱完全相同,並均頗正確,判斷無誤。燕小飛遂好生佩服,含笑說道:“冷姑娘高見甚是,但望天從人願,能夠遇上這萬惡賊子,了斷一樁大事!”

冷寒梅點頭稱是,改變了話題說道:“燕大俠,那位‘嵩陽醉客’,知不知道‘蟠龍鼎’的確切藏處?”

燕小飛搖了搖頭,含笑問道:“我適才聽得小紅姑娘說,冷姑娘頗懷疑‘蟠龍鼎’與金陵城中的一位卓姓世家有些關係。”

冷寒梅微微一笑,先把有關“蟠龍鼎”,及卓王孫卓少君父子各事,講了一遍,然後正色說道:“這就是我所以懷疑‘蟠龍鼎’落在‘金陵卓家’的理由,燕大俠請想,真鼎倘若不在卓少君手中,他對小綠拋鼎入河之舉,怎會不力謀攔阻?”

燕小飛點頭笑道:“冷姑娘疑得有理!”

冷寒梅繼續說道:“但‘蟠龍鼎’既在卓少君手中,他應該把小綠拋鼎落河之事,儘量宣揚,移轉目標,期將尋寶羣豪,引上錯誤路徑,來替自己減少煩擾纔對。他爲何毫不如此作法,眼看江湖豪俊,雲聚金陵,自己仍扮作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風流公子,夜夜秦淮,揮金買笑?燕大俠,請你想想看,這裡面是否有甚麼陰謀?其用心刁惡到了令人顫慄的地步!”

燕小飛略一沉吟,揚眉說道:“冷姑娘莫非猜疑卓王孫卓少君是故意用‘蟠龍鼎’爲餌,要把舉世英雄,誘到金陵,予以一網打盡?”

冷寒梅點頭笑道;“這是我的猜疑,也只能根據已知已見事實,研判推斷至此,無法獲得更確切佐證。”

燕小飛笑道:“冷姑娘能有這種推斷,足見高明,我們如今不妨先研究卓王孫卓少君父子,爲何要如此作法。”

冷寒梅嫣然笑道:“燕大俠必有高見。”

燕小飛笑道:“這要看他父子的心理情況,是變態,抑是常態?若是變態,便比較容易研判。”

小綠一旁笑道:“卓少君冷靜深沉,作事極有條理,不像是個變態人兒,燕大俠請從常態上加以討論。”

燕小飛微笑說道:“假如以常態而論,我認爲卓家父子的此舉用意,是在復仇。”

冷寒梅與小綠小紅,均聽得一怔。燕小飛繼續說道:“他父子或是與某人有仇,或與某些人有仇,或是對於整個的武林人物,懷有一種深切憤恨,遂打算以‘蟠龍鼎’爲餌,使秦淮河中,填滿江湖俠骨!”

冷寒梅“呀”了一聲,失驚叫道:“燕大俠的這種見解真高,我們應該怎樣做法,方能挽回武林劫數?”

燕小飛道:“我認爲挽回劫數之道,有兩條途徑,第一條是闡明利害,說服羣雄,要他們消除奪寶貪念。第二條是搜源治本,直接對付‘金陵卓家’……”

燕小飛語音至此微頓,舉杯呷了一口香茗,往下道:“但常言道得好:‘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來此江湖羣豪,誰不對那‘蟠龍鼎’,抱着拚命奪取的莫大貪念?我們空口白舌,恐怕不單無法說服他們,反會引起他們懷疑我們要獨吞至寶之嫌!”

冷寒梅好生佩服,點頭讚道:“燕大俠識透世情,所說的確是至理名言。”

燕小飛笑道:“故而我認爲不必白費心力地,去走第一條路。

還是走第二條路,直接對付‘金陵卓家’爲宜。”

冷寒梅皺眉說道:“燕大俠的高見,我完全同意,但如今尚在推理假設階段,一切均無實證,此時便對付‘金陵卓家’,是否太早了些?”

燕小飛點頭笑道:“不錯,此時下手,確實太早了些,應該先把我們的推理假設,設法來證實證實!”

