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的目光有些躲閃,李恪的臉沉了下來,鳳眼之中翻滾的情緒也是少有的凝重。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窒息般的沉默在房內瀰漫開來。
許久,李恪終於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罷了,我不會逼你,這種事情總是要你情我願的。”
若水並沒有擡頭,所以她沒有看到李恪在說這句話之時眼底的陰霾。
魏王府內,長孫無忌輕叩着桌面,一雙眸子緊盯着對面的少年:“聽說你把清瀾玉借了出去?”
“舅舅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難道本王在府中的一舉一動都在舅舅的眼中?”李泰並未正面回答長孫無忌的問題,反而帶了淡淡的嘲諷。
長孫無忌面上微微一凜:“我也是爲了你好。”
“舅舅,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府內的那幾個你要是不盡早撤回去,什麼時候他們死於非命了?你可不要回來跟我討。”李泰暗含深意的話語,讓長孫無忌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泰兒。”短短兩字卻蘊含着風雨滿樓。
“舅舅,有些事你該管,我也不會怪你。但是有的時候你管的太多了。”李泰微挑的狐狸眼中瀰漫着危險:“你是輔政大臣之一,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明白,有的時候管的太多隻會過猶不及。”
長孫無忌面色發青,凝視着對面悠閒自得的少年,卻終究說不出半句話來,最終竟是揮袖而去。
李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玉扳指,看着長孫無忌遠去的背影,眼中風雲滾滾。
昏暗的燭光之下,檀香木所制的雕花大牀邊上散佈着幾件糾纏在一起的衣裳,女式的紗裙,男式的長衫。
牀上,一個男人正壓着一個女子,燈光打在少女的側臉之上,映照出了少女帶着隱忍的面龐。
“若水。”那個人輕輕的喚道,卻讓若水的心漸漸發涼,不是一貫的水兒,是若水。
男人溫熱的鼻息輕撲在自己的耳邊,呢喃着自己的名字,若水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好像浸透在冰水之中,連骨頭都滿滿的被浸涼。
男人的手順着她的腰身漸漸往下,想要褪下她最後的一層防衛。若水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要,不要。”心中瘋狂的叫囂着,卻無法阻止,那人向下的手。
“啊——”若水猛地從牀上驚醒,四面的擺設慢慢變得清晰起來,耳邊也傳來了熟悉的呼喚:“水兒。水兒。”
若水愣愣的轉頭,李恪擔憂的眉眼映入了眼簾:“怎麼了?”
李恪的呼喚讓若水覺得渾身一冷,往額上一抹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做惡夢了?”見若水沒有回答,李恪再次問道。
“嗯。”若水眼中竟是泛起了幾分淚意,李恪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怕,有我在。”
若水緊抓着李恪的衣襟,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聲聲的低泣從李恪的懷中傳出,時不時摻雜着李恪溫柔的安撫。
直到若水哭累了,在李恪的懷中重新睡去,李恪才小心的將她放回牀上。
順着燈光,李恪的目光停留在了若水微敞的褒衣,精緻的鎖骨處那淡淡的痕跡上面,李恪默默地握緊了雙手,一雙眼中竟是染上了幾分瘋狂。
圓形的猶如花朵一般的樹冠,下面是像乾枯的老樹般的樹身,好似和尋常的靈芝沒有什麼不同。若要真所有哪裡不同,便是這株靈芝的顏
色吧。猶如血液一般的顏色,順着靈芝的之間盤旋而上,就如人體內的動脈血管一般。
“這個就是雪靈芝?”若水看着盒子裡面的靈芝問道。
“不錯,雪靈芝之所以叫雪靈芝一方面是因爲它生長在極寒的雪山之上,另一方面雪即爲血,雪靈芝可是世間藥材中最熱的藥材之一。滋補藥性自非尋常藥材可比,尋常的雪靈芝身上纏繞的血線有個一兩條便已經價值連城,這株雪靈芝周身血線已經連城了脈絡,絕對是無價之寶。”
徐太醫激動地神色並沒有讓若水有多大的觸動,她關心的只是這株藥材能不能救得了晉陽?至於藥材的價值,那都是次要的。
“徐太醫,這株靈芝能夠救得了晉陽嗎?”若水蹙着眉頭打斷徐太醫的感慨。
徐太醫也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所在,還是帶着一點激動說道:“能得,老臣馬上便去爲公主調配藥材。”
就在徐太醫剛要拿着雪靈芝出去,迎面便走來了一個行色匆匆的人。
“參見皇上。”
若水猛地轉身,李世民正站在麗政殿門口,看着徐太醫手中的雪靈芝。
“父皇。”若水輕輕的喚道。
李世民並沒有將視線從雪靈芝上面移開:“朕聽說你已經找到了救治晉陽的方法?”
