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鷹眸中瀰漫着淡淡的若有所思，大笑一聲說道：“看來祿東贊是看中了我的哪位皇子了，但說無妨，你看中了哪個？朕也好爲你賜婚。”
祿東贊得此承諾，臉上的惶恐褪去，輕吐出幾個字出來：“下臣覺得吳王爺才德兼備，文武雙全，實爲佳婿人選。”
話音剛落，御花園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寧靜，晚風過境，多少花朵離開了花骷？又有多少事情在脫離控制？
“這麼說，你是看中了恪兒？”李世民夜色的雙眸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若水此刻真的很想翻白眼，他們是當自己死的嗎？這是明目張膽的想給自己找個小的，不對，以菲雅的身份，自己到時候做小的也不一定。若水想到此處，素手悄悄地往下攀上李恪的大腿，然後找準地方狠狠地一擰。
李恪的臉色微微發白，僵硬的轉過頭，卻看到若水眼中的警告和惱怒，只能將幾欲脫口而出的驚叫嚥了回去。
“是的。”祿東贊低着頭回道：“只是不知道吳王爺和王妃的意思。”
李世民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低沉着聲音問道：“若水，你的意思呢？”
若水愣了下，李世民這是明擺着逼自己嗎？感覺一道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擡頭便見燕妃擔憂的望着自己，盈盈一笑，若水緩緩的站起身來：“夫君文采風流，能夠受到東王爺的讚賞，若水也甚感欣悅。菲雅公主天真爛漫，品貌雙全，若是能夠下嫁夫君，是夫君之福，亦是若水之福。”
“既然如此。”李世民沉默了片刻，剛要說什麼，卻被一聲叫喊打斷。
“慢着。”菲雅公主自祿東讚的身後走出，拉着祿東讚的衣襬說道：“皇上，父親曾經對菲雅承諾過，將來自己的夫婿要讓菲雅自己選，現在竟然沒有跟菲雅說一聲便想要確定下菲雅的終身幸福，您說我的父親是不是言而無信？”
菲雅公主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緊盯着李世民，依稀可以從中看出幾分屬於女子的嬌憨和子女對父母的撒嬌。
“菲雅，不可亂說。”祿東贊訓斥了菲雅一聲，菲雅卻嘟起了嘴反駁道：“我哪有亂說？”
李世民愣了下，爾後卻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不愧是草原兒女，照公主的意思，可是另有意中人了？”
菲雅聞言臉上竟是飄起了一小片的紅暈：“是的，皇上，菲雅已經找到自己想嫁的那人了。”
“哦？讓朕猜猜，能夠得到菲雅公主賞識之人，就在此處？”
“是的，他就在這裡。”菲雅的一句話令席上的各位皇子屏息以待，唯有一人：“皇上，我要嫁的人是他。”
衆人順着菲雅的手勢望去，卻見燈火闌珊處，一少年兀自獨飲，彷彿周身的一切喧鬧嘈雜都與他無關。直到衆人都將目光投射到他身上，他才發現了異樣，怔愣了片刻，才淡定的放下手中的酒壺。
祿東贊驚訝的望着自己的女兒，那個少年可是……
“哈哈哈，原來菲雅公主傾心的竟是乾兒。”李世民眉宇間滿是喜悅，似乎對這門親事很是樂觀其成：“乾兒今年也是二十有三了，也是時候該娶親了，菲雅與乾兒能結秦晉之好再好不過。”
李世民身邊的燕妃也不禁暗中鬆了一口氣，只可惜這口氣還未順暢，少年的一句話帶給了她更大驚嚇：“菲雅公主的好意，承乾心領，只可惜承乾心有所
屬，還請公主另覓良人吧。”
李承乾面無表情的拒絕，讓李世民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你有意中人了？”菲雅驚愕的瞪大了眼，但是立刻她又開口說道：“不要緊的，我喜歡你，你現在不喜歡我，但是我有信心你以後一定會喜歡上我的，在此之前，我不介意和別人共享你。”
菲雅的眼中滿是笑意，但是說出的話，卻讓在座的幾位皇子都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李承乾還是面無表情，臉上的淡漠好似周圍的一切都無法挑起他的半分情緒：“抱歉，承乾許諾過一生只愛她一人，而且我捨不得她受委屈。就像我不願意和其他人共享她一般，我也不想讓自己成爲別人的共享者。”
“夠了，讓一個尋常女子和菲雅公主共事一夫還委屈她、委屈你了？”李世民大喝一聲，李承乾這算是再一次的挑戰帝王的威嚴了。
可惜李承乾完全沒有被李世民的吼叫給嚇到，一雙平靜的眼直視着李世民，脣角緩緩地彎起一個弧度：“父皇，這種事情你不會懂的，一份愛分成了好幾份，那樣的愛還是愛嗎？”
李世民的眼睛驀地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最爲疼寵的兒子，只覺得一口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向後退了幾步，燕妃忙上前扶住他，幫他順着氣。
“太子，你就少說兩句吧，沒看到你父皇被你氣到了？”燕妃責怪的看着李承乾。
“燕妃娘娘，這種感受你該明白的不是嗎？”燕妃的手因爲這句話一頓，李承乾看到這個細節之後冷冷的笑了，又補上了一句：“而且，父皇，乾兒忘記說了，她可不是什麼尋常女子，因爲他本來就不是女子。”