冷寒梅笑道:“關於怎樣求證之道,燕大俠想必智珠在握。”

燕小飛向冷寒梅看了一眼,搖頭笑道:“冷姑娘不必太謙,燕小飛心思魯鈍,比你的冰雪聰明,差得遠了。此事既由卓少君而起,則關於求證一節,少不得還請小綠姑娘,在卓少君身上,旁敲側擊,拭探試探。”

小綠皺眉說道:“這幾天來,我已在他身上,挖空心思,出了各種花樣。但卓少君太以機警,絲毫未露甚馬腳。”

燕小飛搖頭笑道:“小綠姑娘,請你記住,對付尋常人物,雖然宜用妙計,但對付聰明絕頂之人,卻最好用這毫不爲奇的平常手段,有時反會發生意料不到的奇妙效果。”

小綠赧然笑道:“這才教‘聞君一席語,勝讀十年書’。謝謝燕大俠的指點,我決定用你所謂‘平淡無奇’的上策,再向卓少君的身上試試。”

燕小飛目注小綠,微笑說道:“小綠姑娘,你試儘管試,但卻切忌過份深入。只可使他心驚肉跳,疑竇叢生,不可以使他恍然憬悟,看透一切!”

冷寒梅笑向小綠說道:“小綠聽見沒有?這是要你把分寸,拿捏得不溫不火,恰到好處。此事說來容易,作來甚難,你要多加小心,切莫辜負了燕大俠的高明指點,和所負使命。”

小綠笑道:“姑娘放心,小綠定當盡力而爲,但仍請燕大俠和姑娘,不時加以指點糾正。”

冷寒梅目注燕小飛說道:“燕大俠,我看此事由小綠獨自承當,是否份量稍嫌太重,應該替她分擔一些。”

燕小飛笑道:“我們分工合作,冷姑娘坐鎮船中,發號施令,指揮一切。至於離開這畫舫以外的事兒,全交給我辦好了!”

他這樣答話之意,是因聽出冷寒梅有點靜極思動,遂自告奮勇,甘任其難,不願讓這位不帶一絲煙火氣的“無垢玉女”,有所辛勞,拋頭露面!

冷寒梅妙目之中,異采電閃,柔婉笑道:“我已經違背燕大俠囑咐之語,這次不敢再不聽吩咐,愧對燕大俠的關垂盛意,冷寒梅領受之餘,不再言謝的了。”

燕小飛觸着冷寒梅這兩道能夠溶金化石,滿蘊柔情的目光,再聽她那幾句話兒,禁不住心頭微跳,趕緊斂神垂目。

就在這當兒,小紅近乎撒嬌地,撅着嘴兒道:“燕大俠,你過河拆橋,厚彼薄此,未免太以偏心,我要不依你呢……”

燕小飛呆了一呆,尚未說話,冷寒梅已然黛眉雙揚地,笑罵道:“小紅大膽,怎好在燕大俠之前,如此放肆無禮!”

小紅的心竅與小綠一樣玲瓏,她比小綠缺乏了一份沉穩,卻多了一份嬌俏刁蠻。她自然看得出冷寒梅沒把燕小飛當作外人,根本不是真怒,遂將一張小嘴,撅得更高地繼續說道:“我不是‘無禮’,是要‘辯禮’!燕大俠若非我巧加接引,咫尺天涯,怎能與姑娘重逢?如今姑娘坐鎮船中,發號施令,小綠姊姊更派擔當大任,對付卓少君,只把我小紅看成窩囊廢般,冷落一旁。難道還不是過河拆橋,上船抽板,有所厚薄,不甚公道麼?”

她邊說邊氣,嬌怨畢露,楚楚可憐,模樣兒甚爲天真,動人已極。

冷寒梅又憐、又愛,又覺好氣,又覺好笑,對小紅白了一眼,轉面向燕小飛蹙眉說道:“這丫頭被我寵得絲毫不識禮數,燕大俠莫要見怪。”

燕小飛的心情,如今已漸漸放鬆,不似先前那般拘緊,聞言之下,目注小紅,揚眉含笑說道:“紅姑娘錯怪我了,燕小飛生平最重知恩報德,決不過河拆橋!對於你的高才,正擬大用,誰知你不等我有所請求,便……”

小紅聽到此處,立即喜形於色,急急問說道:“真的?常言道‘大人不把小人怪,宰相肚內好撐船’,請燕大俠恕我年幼無知,趕快吩咐,小紅恭聆將令!”

