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朝堂下來去章瑤臺的路上,九曲迴廊曲折無比。
庭院深深之中,一場大戰過後的一切都死寂得如同地獄。
這一路,他路過了許多往日繁盛無比的宮殿,但是,這一切都已經沒了往日的繁華。
空氣之中,尚有血氣縈繞。
逗留在他的鼻息之間,讓他不喜。
很搞笑,他雖然身爲一個將士,但素來是不喜血腥之味的,以往在安陽關中,殺人的活計,他能不做就不做的,義父也知他的脾性,這樣的事情從來都不逼他。
他想,大抵也是因爲他的身上流的至始至終都是沐家的骨血吧。
這是不能改變的。
柯七葉也曾經與他說過,他的善良,能成就他,也能毀了他。
成就他,是因爲柯七葉看中了他的善良,認爲他會善對東麗的百姓,會爲君,心懷百姓。
毀了他,是因爲他不知道,要想到達那權力的高位,這一路上,你不殺人,便會有時時刻刻被別人殺死的可能。
只要你染指了權力,只要你涉足了權勢,死亡,就是如影隨形的。
昨夜,以及今晨,死在他手下的人已經不能計數了。
更有五名親王的府上衆人,也是在他面前被全部斬首。
一時間,血從他眼前蔓延開去,也同時將他的心洗滌了一遍。
心如磐石,無欲則剛,用來形容他此刻的狀態,是再準確不過的了。
他想,他已經通過了柯七葉最後的一道考驗。
能夠上路了。
章瑤臺已經被燒燬,柯七葉也已經被轉移。
由姜成跟流螢守着,暫且無礙。
他此刻最需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權力壟斷在自己手中。
剛剛看自己身份公佈的時候的那個場景,不難看出沐家雖然被滅了,但是留在東麗朝廷之上的威信以及人心都還在的。
算了算,握在自己手中的勝算,還是能夠有五成的。
這個時候,若是再有一個外力的支助,就更好不過了。
只是這個外力,是什麼呢?
仰頭,便看見了自己面前的宮殿殿門牌匾。
“禾央宮”。
這裡是————
當初柯七葉在錦囊之中提到的,讓自己下了早朝之後便來這裡等着,自然會有貴人出現幫助他的。
他已經到了這禾央宮了,柯七葉錦囊之中所說的貴人,會是誰?
趙安皺眉,遲疑了片刻之後,才邁步走入了這宮殿之中。
在庭院之中站定,他緩緩的伸出右手,緩緩的看着自己帶着粗繭的手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有朝一日,這拿慣了刀槍鐵戟的手,會放在龍椅之上,日後拿的,便是那決定無數人生死的聖旨奏摺了。
現在,就等柯七葉錦囊中所說的那個“貴人”出現了。
不過,這禾央宮他記得是某個公主的宮殿,難道柯七葉所說的貴人,是————
“安親王。”
就在趙安沉思的時候,一道脆生生的呼喚聲從後面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趙安愕然回頭,便看見遠遠的一樹桃花之下站着的一名妙曼的女子。
這名女子身着一身淡粉色的紗幔長裙,黑髮如墨,微揚在空中,面如桃花,此刻正望着他在淡淡的笑着。
這樣的笑容,便如同風過桃花林,所帶着的馥郁芬芳是醉人的,是叫人癡迷的。
愣住之後,癡癡的望了許久,趙安才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
就算他如何眼拙,也是能夠認出來的,這個女子是六公主華側,乃是三公主華泱同母所生的妹妹。
說起來,她與趙安也並不是第一次相見了。
她的性子極皮,因爲不得寵,不被東麗王關注,又有華泱這個姐姐的護着,便經常出宮遊玩,有一次,她到了安陽關,卻在飛羽湖邊被蛇咬了,趙安正巧路過,替她吸出了蛇毒,還替她包紮了傷口。
並且,留她在自己的營地住了幾日。
當初他之所以有這樣的作爲,是因爲不知道她是公主,是女子的前提下而進行的。
因爲她當初乃是一副男子裝扮出現在安陽關的。
事後若不是見到華泱公主找妹妹找到安陽關來了,他還被矇在鼓裡的。
但是在那段時間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到這個六公主了,也逐漸將她淡忘了。
沒想到,今日竟然會在這裡見到女兒姿態的她。
華側在禾央宮中見到了自己思念了無數年的男人,縱使自己的性子再皮,再像男兒一般的,此刻也忍不住的露出了只有小女兒纔有的羞赧。
“六,六公主,微臣剛剛失禮了,還望六公主見諒!!”
被華側這樣含情脈脈的盯着,趙安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急忙拱手垂頭,道,“不知道六公主在這裡,微臣冒犯了。”挪動腳步便要離開。
“安親王不是在這裡等人嗎?爲何要走?”華側一直被華泱護在身邊,雖然不得東麗王的寵愛,但是也是養尊處優的,所以心直口快,想到啥就說啥,“難道安親王怕我?”
快步走上前去,面對趙安的閃躲,她雙手撐腰,更是得寸進尺的將自己嘟着嘴的臉湊到了他面前,“安親王找到了本公主的禾央宮,就沒有想到柯小姐要你找的人,就是我嗎?”
“啊?!!!”
趙安聞此,愣住。
沒想到。
他是壓根兒沒有想到,柯七葉信中所言的那個要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正是面前的女子。
這個嬌滴滴的公主,能對自己有什麼幫助?!
“你不相信?”
見到趙安錯愕,華側更氣了,小孩兒一樣的嘟着脣,“難道除了我,你還有更好的人選嗎?”
“啥?”
什麼人選。
什麼除了她就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誰來告訴他,這他孃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想要當皇上,這個想法是對的,但是呢,你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從我父皇那裡接過皇位,不然,就算你是得了朝中所有大臣的擁戴,你也是一個弒君者,那樣,總是不光彩的。”見到趙安一臉愕然,華側是知道他不是哄騙自己不知道,而是真的不知道,於是也沒有那麼氣了,看了他一眼後,解釋道,“所以,你跟我成親,你就是駙馬了,父皇膝下無子,你既是安親王又是駙馬,你說,這皇位你還不是手到擒來,順理成章呢?”華側說完,對着趙安一笑。
趙安一個寒蟬,也終於懂了。
這————
————貌似真的是,坑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