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兩個字卻讓若水紅了臉，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得到的卻是李恪更加燦爛的笑容。不得不說，這大白天的看到這麼個妖孽笑的如此燦爛，實在是差點閃瞎了某些人的眼睛，也讓若水不由得感嘆，還好這間院子沒什麼人出沒，否則恐怕就不是血流成河的問題了。
“怎麼到這邊來了？”終於笑夠了，李恪看着若水那有些無奈的臉問道。自從若水的那一次誤闖，導致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之後，若水就再也不曾踏足這間院子。
“來看看你不行嗎？而且我很好奇，你下了禁令不肯別人進來的院子究竟藏着什麼秘密？”若水的眼中閃爍着動人的促狹：“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走進這個院子的時候想的就是：這裡佈置的這般雅緻，莫不是初初回朝的吳王爺之所以對我不理不睬，便是因爲在這麼個地方金屋藏嬌了？”
李恪淺笑的臉瞬間僵了，輕咳着掩飾自己的尷尬道：“水兒，你也知道那個時候我也是有苦衷的。”
“阿恪，你記住你說過的話……”若水轉過身認真的注視着李恪的臉說道：“我只是……我……我可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背別人的黑鍋。”
李恪一怔，爾後那張俊美的有些不像話的臉上再次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水兒，你這是在撒嬌嗎？”
若水怔住，反應過來，一雙美麗的眸子竟然竄出了些許的火花，撒嬌？你才撒嬌！你全家都撒嬌！若水清楚的認識到，對眼前的人講道理無異於對牛彈琴。自己所謂的理性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個毛線，自己早晚被他氣瘋。
發現若水眼中的那團小火焰，李恪失笑，雖然他很喜歡這樣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的若水，但也知道適可而止，巧妙的轉移話題笑道：“這裡風大，你的身體還未完全好，先進屋吧。”
被他這麼一說，若水才感覺到今天的風確實有些大了，剛纔出來又不曾多穿一些，被風一吹還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順着李恪牽着自己的手，若水走進了這座古色古香的樓閣之中。淡青色的帷幔隨意的垂在四面的檀香木屏障邊上，將整座房室巧妙的分割成了一間對稱的書房，書架之上擺放着各式的書籍，在房門正對的那方雕刻着雙鳳騰飛的屏障面前，擺放着一方寬大的木桌，此刻木桌上面正擺放着文房四寶。
若水走到書案旁邊，伸手拂過那柔順的畫卷，那上面未乾的墨跡昭示着，這幅畫不久之前纔剛剛完成。
“你剛纔在作畫？”若水擡起頭，詢問着已經來到她身邊的李恪。
“嗯。”李恪繞過書案，站到若水的身邊笑道：“你可懂畫？”
若水看了一眼案上注重神似的水墨畫，不由得搖了搖頭，她學的是西方注重形似的素描，跟這種肆意揮灑的中國畫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李恪的臉上並沒有顯現出失落，而是帶了幾分笑意：“我聽思弦說起，你琴藝和棋藝都不錯，怎的書畫方面倒是不精通？”
若水面上一紅，但立刻又有些憤憤不平：“我身邊的人什麼時候都讓你收買了？”
“還不是上次有個人明明想了個調理的好方子，自己卻寫不出來，還得勞煩自己的丫頭幫着寫，而又很不巧的那個丫頭寫的時候，本王剛好就在她的身邊。”
若水這次是真的嚇住了，自己真
是太大意了，竟然這般早就暴露了自己而不自知。
“不過令我很好奇的是：你的房間明明擺放了不少的書籍，卻寫不出字來，莫不是那些個書籍都是擺設用的？”
若水白了他一眼說道：“誰說只要看得懂就要會寫的，這些字不過是我認識它們，它們不認識我罷了，你真當我是睜眼瞎啊。”
李恪愣了愣，卻是不知該如何迴應了。片刻之後沉默的開始沉思起來，伸手握住若水的手說道：“水兒，既然你不懂得如何寫這些字，不妨就給爲夫一個機會？今後不如便由教你習字如何？”
若水望進那雙褪去冰霜，澄澈得倒影出了自己的眸子之中，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這個年代會寫字的女子並不多，但是處在他們這個位子，若是能夠多多少少學得一些舞文弄墨之風，無異於多得了一層保障。
若水展顏一笑：“那今後可就有勞夫君了。”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多時兩人又將目光轉回了案几上的書畫上面，畫上畫的是一副壯麗的高山圖。