燕小飛笑道:“冷姑娘身爲主帥,虎帳韜令,關係成敗,決不可無人守衛,我請紅姑娘委屈一些,暫時充任個帶刀侍衛如何?”

燕小飛居然也弄花槍,虛應一招,說了幾句廢話。

因爲這原本是小紅份內之事,縱然不加以囑咐分派,她也會盡心竭力,對冷寒梅的安危,慎密護衛!

故而他的話兒才了,便把小紅氣得柳眉倒剔,杏眼圓睜,一佛涅檠,二佛出世!

冷寒梅見狀笑道:“小紅,你不許再胡亂哆唣,燕大俠何等高明,他的一言一動,無不具有深心,趕快恭遵令諭!”

小紅銀牙微咬小脣,向燕小飛盯了兩眼,彷佛無可奈何地,恭身苦笑說道:“燕大俠,小婢多謝栽培,恭遵將令!不過……不過若是到了要緊時候,可別忘了讓我湊湊熱鬧。”

燕小飛點頭笑道:“紅姑娘放心……”

話方出口,驀然一陣輕捷步履之聲,由遠而近,聽得有人在岸上,朗聲發話叫道:“蘇姑娘在麼?江南司徒文,慕名求見!”

四人聞言,不由俱是一怔,冷寒梅並向小紅飛快地遞過一瞥眼色!

小紅會意,立即轉向窗口,揚聲說道:“我家姑娘現有貴客在船,無法分身接待,尚祈原宥,並請明晚再來!”

岸上的司徒文,默然未語,卻有另一個粗豪口音,暴怒叫道:“丫頭大膽,我家總舵主來看蘇小曼,是她天大造化,別的船上,求還求請不到,怎敢亂擺架子?你船上那混帳東西是誰?敢在我家總舵主面前,也配稱爲貴客麼?趕快叫他滾蛋,讓蘇小曼好好服侍我家總舵主,否則,秦淮河中的這碗飯兒,今後就別想吃了!”

從語音方面聽來,這發話人就是司徒文手下護法,“孤山四凶”之首的“活閻羅”宮天風。

不單小紅勃然大怒,氣得眉騰煞氣,面布寒霜,目中電射威棱,要想閃身躍出,給他一頓教訓,便連燕小飛,冷寒梅也有點情懷激盪地,按納不住。

倒是小綠來得沉穩,她伸手拉住小紅,不令撲出,並連連搖頭示意。

小紅猛然省悟,司徒文是熟人,豈可小不忍而亂大謀,把掩飾已久的行藏,一旦敗露。

故而,他只好強忍怒火,緊咬銀牙,連頓蓮足。

燕小飛一聲不響,探懷取出一副人皮面具,戴在臉上。

轉眼間,他變成了一個容貌猥瑣的中年人,站起身形,掀簾大步走出,卓立船頭,目光四掃。

果然,那位“長江三十六舵”舵主司徒文身穿一襲白衫,手中把玩着他那柄獨門兵刃“玉骨描金扇”,站在河岸之上,神情似頗瀟灑悠閒,但又隱隱流露出輕狂跋扈意味,顧盼間傲氣凌人,大有天下英雄唯我獨尊之概!

身後一左一右隨侍着兩名錦袍老者,長得兇惡猙獰,眉宇間滿布毒辣神色,正是那“孤山四凶”中的“活閻羅”宮天風和“毒殭屍”辛浩。

一見有人出艙,司徒文竟偏過頭去,似乎不屑一顧。

宮天風、辛浩二人,卻投射過四道森冷懾人目光。

燕小飛不等他們開口,便搶先冷然說道:“適才口出不遜,像只胡亂咬人瘋狗的混帳東西,是哪一個?”

