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揮袖而去，若水看着那人的身影，眼裡多了幾分複雜，爲什麼她覺得事情越來越難以掌控了？越過了這個春天，一切都將走上歷史的軌道了嗎？
李恪牽住了她的手，低沉的聲音喚醒了她的神智：“走吧。不用怕，我在。”
若水冰涼的手感覺到了對方傳遞過來的溫暖，勉強的笑了笑，推開了門。
華美的雕花屏障邊上，李世民坐在書案之前，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書案，可怕的沉默在房間之內蔓延，沉悶得滲人。
“參見父皇。”兩人同時跪拜行禮，上座之人卻彷彿沒有半分反應。
若水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眼角的餘光看着那個冷漠的帝王，還是一貫的丰神俊朗，但是那雙帶着淡淡滄桑的臉以及眉頭深鎖的弧度，讓人看清了他的心緒並不如想象的那般平靜。
“起來吧。”李世民的聲音帶着少見的沙啞。若水和李恪慢慢站起，卻不想李世民的厲眸快速的掃過他們，低沉的聲調滿是危險：“剛纔你們可聽到了什麼？”
若水的手心再次滲出了汗水，低下頭低聲說道：“我們纔剛到，不知道父皇說的是什麼？”
若水清晰的感覺李世民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寒冷得沒有一絲的溫度。
“父皇，我們什麼都沒聽到。”李恪向前一步，擋去了李世民的目光，也讓若水鬆了口氣。
李世民直視着李恪半晌，才收回目光，拿起桌面上的一份奏摺，一開始的威壓消散於無形。
若水覺得自己手心都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她太小看眼前這個人了，也太小看他對李承乾的重視。
剛纔的問話只是警告，警告我們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而經歷過那樣的暴怒之後，竟然還這般的偏袒李承乾，可見李世民對於這個太子的看重，看來廢太子一事還有待商榷。
只不過若水很好奇，究竟李承乾是做了什麼事情讓這樣對他百般忍讓的李世民，發這樣大的火？思及此，若水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今日讓你們來時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們的幫忙。”李世民將手中的奏摺放下，擡起頭看向若水。
“父皇請吩咐，我與王爺能夠做到的自當盡力。”若水低下頭，不讓他看自己的眼睛，那雙眸子太過鋒利，一不小心便會侵蝕自己的內心，好像什麼東西都會被輕易看穿。
“這一次西藏再次派遣了來使來到洛陽朝拜，朕希望你和恪兒能夠全權負責此事。”李世民的話雖是商量，但卻帶着不容拒絕的語氣。
“你是說皇上讓你和恪兒接待西藏的來使？”楊妃側臥在牀榻之上，驚訝的問道。
若水對她點了點頭，素心挑了挑暖爐裡漸熄的炭火，讓它重新燃起。
“素心，你下去吧，本宮和若水有話說。”楊妃揚了揚手，讓素心退避，爾後伸手讓若水將她拉起身來。
“往常有外節來訪，皇上都是派遣太子接待的，這一次怎麼會讓你二人負責？此事怕是不如想象中的簡單。”楊妃面色凝重的說道。
若水臉色也不好看，難道這是李世民的再一次試探？前腳太子剛和他爭吵離開，後腳便讓他們接手這件大事，明擺着是要將他們推到風口浪尖上。難道爲了保全太子他就要犧牲他們嗎？
“若水，恪兒怎麼說？你們……”楊妃面含擔憂的問
道。
“母妃，這件事情是父皇親口授命的，我們別無選擇。”
楊妃的身形一晃，但還是儘快的穩住了身子，握住若水的手說道：“你們萬事小心，凡事不要太過強求，本宮不求你們能夠在皇上面前太過出彩，但求你們能夠事事平安順遂。”
“若水明白，母妃不必擔心，我們知道分寸的。”若水安慰着楊妃，心中卻不禁嘆了口氣，這樣的時期由不得他們做主。正如李恪所說，爲了一些人一些事，他們不得不爭。
“時候也不早了，若水可願意留下與我用份晚膳？”楊妃靜靜的端詳了若水片刻，忽然轉移了話題。
“母妃一番好意，若水心領了，只不過阿恪還在家中等我，我……”若水說着臉上竟是浮現了幾分羞澀。
楊妃一愣，微笑漾開：“既然恪兒在等你，我也不敢多留你，你早些回去吧，好好照顧他。還有，謝謝你。”
“母妃……”若水擡頭驚訝的望着她。
“不只是爲了瑤光，也是爲了恪兒。”楊妃感嘆的說道：“有多久他不曾那樣看過我了。這樣就夠了。”
若水怔了怔，明白她是在說那日的壽宴，默默的點了點頭。
素心進來的時候便見自家主子正看着院外的含笑發呆。
“主子。”素心輕輕的喚着：“該用午膳了。”
“素心啊，你說爲什麼我都不願去爭了，這後宮的爭端還是會不斷地找上我，找上我的孩子？”楊妃的臉色有些蒼白，那是一種歷經世事的滄桑。
素心低下了頭，許久才沉悶的回了一句：“這或許就是宮中女子的悲哀吧。”
楊妃驀地瞪大了眼睛，轉身望着身後的女子，眼中複雜難明。
翻飛的旗幟在空中飄蕩，金色的絲線在旗幟上勾勒出華美的圖案，同時也彰顯着一些不屬於本土的文化。車輪軲轆駛進城門口，在衆多百姓的簇擁着之下，駛向那座高聳的宮殿。