白紙之上，勾勒出了明暗的色彩，明明只是黑白的畫卷，卻巧妙地畫出了層層疊嶂的風姿，流水順巨石而下，濺起點點水花。老鬆彎曲盤繞，石縫間幾株棕紅靈芝茁長，生生不息，遠處有隻雄鷹翱翔天際，俯瞰世間，壯志昂揚。雄渾壯闊的畫卷的邊緣還鋼筋有力地用着雄強圓厚的顏體書寫着幾個大字：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雖然我不懂畫，但也看得出這幅畫意境深遠，構思嚴謹，加上旁邊引用屈原的詩實屬大氣。”若水說到此處，忽然眼前一亮，拉着李恪的衣袖笑道：“我知道該送什麼東西給母妃做生辰禮物了。”
李恪對於若水的欣喜有些不明所以：“你想到了什麼？”
若水將目光從畫卷上調轉回來，欣喜的說道：“我一直在苦惱該送母妃什麼禮物作爲生辰之禮，母妃素來不慕繁華，送些玉飾，金銀之類的太顯俗氣了，最好的禮物便是親手做的，母妃那般思念汝南姐姐。阿恪你的作畫功底又這般好，不妨，你就屈才幫我打個下手，讓我借花獻佛送一幅汝南姐姐的畫像贈與母妃如何？”
若水期待的看了一眼李恪，卻發現他臉上的笑意消失了，面容平靜的有些可怕。周圍的氣氛也因此瞬間凝滯了下來，讓若水有些無措，難道自己說錯話了，有些躊躇的問道：“難道你還在介懷母妃之事？”
若水這句話問得有些小心了，雖然知道他們之間的矛盾非一朝一夕能夠化解的。但是她還是不自覺的想要爲楊妃說點好話，畢竟同爲女子，她能夠體會到楊妃身不由己。而且他也不希望；李恪一味的活在過去，無法釋懷，那樣太累了。
李恪愣了愣，一眼便看到了眼前之人擔憂和躊躇的眉眼，不由得嘆了口氣，伸手撫摸着她柔軟的鬢髮說道：“不是這個原因，自從我認清了自己的心之後，過往的那一切便也不那般最在意了，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皇姐之所以將你帶到我的身邊，或者便是想告訴我不要太過執迷於過去。”
“那你爲什麼？”若水有些疑惑了。
“你隨我來。”李恪仿若下了什麼決心一般，牽着若水的手繞過身後的屏障，向後面走去。
屏障之後是一間清雅的臥室，嫋嫋的薰香從中間方桌上
的金獸爐中緩緩升起，爲這間寬大的屋室增添了幾分馨香和溼意。
李恪放開了手，讓若水慢慢地走進房間，淡紫色的水晶珠簾高掛在房頂之上，隨着半開的落地窗吹進的風輕輕搖曳，奏出一曲清脆動人的歌謠，淺紫色的水紗遮掩着之後的淡紫牙牀，外間之上是一架華美的梳妝檯，木梳、胭脂，華美的首飾一應俱全。
看得出這裡面是經常被打掃的，上至高掛的珠簾，下至底下鋪設的毛絨地毯，大至這架華美的梳妝檯，小至方桌上擺放的青花瓷茶具，一點也不曾有被煙塵沾染的痕跡。
然而最令若水驚詫的是在這間臥室牀側的一幕巨大屏風之上，是一副裝裱過的精美水墨畫卷。
晨露滴落在落落大方的粉色牡丹之上，泛着透亮的光澤。畫卷上的少女一身淡紫色的水紗花邊羅裙，胸前的蕾絲花飾順着裙子的邊緣，蔓延到腰身爾後從腰際一直向下，卷下裙身的下襬。
少女豆蔻一般的手指輕拈起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脣邊含了一絲笑意，細長的鳳眼微微彎起，似夜晚高懸於天際的圓月，一笑傾城。羣花簇擁下的少女完全沒有被絢爛的花朵所掩蓋，那絕世的風華，讓周身的一切全部成了擺設，天地間仿若只剩下了她一人，顛倒衆生。
縱然已經有所準備，若水還是不自覺的捂住了胸口，這張臉翩若驚鴻，只要見過一次便不可能忘卻。沒錯，是她，真的是她，那個曾經預料了自己未來的女子。那個身着和服，波瀾不驚，渾身散發着通體貴氣與寂寞的少女。
“這個是……”若水怔怔的開口，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還是想要確認。
“是汝南皇姐，我的姐姐——瑤光。”李恪握住了若水垂在身側的手，若水能夠感受到那隻手上傳來的力道與溫度。
“這是你畫的？”若水一臉驚詫的望着李恪。
“不是，這畫是二皇兄畫的。”李恪的臉忽然冷峻了下來，握着若水的手也微微的收緊，讓若水蹙起了眉頭。
“二皇兄？楚王李寬？”
李恪放開了若水的手，慢慢的走向那敞開的窗臺，風呼呼的吹，揚起了他的衣襬，他的聲音在風中也有些飄渺起來：“是。”
若水對於李恪的反常有些不解，走到他的身邊說道：“沒想到二皇兄的繪畫如此出神入化，那若是我去請他幫忙的話……”
話還未說完，已經被李恪截了去：“他不可能幫你畫的。”
若水愣了下，更加疑惑了，轉過頭看着他的側臉問道：“爲什麼？”卻驚訝的發現李恪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愧疚與痛楚。
“因爲他再也不能拿筆了。”
若水猛地轉身，有些不確定自己剛纔聽到了什麼，又或者是自己理解錯了，小心的開口：“不能拿筆了的意思是？”
李恪深深的看了若水一眼，好像在思考要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來，終是敵不過那雙眼中的詢問，嘆了一口氣說道：“二皇兄是我們幾個兄弟中書畫方面造詣最高的，他曾經最大的願望便是常住大漠。領略大漠的一切，體味大漠的一切，然後畫下整片大漠，但是，是我毀了他。”
李恪低沉下來的聲調之中暗含了幾分的痛楚，讓若水心也跟着一痛，默默地握住他緊握成拳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