小紅在艙中聽得燕小飛開口罵人,不禁揚眉嬌笑,好不高興。

她知“鐵血墨龍”業已發了脾氣,那位“活閻羅”宮天風,縱不變成“死閻羅”,也夠他吃不消兜着走了!

宮天風平素極爲桀傲兇殘,氣焰甚高,那裡容得一個貌不驚人的陌生醜漢,對自己還口辱罵!

他勃然驚怒,獰笑說道:“小狗找死!”

死字纔出,人已凌空疾縱,隨聲撲來!

燕小飛曬然笑道:“憑你這種東西,也配妄自張狂,若不略加教訓,你也不知天高地厚!滾,替我退了回去!”

一面發話,一面右掌微舉,虛空略推。

宮天風半空中倏然悶哼,身形如飛暴退,果然恰好退回他原立之處,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小紅隔窗偷窺,看得暗暗稱快。

司徒文、辛浩,連同宮天風自己在內,作夢也未料到這陌生醜漢子,竟會身懷高深武學。

宮天風無法掩羞,向辛浩略打招呼,正待雙雙再撲,司徒文神色微變,伸手攔住他們,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妄動,由自己出面應付。

兩個兇人,趁機收勢,司徒文遂以一副冷傲的神情,目注燕小飛,厲聲問道:“閣下高姓大名?”

燕小飛比他更冷更傲地,不答反問道:“你就是司徒文?”

司徒文點頭答道:“不錯,在下就是司徒文,長江三十六舵英雄好漢,全都歸我統轄!”

燕小飛鄙夷一笑說道:“原來頗負盛名的‘長江三十六舵’總舵主,竟是如此狂妄無知,仗勢欺人之徒,委實令我失望!”

司徒文再度變色問道:“閣下甚麼稱謂,爲何不報姓名?”

燕小飛冷笑說道:“我的姓名憑你還不配問!”

司徒文氣得厲聲叫道:“閣下這樣說法,難道自己不覺得太狂妄麼?”

燕小飛狂笑說道:“我覺得你太狂妄,才投之桃李,報以瓊瑤,也以狂妄態度對你!你那‘長江三十六舵’總舵主的身份,只能唬唬那些未曾見過世面的人,對我卻不值一笑!”

司徒文臉色鐵青說道:“閣下何不試試?”

燕小飛哂然不屑地揚眉答道:“我試過了,由宮天風的膿包,和你司徒文的自大之上,便可看出你們,不怎麼樣!”

“毒殭屍”辛浩突然搶前一步,鬢髮皆張地,向司徒文恭身說道:“總舵主,辛浩請命出手,不能讓這無知小狗,張牙舞爪,妄自猖狂!”

司徒文目注燕小飛,點了點頭,辛浩身形一展,突然凌空飛起,宛如急箭離弦般,凝足了所煉“陰煞掌”力,向燕小飛飛撲而至!

燕小飛目射寒芒,冷然說道:“有眼無珠的辛浩老賊,我也照樣給你吃點苦頭!”

隨聲發掌,輕輕一推,辛浩悶哼起處,身形硬被震退,並無巧不巧地,也和宮天風的情形相同,雙手附胸,面色如土地呆若木雞!

燕小飛哂然笑道:“司徒文,你告訴你那兩名所謂‘護法’,再若是不知進退,我便不會再手下留情,要叫他們吃不消兜着走了!”

司徒文仰天狂笑,聲震夜空,把手中“玉骨描金扇”,刷然合攏,指着燕小飛,瞪目喝道:“好,好,閣下居然能連挫我兩名護法,身手確實不凡。司徒文難得遇上高人,第一個便要不知進退地領教領教閣下的驚世絕學!”