李世民看着雪靈芝的目光讓若水有種不祥的預感,那神色之中分明是帶着幾分貪婪的。若水連忙上前幾步,巧妙的擋住李世民的視線,淡淡的笑道:“父皇,你該知道晉陽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李世民凝視了若水許久,方纔對徐太醫說了句:“你先下去煎藥吧。”
徐太醫如蒙大赦,帶着雪靈芝向外走去,若水微微鬆了口氣,也隨着李世民走進了內室。
兩個時辰焦急地等待,那碗猶如血燕一般的湯藥終於落在了若水的手中,若水的手輕輕地顫抖着,這碗藥寄予了她所有的希望,也寄予了晉陽的未來。
若水看了一眼李世民、徐太醫和麗政殿所有的人一眼,握了握手,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手不顫抖,慢慢的扶起面色蒼白的晉陽。
“若水姐姐。”晉陽的嘴脣已經沒了血色,看着若水的眼神已經也有些渙散,但是臉上卻是帶着笑意的。
“晉陽,害怕嗎?”若水心裡仍舊有些惴惴不安。
“我相信你,若水姐姐。”晉陽琥珀色的眼中帶着柔柔的光,讓若水也不自覺被其影響,心漸漸的安定了下來。
“乖,把藥喝了,晉陽就好了,到時候若水姐姐帶你出宮去玩,不只是長安城,我帶你去看外面的萬千世界,你一定沒有看過各種各樣的高山河川,到時候我們就邊走邊玩,好不好?”
晉陽乖巧的點了點頭,笑着慢慢的將那碗中的湯藥喝了進去。若水的心在這一瞬跳動得特別的快,好像要衝出了胸口。
短暫的沉默之後,晉陽擡起頭來微微地對若水笑了起來,若水臉上的凝重剛要緩下來,卻終究僵在了臉上。
豔紅的鮮血好似一朵怒放的牡丹在悄無聲息中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讓所有人驚愣的失去了該有的反應。
“公主(晉陽)。”無數的驚呼從身後傳來,若水瞪大了眼睛,接住那個慢慢歪倒下來的小身體,渾身僵硬的好似一尊沒有反映的石像。
“晉陽。”若水喃喃的喚道,懷中的女孩嘴角還在不斷的涌出鮮血,但是那雙眼睛卻溫柔的看着
若水。
“若水姐姐。”晉陽如遊絲般的聲音從“徐太醫,快過來,快過來。”若水渾身顫抖得好似風中的落葉,低低的嘶喊好似午夜的厲鬼,痛徹心扉之中混雜着濃烈的不安。
徐太醫慌忙上前一步,觸摸到晉陽的脈搏當即臉色大變:“王妃,晉陽公主的脈搏……”
“她怎麼了?她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流這麼多的血?”若水不斷的擦着晉陽嘴邊的鮮血,但是無數的血液還是不斷地從口中流下。沾溼了若水白皙的手掌,沾溼了若水的衣襬,若水眼中的淚水終於剋制不住的抖落。
“雪靈芝性屬火,晉陽公主體內的病因明明該是從孃胎之內帶出的寒氣,但是老臣剛纔給晉陽公主號脈卻發現公主體內竟是氣血不行化爲了積血,兩者衝撞之下,公主身體無法承受。故……”
“我不管那些什麼醫學術語,你只需告訴我現在要怎麼救治晉陽?怎麼救她?”若水激動地打斷徐太醫的話,緊抱着晉陽仿若害怕她從自己的懷中消失一般。
徐太醫嚴肅地看了晉陽一眼,終究是垂下了腦袋說道:“老臣已經盡力了。”
若水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李世民慢慢地走到牀邊,看着牀榻之上氣若游絲的晉陽,眼中也是泛着淡淡的水光。
“徐太醫,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雪靈芝不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嗎?爲何救不了晉陽的性命?”
“老臣無能。”徐太醫無從反駁,只能低下了頭跪倒在一邊。
若水抱着晉陽,嘴角揚起了一抹嘲諷,這個時候纔來表現你的慈父,給誰看啊?
“父皇,能夠讓我和晉陽單獨呆一會嗎?”若水疲憊的閉上了眼,低聲的說道。
李世民面色微冷,看了看晉陽已經快閉上的雙眸以及若水臉上的哀傷,終究是嘆了口氣,帶着所有的人退了出去。
徐太醫在離開之時稍作停留,依稀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但最終還是沒能辨別出什麼,迅速退了出去。
“若水姐姐,我有點冷。”晉陽小小的聲音從懷裡傳來,讓若水鼻尖一酸,這個孩子最終還是要離開自己了。
若水乾脆坐到了牀上,將晉陽攔到了懷裡輕聲問道:“這樣還冷嗎?”
“不冷了。”晉陽輕輕的蹭了蹭若水的懷抱,口中的鮮血好似終於流盡了一般,漸漸的乾涸,但是還是將若水的胸口染溼了好大的一片,整個牀榻上佈滿了血腥的味道,兩人卻仿若未覺。
“若水姐姐,我還是沒辦法等到你和皇兄的孩子出世,做這個姨娘了。”
“你說什麼傻話,晉陽一定可以活得長長久久,等到姐姐子孫繞膝的時候,晉陽還可以和姐姐一起含飴弄孫爲樂。”若水不敢低頭看晉陽的臉色,透明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若水卻仿若未覺,只一心的安撫着懷中的孩子。
“若水姐姐,你說人真的有來世嗎?”晉陽飄忽的聲音好似帶着一絲的期待。
若水一愣,有些含糊的說道:“有的吧。”就像自己,明明不該屬於這個朝代,卻偏偏來到這個朝代,這或許就是命運的安排。
晉陽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那樣的話,晉陽死後一定要投胎做若水姐姐的孩子,若水姐姐要好好的疼我、愛我,不能讓皇兄欺負我。”
若水渾身一顫,低泣的聲音染上了顫抖:“好,好,晉陽一定要做我的孩子,若水姐姐一定最疼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