李世民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了兩下，終於白眼一翻，往後倒去：“啊皇上暈倒了，傳御醫，快傳御醫。”
尖叫聲此起彼伏，只有一人一直站在原地，緊緊地握住了自己雙手，那雙眸子裡面有着堅決，有着瘋狂，有着一絲報復的快感。
“皇上怎麼樣了？”徐太醫一離開牀榻邊緣便被燕妃拉住，急切的詢問道。
“皇上只是有些氣急攻心，導致了一時的暈眩，這種症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需要好好的靜養一段時間纔是。臣會開些安神寧氣的藥，讓皇上服下便可。”
衆人聽完才盡皆鬆了一口氣：“既然皇上沒什麼大礙，你們便先散了吧。這麼多人在這裡，皇上如何靜養？都散了吧。”燕妃看着黑壓壓一羣的人，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
衆人對視一眼，也只能行禮退去。
“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有斷袖之癖，這可怎生得好啊？”若水和李恪走在宮道上，卻聽一陣議論聲從邊上傳來。
兩人定睛一看，是一位身着三品官服的官員。若水和李恪對視了一眼。
今日宴席上除了皇家自己的各位皇子以外，還有幾位朝廷的重要官員在場，他們已經能夠預料到明日街頭巷尾，茶餘飯後談論的主題會是什麼了。
“阿恪。”縱然一開始便知道了總會有這麼一天，但真正來臨了，若水現在只覺得心裡亂糟糟的。
李恪伸手握住若水的手，不顧念還在皇宮之中，將若水擁進了懷中：“沒事的，我在。”
若水疲倦的閉上了眼，李世民那個時候的憤怒她感受得到，只有給予了厚望，希望落空纔會那樣的氣憤。他們真的能夠贏得了那份期望嗎？或
者說他們真的能夠憑藉那份失望拔得頭籌。
帝王之爭從來都是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就在若水心思百轉之時，一聲輕喚從身後傳來：“吳王爺，王妃。”
若水忙離開李恪的懷抱，轉身望去：“魏國公。”
魏徵踱步走到兩人身邊說道：“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王爺和王妃。”
“若水與王爺正要出宮。魏國公也是要出宮的嗎？”若水的臉上有些尷尬，畢竟是公共場合，摟摟抱抱被人看到總是不好。
“不是，我要去安撫一下祿東贊王爺和菲雅公主。”若水驀地一愣，反應過來剛在宴席上，魏徵也是在場的。只不過他沒怎麼說話，今日又挑了個僻靜的地方，也就少人注意到他。
“魏國公一心爲國，此乃國家之福。但是忙碌之外，大人也該好好地照顧自己的身體。”若水看着魏徵臉上不同尋常的蒼白，以及眼眶之下怎麼也掩不住的青黑，微微蹙起了眉頭。
魏徵愣了愣，勉強的笑了笑說道：“多謝王妃的關心，臣會注意的，時候也不早了，王爺王妃早些回覆休息吧，我也該去辦事了。”
若水和李恪爲他讓開了路，望着那個遠去的背影，李恪開口問道：“很擔心他？”
“他是李世民最仰仗的大臣之一，這個時候要是連他也出事了，形勢又會發生變化了。”若水幽幽的開口，爾後側着頭直視着李恪的雙眸：“而且，朝中的開國元老已經不多了。”
李恪微微一怔，是啊，朝中的開國元老已經不多了，而很不湊巧的，長孫老狐狸就是其中的一個。
清淨的午後，戲園內卻是一陣的呢噥清唱。此刻，一位即使是春季還不忘帶上自家寶扇的少年，正端坐在二樓雅座處，津津有味的看着遠處戲臺之上來回走動的戲子們。
“你還真是有閒情逸致，這麼早就跑來這麼個地方逍遙自在。”一聲調侃的男聲從樓梯口傳來，讓李愔手中搖扇的動作頓了頓。
“三哥，小弟我這麼熱心的來這裡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愔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望着那個剛剛顯露身影的少年，據理力爭。
“得了，你什麼性子我還不知道，不在這裡玩物喪志就不錯了。”李恪毫不留情的打擊他。
李愔一下子焉了，但在看到李恪身後的那個公子大半的人之後，眼前驀地一亮：“三嫂，你也過來了。”
若水對他橫了一眼，微微的揚了頭說道：“六弟可以叫我雲公子。”
李愔臉上的表情跟個調色盤似的，片刻之後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陣笑聲。
若水向前走的步子停頓了下，然後很是自然的向李愔的那邊繞了過去，狀若無意的一腳踩上他的腳背，又非常自然的繞過李愔坐到李恪的身邊。
突遭暗算，李愔的臉抽了抽，大庭廣衆之下又不敢太過出格，只能哀怨的看着兩人，這兩個人真的是夫唱婦隨，他一個也惹不起。嗚，痛死了，腳不會被踩扁了吧！
李恪完全沒把李愔的哀怨目光放在眼中，優雅的端起桌上早已備好的雨前龍井，輕啜一口問道：“你所說的那個人究竟是哪個？”
“吶，不就在戲臺上面站着嗎？”李愔往臺上一指，隨意的說道。
若水和李恪順着他的動作望去，四方的戲臺上面笙樂悠揚，檯面上正在上演着一出《霸王別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