他這裡激怒欲狂,燕小飛那裡卻變得彷彿連半絲火氣都無,淡然一笑,搖了搖頭說道:“慢來,慢來,在這六朝金粉,餘韻猶存,發影鬢光,笙歌處處的月下秦淮,只宜倚翠偎紅,享受風流滋味。

你我若是大打出手,生死相搏,豈非有點煮鶴焚琴,大煞風景?”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回頭向船艙中看了一眼,繼續笑道:“再說,我也不願驚嚇了船中那位絕代佳人蘇姑娘,遂出得艙來,打算和你講理。誰知兩位貴屬,居然逞強動蠻,才逼得在下只好略加儆戒。如今,我仍願和你先行論理兒,倘若真到‘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時,定然奉陪就是!”

司徒文此時已怒火高燒,殺機滿腹,那裡還聽得進這些話兒,遂目中厲芒電閃,欲向燕小飛答話叫陣。

但在那他要發話而未發話的剎那之間,頓覺對方從雙瞳以內,射出來兩道懾人心魄的異樣神光。

這種異樣神光,外行人雖不知,內行人卻深悉具有此等目光之人,內功修爲,必已到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天的爐火純青境界!

司徒文自然是大內行,他一見對方目中竟射出如此神光,不禁心頭怙掇,那幾句叫陣挑戰之語,也留在口邊,暫未說出。

宮天風卻未注意到這等細節,雙眉一挑,厲聲叫道:“小狗放屁,你莫要見我家總舵主即將出手,便嚇得告饒,要知道長江一帶……”

燕小飛目中神光忽斂,冷眼瞧着宮天風,哼了一聲說道:“宮天風,我與你家總舵主在說話,那裡有你放肆插口餘地,你若想活着離開秦淮,最好是閉上你那臭嘴!”

宮天風想起適才所吃苦頭,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果然立即住口,

燕小飛神色轉緩,又向司徒文叫道:“司徒文,你身爲‘長江三十六舵’的總舵主,也不算沒有身份,怎麼蠻不講理?”

司徒文怒火又升,但因被燕小飛拿話扣住,只好強自忍耐,憤然答道:“你有甚麼理由,要說快說!”

燕小飛點頭笑道:“對了,要肯講理纔對,否則豈不和那兩個無知蠢物一般,那裡配領長江三十六舵的江湖好漢?”

宮天風與辛浩,聽對方又扯到自己頭上,不禁瞪起四隻兇睛,卻被司徒文拂袖止住,冷然答道:“閣下既欲講理,是否可以把嘴裡放乾淨些?”

燕小飛置若罔聞,淡笑說道:“你既然講理,那就好辦,請問,關於蘇姑娘的這隻畫舫,今夜是我先來?還是你先到?”

司徒文明知理虧,但因勢成騎虎,不得不答,遂轉着彎兒,避開着正面說道:“閣下似乎多此一問的了。”

燕小飛搖頭笑道:“決不多此一問,‘理’字講究公正不阿,是非分明,我不得不問問清楚!”

說到此處,揚眉微笑,目光一掃道:“你既承認是我先來,明理便好講!事分先後,人分賓主,先來是主,後來是賓,喧賓不能奪主,更是向來定論!今夜我先上船,你這兩位護法,卻強橫無理,要趕我走路。難道這就是你司徒文執掌‘長江三十六舵’的馭衆規矩麼?”

一番話兒,把司徒文問得滿臉飛紅,羞忿交進,但卻無法答話。

理虧氣短,委實不差,司徒文平日何等兇橫?如今便確被一個“理”字,壓得擡不起頭,減卻許多兇焰。

當然,若遇常人,他縱然理虧,卻可能格外逞兇,索性來個殺人滅口!

但燕小飛有如天際神龍,微現鱗爪之下,已使司徒文深懷顧忌。吞聲忍氣,心所未甘,動手逞強,勝負難卜,萬一理虧而又武功不敵,有何面目再見天下豪傑!

司徒文正在左右爲難,辛浩突然厲聲叫道:“何謂‘蠻不講理’?什麼叫‘兇橫霸道’?你不過今夜纔來,我家總舵主卻早於三日之前,便有預約!”

燕小飛故作一怔,訝然問道:“是真的麼?”

