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十五 求 醫(修)
紫鵑扶頭道:“怎麼回事,怎麼姑娘你也在這?”她“哇”的大哭起來,捶牀道:“都是我害了姑娘,我真是沒用。”
衆人失神,不解紫鵑此話何意。
黛玉走道紫鵑跟前搖手:“我們沒事。”又在紫鵑面前轉了一圈,指着地上說:“看,現是大白天,我有影子,不是鬼。”衆人方回過神來,原來紫鵑卻是以爲黛玉也難逃毒手,是以大哭,不覺都大笑起來。
紫鵑紅了臉,囁嚅道:“我當時覺得渾身有如火燒,全身都像是要炸開了,劇痛無比,我只以爲要死了,想八成是中了毒。當時,我們只喝了酒,我還想是我沒用,臨了還是帶累了姑娘。”
雪雁與春纖亦是拼命點頭。
黛玉也不覺嘆息,突然想到王夫人現在可還替自己揹着這個大黑鍋呢,只怕闔府上下,無人不會以爲這次瀟湘館三人中毒是她動的手腳。心情頓時大好,不覺嘴角向上劃了一個幅度。
因有些話卻是不得不跟這幾個丫頭說清楚的,便讓王嬤嬤出去守着屋子,王嬤嬤知她有話要向三個丫頭交待,便攜了針線自去外面廊下坐着。
黛玉因向三人鄭重道:“我昨兒讓你們走,你們不肯,現如今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你們可後悔?”
三人均搖頭。
黛玉因冷笑道:“我可是出了名的刻薄人,你們昨兒既都發了血誓,今兒我可要使喚你們了。只是,既是我林家的人,便要行我林家的事,你們若是敢背主,自有那血誓來制裁。”
取出那三枚玉佩遞與三人,道:“貼在額頭上,仔細看。”
三人均糊塗了,貼在額頭上,怎麼仔細看?不敢多說,趕忙照做,只是既然是貼在額頭上,她們又如何能看的到。
黛玉大羞,卻原是自己太過情急,沒有跟她們說清楚,忙跌足道:“閉上眼,用心。”
三人依言,閉上眼,用心察看。突然,紫鵑臉上現出震驚狂喜之色,再瞧向雪雁,春纖二人亦是如此。黛玉方略覺放心,看來這三個丫頭還是有點兒根基嘛。
待得三人睜眼,紫鵑疑惑道:“姑娘,怎麼會這樣?有好多字鑽進我腦子裡,還有好多圖,要我跟它照着做。”雪雁與春纖看向黛玉,也是滿眼疑問。
黛玉淡淡道:“那是家父以前交好的倆個朋友,都是有大本事的,昨兒來見我時給的,你們也是他們救的,若不是他們,你們就死定了。”
紫鵑等人都不是笨人,到了這個地步了,如何還不知道自己撞上了天大的機緣,忙都翻身下牀,向着黛玉拼命磕頭,“謝姑娘了。”
黛玉側身讓過,道:“你們謝我做什麼?那兩位前輩可兇的緊,說你們若不好好學就一掌拍死你們,他們可不養無用之人,讓別人笑話。”她還是有點兒擔心這三個丫頭吃不下這苦。
三人忙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認真學,不會給姑娘丟臉的。”
黛玉方欲說話,卻聽王嬤嬤在院中道:“三姑娘怎麼來了?”黛玉秀眉一蹙,忙擺手,令三人躺回牀上,自己返身迎了出去。
只見探春帶着待書搖搖擺擺的自外面進來。
黛玉迎上去笑道:“三妹妹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有什麼事麼?”這位三姑娘可向來都是貼着王夫人的,凡王夫人不喜的人或事,她也都堅決的跟他們保持距離。今兒明明自己沒有去請她,她卻怎麼會到自己這個地方來?俗話說賤足不踏貴地,自己跟她素來沒什麼交情,自然也不望她會關懷自己,何況現在僅僅只是三個丫頭而已。先前話都說的那麼明瞭,她們都還不甘心麼?
探春道:“我聽待書這丫頭講紫鵑他們好些了,我來瞧瞧,看要添點什麼不曾。”黛玉輕笑:“三妹妹說什麼呢?太客氣了。那三丫頭已經醒了,正躺着養精神呢。”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可不會覺得這位與自己素來疏離的賈三姑娘真對自己有什麼姐妹之情。
探春驚喜道:“真的?”
黛玉笑了:“難不成還假的不成,我哄你玩兒呢。”看來自己的猜測不錯,探春的確是有所求而來,不然不會如此喜形於色。
探春入內,見得三人果然已醒,且氣色上佳,便如沒有昨日那場事一般,不由驚喜道:“噯,林姐姐,他們真的醒了,你怎麼弄的?”