忽然，馬車的窗簾掀起，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子伸出頭來，好奇的望着四面的景緻，巴掌大的小臉上面滿是喜悅。
“父親，外面好多中土的人啊！”女子看上去約摸豆蔻之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乾淨的仿若天上清泉，激動地對一旁的一箇中年男子說道。
原本閉目養神的男人，睜開了眼睛，看着興奮地女兒，臉上也浮現了幾分笑意：“此處是大唐京都，自然有很多中土之人。”
菲雅聞言外頭吐了吐舌頭：“我忘記了。”
祿東贊無奈的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對女兒的寵溺：“好好地整理下衣裝，等會就要見到大唐接待的官員了，不要失了禮數。”
“怎麼會呢，菲雅的禮數可是王上一直稱讚的。”菲雅不服的說道。
“菲雅，忘記你文成姐姐臨走的囑咐了嗎？”
菲雅臉上的笑容消散了些：“事事注意，不要再大唐皇帝面前失禮。”祿東贊對她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對了，父親，上次你來大唐的時候，是什麼人接待你的？”禁不住寂寞，菲雅又主動挑起了話頭。
“是大唐的太子殿下，至於這一次，我也不清楚。”祿東贊提到此處面色也嚴肅了起來。
在兩人談話間，馬車已經慢慢的駛近了大興宮。
“王爺，到皇宮了，大唐王爺在外面等候。”一聲低低的呼喚
從車外傳來。
祿東贊止住了話，朝菲雅看了看，菲雅輕輕地撫弄下自己的頭髮，便尾隨着祿東贊下了馬車。
菲雅掀開車簾，入目便是一位少年迎風而立，如墨的青絲微微飄散着，渾身散發着慵懶的氣息。菲雅從未見過風靈韻致的人物，以至於竟然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目光，直到一抹粉色的身影擋在了那人的面前，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想必這位就是東王爺的愛女——菲雅公主吧。”少女清越的聲音喚醒了菲雅的神智。
“小女一直跟着本王四處漂泊，一身野性，要是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這位姑娘海涵。”祿東贊快速的向前踏了一步，擋在菲雅的面前。
“王爺過謙了，菲雅公主天真無邪，秀色端莊，天姿國色，將來必定也會是個衆星拱月的人物。”若水淡淡一笑，將目光從菲雅的身上移開，掃了李恪一眼，轉而面向祿東贊說道。
李恪接收到若水略帶着警告的眼神，終於輕咳了咳，收起臉上的不耐上前一步說道：“久聞西藏東王爺大名，今日本王代替父皇在此迎接東王爺，本王乃是大唐吳王——李恪，旁邊這位正是賤內——雲若水。王爺和公主在大唐的行程安排，將由我二人全權負責，希望王爺公主不嫌棄纔是。”
祿東贊愣了片刻，才若有所思的問道：“五年前大堂和吐番曾經有過一次邊境征戰。我聽說當時指揮大軍之人是王室的皇子……”
祿東贊還未說完，李恪已經淡淡的將其打斷：“是我。”
祿東贊瞬間愣住了，當年吐蕃和李氏王朝的一戰是徹底讓西方各個國家臣服唐朝的關鍵，那場戰役讓各國見識到了唐朝強大，心甘情願趨於其下。
祿東贊完全沒有想到有一日會見到那場戰役真正地英雄，更沒想到那場戰役的獲勝者竟是這般年輕的一位少年。
“祿東贊久聞將軍大名，今日得償一見，深感榮幸。”祿東贊忽然彎下了一開始挺得異常筆直的蜂腰，讓在場的幾人都嚇了一大跳。
若水讚賞的看了一眼李恪，卻見李恪對她會以一笑，眉宇間滿是驕傲。
菲雅對於父親的行爲也是吃了一驚，看着李恪的眼神越發的不同，只不過她也因此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的互動，那樣的親密無間好像什麼人都插不進去，讓她很是豔羨。
“東王爺言重了，東王爺在西藏的所作所爲，纔是李恪應該盡心學習的。”李恪鳳眼一彎，對祿東贊說道。若水知道這是李恪對於祿東贊認同的表示。
“這麼說來兩位都是當世豪傑，那感情好。想必東王爺和我家夫君這段時間一定能夠賓主盡歡。”若水適時地站了出來，圓了這個場，也將話題引了回來。
“東王爺菲雅公主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想必也有些乏了。讓我們先帶二位前往行宮歇息，今晚父皇將會在御花園設宴爲兩位洗塵。”李恪側身將道路讓了出來。
祿東贊與菲雅公主對視一眼，一前一後隨着李恪走了進去。若水臉上端莊典雅的笑容一收，餘光看到那個在宮門口鬼鬼祟祟的身影，眸中掠過一絲寒光。
片刻之後，若水的臉上笑容再次浮現，慢慢的走進了宮門之內。
“你是說，西藏的特使已經來到長安，而且看樣子和吳王爺相處的還不錯。”長孫無忌的食指微曲，輕輕地叩擊着桌面，於空寂的房間內帶起一份節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