辛浩得意笑道:“這事還不容易求證?你若不信,只消問問船上丫頭,便知理虧的一面,不是我家總舵主,而是你了。”

辛浩這種說法,異常刁鑽。因他覺得船上女子,不過風塵弱妓,聽得“長江三十六舵”總舵主的名頭,定必順水推舟,幫着自己圓謊,決不會加以否認。

燕小飛聽得暗暗好笑,心說:“該死的東西,這是你自討苦吃!”

他一面心中好笑,一面卻故作猶豫地,沉吟片刻,方自揚眉問道:“倘若你是無中生有,憑空捏造又便如何?”

辛浩因金陵一帶,無人不知“長江三十六舵”總舵主司徒文的勢力厲害,小小風塵弱女,決不敢輕捋虎鬚,遂神氣十足地擺出一副英雄模樣,應聲答道:“只要艙內丫頭,膽敢否認老夫所說,則辛浩弟兄,與我家總舵主,自認理虧,立即走路!”

小紅本來以爲他要發甚狠勁,暗中好不高興!如今聽了辛浩這樣說話之後,不禁心頭暗道:“這老狗好生狡猾!今夜便饒了他,總有一天,要叫他們嚐嚐姑奶奶的厲害!”

燕小飛之本意只想把司徒文等,折辱一番,略殺狂傲之氣,並把他們趕走,免得在此惹厭!故而,靜等辛浩話完,冷笑說道:“這樣雖然太便宜了你們,但秦淮勝地,風月無邊,我也不想不爲己甚,擾及旁人倚翠偎紅,風流情韻的了!”

說到此處,目注司徒文喝道:“司徒文,辛浩說的話兒,算得數麼?”

司徒文點頭答道:“閣下放心,我承認辛浩是在代我說話。”

燕小飛點了點頭,轉過身來,便欲向艙內發問。

辛浩突然喝道:“且慢!”

燕小飛愕然問道:“你還有甚麼話說?”

辛浩從一雙鷹目中,閃射出兇厲光芒,凝注在燕小飛的身上,陰森森地揚眉說道:“倘若艙內丫頭,不加否認呢?”

小紅被他左一句丫頭,右一句丫頭,叫得心頭火起,伸手在頭上拔下一枚髮簪,便欲隔窗打出。

小綠眼明手快,趕緊阻住小紅,並把她手內髮簪,搶了過來,低聲叱道:“紅妹怎麼這樣冒失?你這一簪發出,豈不立即敗露行藏,使姑娘一番心血,完全白費!”

小紅又羞又氣,咬牙不語。

艙外的燕小飛,卻輕笑答道:“你且放心,只要證實你所說確非虛語.我便認輸,任憑你等如何處置。”

辛浩獰笑說道:“好,彼此話已講明,你去問那些丫頭們吧。”

燕小飛回顧船艙。揚聲問道:“蘇姑娘,這位司徒總舵主,當真在三天以前,便和你訂下今夜之約了麼?”

小綠尚未來得及答話,小紅卻不肯放過這唯一出氣的機會,趕緊搶先開口,朗聲笑道:“相公,你休要聽那活像個死人般的老東西亂放狗屁!他是胡拉瞎扯,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兒!”

冷寒梅聽她這樣口沒遮攔,不禁微含薄怒地向小紅瞪了一眼。

小紅怒火稍泄,伸伸舌頭,異常嬌憨頑皮地微聳香肩,扮了一個鬼臉。

船頭上的燕小飛,卻忍俊不禁,向辛浩失笑說道:“如何!……”

這“如何”二字方出,辛浩已羞惱成怒,勃然色變,向艙中厲聲叱道:“萬惡賤婢,莫非吃了熊心豹膽,竟敢辱罵老夫!且容你活過今夕……”

話方至此,燕小飛沉聲喝道:“住口!”

這一聲有如春雷暴發,霹靂當頭,把司徒文、辛浩、宮天風等三人,全都震駭得倒退半步!

燕小飛長眉倒剔,一雙虎目中,又復現先前頗令司徒文見之膽懾的炯炯神光,正色朗聲道:“誰敢對蘇姑娘妄逞兇鋒,欲加報復,我便叫他有如此水!”