黛玉好笑道:“三丫頭你可是糊塗了,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想是他們命大,閻王老爺不想收罷。”見探春一反常態,突然對自己這裡如此關懷,黛玉心中不能不警鈴大作,小心防範。
探春見黛玉不欲多說,心下輕嘆,自己以前爲了討好王夫人,與黛玉關係素來不密,只是現在事關自己以後的前途,卻也不能不厚着臉皮上了。因又試探道:“唉,昨兒太太和寶玉不太好,鬧了個人人仰馬翻。”她便賭一把,黛玉與寶玉向來關係親密,只要她還念着一點兒舊情,這事便有希望。
黛玉心下冷笑,面上卻是一驚,“有這等事,我昨兒夜裡一直守着這三丫頭,沒離開一步,竟是什麼都不知道。”
探春見黛玉滴水不漏,只好硬着頭皮道:“林姐姐可識得好大夫,救救太太與寶哥哥吧。”
黛玉奇道:“我若有好大夫,我昨兒還不請?昨兒我這裡怎樣,三妹妹難道沒瞧見?”賈三姑娘你沒病吧,你們昨日是如何對我的?虧你也開得了這口。
探春突然跪下哭道:“林姐姐,求你救救太太和寶玉吧。紫鵑她們昨日那樣,現今都無事,林姐姐求你指一條路罷。”她也不求別的,只要黛玉肯將那大夫是誰告訴她,便已是幫了她的大忙了。
黛玉皺眉:“三妹妹這是何意,難不成三妹妹還以爲太太和寶玉是我害的不成,我有那麼大的本事麼?”撇嘴冷笑道:“我若有那麼大的本事,又豈會坐在這裡任人宰割?”拂袖而起,端茶道:“三姑娘現今可是大忙人,我可不敢耽擱三姑娘,慢走不送。”
哈哈哈,如果不是顧忌着探春還在面前,黛玉差點兒要叉腰仰天大笑了,她現在總算是出了一口憋悶已久的惡氣。
至於賈寶玉母子被鬼纏,對不住,敢做便要敢當,若不是你們母子當初無良,何來今日之禍?二太太你拜了那麼多年的佛,豈不知這佛家最重的便是‘因果’麼?
救你?!等着你醒了給我找個白癡做丈夫!
所以這位二太太是絕對不能救的,救了她就等於將自己往絕路上送,既然二太太都不能救,那麼寶玉自然也不能救了,都是一樣的病,沒有你救得了兒子卻救不了孃的說法,可憐的寶二爺,要怪就怪你自己有個‘菩薩’心腸的好媽罷。
探春無奈,掩面而出。待書氣道:“林姑娘真是不講道理,衝姑娘發什麼脾氣,那有住在別人家裡還這麼猖狂的?”
探春怒道:“閉嘴,這話傳出去,你也不用留在我身邊了。”回至秋爽齋,探春令衆人退下,方對待書道:“傻丫頭,你當真以爲紫鵑三人真的是命大,昨兒你也見了,那樣子分明就挺不過當夜。可你看方纔,那三丫頭竟是完全無事了。”
待書疑惑道:“對啊,今天早上我去時,她們三人雖面色轉好,可都還昏睡不醒呢?”
探春道:“所以,林姐姐身邊必是有大有本事之人,若想救太太與寶玉,也只有靠她了。你沒看到,連太醫都束手無策麼,請了幾個太醫連藥都不開,見了便搖頭。”
待書咬牙道:“不是我說姑娘,太太對姑娘也不過就是面子情兒,哪裡又是真心對姑娘了,姑娘你這是又何苦……?”
探春苦笑道:“我想這樣嘛,我也是沒法子啊,你看看這府裡,誰不爲自己打算,我能靠誰?”待書無語。
春纖從室內出來,奇怪的道:“太太對三姑娘並不是很好,三姑娘對太太怎麼這麼上心?看她那樣,連我都心軟了。”
王嬤嬤叱道:“你的心軟了,那你去救啊,昨兒你們三個躺在牀上,姑娘求人的時候,誰可憐過姑娘,誰又可憐過你們?到現在爲止,她們請了那麼多太醫,可有想到過這裡?連順腳過來看一下都沒有。你這小蹄子心軟,別人的心可是半點都不軟,恨不得我們這一屋子的人都死光呢。”王嬤嬤終究還是姑蘇林家的人,這些年她也忍夠了,雖然當年老爺吩咐過自己不要多事,可是黛玉這些年在賈家受了這麼些活罪,她也看在眼裡。
雖然黛玉不是她親生的,可好歹也是她一手拉巴大的,自己跟在她身邊的日子,比跟自己的兒女都還要久些,在自己心中早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來看待了,可自己千辛萬苦拉巴大的小姐,居然要在這裡受這樣的髒醃氣,她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她能有什麼法子,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下人而已,能用什麼法子來對抗這國公府的老太太?
都說人一走茶就涼,當年老爺還沒死,這親家老太太就敢算計了姑娘的名聲去,偏個姑娘年紀小,不懂事,還守着規矩硬受了下來。
她也無法啊,當年就自己跟雪雁兩個人,又是在別人家裡,你怎麼鬧?估計只要露出點兒別苗頭的心思,接下來人就能無聲無息的滅了自己。沒法子,她也只能忍,既然老爺太太將姑娘託給了這親家老太太,她總也要跟姑娘一個交代吧。等姑娘嫁了,自然也不用受這髒醃氣了。誰知道,他們昧了林家的家產不說,現在竟是要姑娘的命了,老天,你長眼了嗎?反正我老婆子也老了,還能有幾天好活?實在不行,我就是拼了這條命去,也要護住姑娘。
她忍了這麼久,就是爲了姑娘的日子能好過點兒,可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她也就懶得藏着掖着的了,說話也就不那麼客氣了。
春纖都快哭了:“嬤嬤,我不過就說了一句。”
紫鵑走過來,拍了拍春纖道:“傻丫頭,三姑娘這麼做,是有緣由的,她是爲了她自己,你別把她想得太好,你瞧瞧她是怎麼對自己正經的親孃親弟弟的?”
春纖不服氣的嘟囔:“那她不還求了救寶玉麼?”
衆人都笑:“唉,傻丫頭,那就一順水人情,反正一個也是求,兩個也是求,求都求了,加上一個,順手再在老太太,太太面前多撈一份人情,你哪算得過她呀。”
春纖氣道:“那她就那麼肯定姑娘會答應救人。”
雪雁擡手敲了她一下:“所以她拉上寶玉啊,她以爲瞧在寶玉的面子上,姑娘必定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