話音甫落,右掌倏揚,一陣“呼呼”作嘯的罡風捲處,船前七八尺外的河水,被擊出一個大洞,水花四散飛揚,布起漫天水霧!

這種掌力,雄渾得絕世罕有,不單見所未見,幾乎聞所未聞。

司徒文等,見狀之下,又復一齊嚇得生冷汗。

燕小飛收掌轉身,向司徒文冷冷說道:“司徒文,你如今大概無話可說,該請回了吧?”

畫虎不成,徒自取辱!司徒文理既屈,膽又寒,只有苦着一張臉兒,跺足轉身,帶着辛浩、宮天風兩個兇人,飛馳而去!

燕小飛目送他們身形消失,方哂然一笑,回到艙內。

他甫進船艙,小紅便迎上前來,柳眉凝怨,嗔聲說道:“燕大俠,你怎麼不把這幾個該死的東西狠狠揍上一頓?”

燕小飛知道小紅性剛,不能忍氣,遂含笑道:“司徒文除了狂傲自大,行爲任性以外,尚無大惡,勉強可算一位英雄人物,故而我纔不肯做得太絕。常言道:‘路須讓一步,味要減三分’……”

小紅聽到此處,不禁赧然垂頭。

燕小飛又復笑道:“其實今夜這場折辱,已使他丟盡顏面,可能比打他一頓,還要使他難受。”

冷寒梅一旁說道:“燕大俠,你認爲他們會不會再來滋擾?”

燕小飛想了一想答道:“司徒文總有些廉恥之心,他自己定必無顏再來,但‘孤山四凶’那些兇殘無恥的東西,卻是難說。”

冷寒梅點頭說道:“我也是這樣想法!”

小紅螓首微揚,冷“哼”一聲說道:“他們若敢再來?真是再好不過,我剛纔所憋的一口氣兒,正愁無處出呢!”

冷寒梅臉色一沉道:“小紅,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做事從來輕率浮躁,總有一天會因此吃上大虧。我們此行,目的何在?怎能爲了這點小事,便把前功盡棄?”

這個釘子,把小紅碰得妙目一紅,險些掉下淚來,頗爲委屈地低垂螓首。

她們名雖主婢,情同姊妹,冷寒梅平素對於小綠小紅二女,寵愛備至,慢說像今夜這般沉着臉兒加以呵責,便連大聲話兒都輕易不曾有過。

如今見了小紅那副羞窘可憐神色,不禁心中生憫,面色稍緩,柔聲說道:“小紅,我知道你向來性傲心高,今夜是憋了惡氣,受夠了委屈。但我和小綠,還不是一樣怒滿胸膛,竭力忍受,因爲萬一暴露行藏,辦起事來,便難免困難得多。小紅,放乖些,暫且忍上一忍,等把正事辦完,我一定讓你有機會發泄發泄。”

這番話兒,語氣已極委婉,神情也異常和悅,充滿了安慰意味,可見得冷寒梅平素對紅綠二女,如何憐愛。

冷寒梅語音方落,小紅業已淚珠兒成串,從大眼眶中流出,撲簌簌灑落襟前,香肩一陣聳動,抽抽噎噎說道:“姑娘,小紅知……

知道錯了,我……我以後會改……”

冷寒梅遞過一方羅帕,失聲說道:“快把眼淚擦乾,別讓燕大俠笑話。十七八的大姑娘了,還動不動就哭得淚人兒似地,多不害臊。”

小紅適才委實忘情,如今方想除了冷寒梅與小綠之外,還有燕小飛在旁,不禁紅透雙頰,便接過羅帕,一面擦拭淚漬,一面卻向燕小飛偷瞥一眼,頗爲不好意思,又復低垂粉頸。

燕小飛見她把女孩兒家的天真嬌態,表露無遺,遂也心生憐愛,對小紅含笑解說道:“紅姑娘,請儘管放心,到時候燕小飛讓你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把那些東西,丟下秦淮河去!”

小紅被他逗得破涕爲笑,嚶嚀一聲,但立即發現艙中冷寒梅、燕小飛、小綠等六道目光,均微含笑意地對她凝注,不禁又把嬌靨漲得通紅,跺足飛身,逃入了後艙去了。

燕小飛一面好笑,一面向冷寒梅道:“冷姑娘也請放心,我去把那位南宮老哥哥請來,叫他暫居附近,便可防止不測。諒那‘長江三十六舵’中的一干惡煞凶神,對於這連鬼見了都愁的‘嵩陽醉客’,決不敢輕易招惹。”

說完,略看天色,見已夜深,覺得不便久留,遂向冷寒梅起身告退。

冷寒梅並未加以挽留,只是含笑問道:“燕大俠目下居留何處?可否留下地址,萬一有甚麼事兒,好命小紅相請。”

燕小飛道:“我住在金陵城西‘悅賓客棧’,但旅店中人多眼雜,恐有不便,不必命紅姑娘或綠姑娘前去找我,好在冷姑娘這兒,我會時常來的。”

一面說話,一面便匆匆走出。

冷寒梅親率二婢,送到艙口,低聲笑道:“燕大俠請好走,恕我不便出艙遠送。”

燕小飛略一騰身,飄然上岸,消失於暗影之內。

冷寒梅隔簾注目,等燕小飛那含蘊着奇強男性魅力的魁偉背影,消失不見以後,冷寒梅那清麗如仙的臉龐兒上,方笑容漸斂,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不勝依依的幽怨神色。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地離開珠簾,慢慢地轉回後艙……

第二天的日落時分,燕小飛單人獨自地到了“秦淮第一樓”。

並不是他中意此間的餚精酒美,以及是爲客助興的妙舞清歌,而是他與南宮隱約定在此相會。

南宮隱是去跟蹤那“悲翠谷”谷主“脂粉情魔玉羅剎”仲孫雙成幾位屬下,如今落在何處。

因爲冒用自己名頭,到處爲非嫁禍的那萬惡賊子,已與這紅粉魔頭,形影不離,難捨難分,打得火熱。

既然如此,則只要找得着她,又哪怕他會飛上天去。

燕小飛來得比約定時間似乎早了一點,但他除了等候南宮隱,問訊所探消息以外,還有其他目的所致。

他所選的座位,臨河靠窗,要了酒菜,一面獨自飲酌,一面卻把兩道銳利眼神向秦淮河中冷寒梅所居的那隻畫舫,不時掃視!

因爲,他恐怕有變,在未把推卻之責,移向南宮隱前,燕小飛仍對是否有人來向冷寒梅等妄加滋擾之事,不得不密切注意。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悄悄飛逝。

夜漸深了,超過約定的時間久了。

南宮隱呢?竟告杳如黃鶴。

燕小飛正自驚疑,但就在這時候,聽到了驚人訊息……

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十八章 奇峰突起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三十八章 玄天石府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四十九章 又是一鼎第九章 共商大計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二十六章 鬼見愁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三十二章 失之交臂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四十七章 驅虎拒狼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二十一章 一片誠心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十三章 深山秘谷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五十一章 寶訊紛傳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九章 共商大計第四十八章 請君入甕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三十五章 投鼠忌器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十八章 奇峰突起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四十四章 爾虞我詐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章 閻王令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七章 驅虎拒狼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十章 另得隱秘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十三章 深山秘谷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九章 又是一鼎第一章 雪嶺驚魂第十七章 廬山面目第二十八章 面對大敵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三十五章 投鼠忌器第二十章 醉客又現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
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十八章 奇峰突起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三十八章 玄天石府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四十九章 又是一鼎第九章 共商大計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二十六章 鬼見愁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三十二章 失之交臂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四十七章 驅虎拒狼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二十一章 一片誠心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十三章 深山秘谷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五十一章 寶訊紛傳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九章 共商大計第四十八章 請君入甕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三十五章 投鼠忌器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十八章 奇峰突起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四十四章 爾虞我詐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章 閻王令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七章 驅虎拒狼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十章 另得隱秘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十三章 深山秘谷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四十九章 又是一鼎第一章 雪嶺驚魂第十七章 廬山面目第二十八章 面對大敵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三十五章 投鼠忌器第二十章 醉客又現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