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118 人間事
林曄帶着黛玉與弘立在雲端，俯瞰着下面的萬丈紅塵，低聲道：“這便是長安了麼？”
黛玉眸色深沉，也低聲道：“正是。”望着下方，亦是神色複雜，幽幽的道：“嘿，一個多月前，我絞盡腦汁從外祖母家逃出來，真沒想到，現在我又回來了。唉，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我在做夢，還是以前的經歷都是一場夢。”
弘溫聲道：“婠婠，你若不想回去，便不回去罷，現在沒人能強迫你幹什麼了。”
黛玉搖搖頭，低聲道：“弘哥哥，你也聽到孃親是怎麼說的，而且，我也不想當逃兵。既然決定了要走這條路，那不管多苦多累，我都得走下去，這纔是我要闖的第一關吧，如果這一關都闖不下去，下面的路，我還怎麼走。”看着下面，黛玉咬牙，姑娘我便是爬也要爬過去，決不會再讓你們壞了我的事。
弘看着黛玉眼中的決絕的光芒，心裡一疼，“婠婠，要不咱們就乾脆先說我們是修真家族，讓他們至少有點顧忌。”
黛玉苦笑，“弘哥哥，你說這個還爲時過早，畢竟母親希望我能自己解決問題。你可知道母親爲何要收養十哥，也是跟這裡的習俗有關。你都知道孃親有多討厭別人往我家送人，可是在這裡，居然是她的母親給我爹爹送人，我孃親還得感謝她，因爲外祖母是爲她好。”
弘的眼前立即掠過東皇別院的那一幕，驚奇的道：“怎麼可能？你孃的脾氣怎麼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黛玉冷笑，“就因爲我娘沒生下一個兒子，沒人繼承香火。在這裡，若是家無男丁，那你就死定了。就像我吧，我舅母爲什麼敢明目張膽的吃我的錢，就是因爲我家無人。”
弘不解的道：“怎麼會沒人呢，那你是什麼？”
黛玉淡淡的道：“在這裡女孩兒是不能繼承家業的，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是沒資格繼承家裡的財產的，除非我招贅一個夫婿進家門，不然我家的財產就得任由族人瓜分。”黛玉小臉漲得通紅，咬咬牙，接着道：“所以二舅母可以在明知我聽得到的情況下，仍然滿不在乎的說我是絕戶的命，弘哥哥你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嗎？就是說我家的人都死絕了，沒人來繼承林家的香火。哼，也難怪爹爹當初着急上火的，我和孃親可真是爲此受了不少的氣呢。”
弘摸着頭吃驚的道：“婠婠，這都是些什麼怪規矩啊，你多給我們說一點吧。不然別人會把我們當成怪物的。”
黛玉只好將這裡的風俗大致講了一遍，這下不止弘受不了，就連敖潤也受不了了，“這些人就那麼短的壽命，還弄這麼多的楦頭，他們這麼活着究竟是爲什麼啊？也不覺得累啊，這麼活着，也未免太可憐了。”黛玉無法，只好反過來安撫他們，辦完事就走，又不是要在這裡過一輩子。
弘想了半天，不解的問黛玉，“明明一個‘我’字就行了，他們偏偏要用鄙人、山夫、妾身、奴傢什麼的來代替，這也太麻煩了，記得我頭都暈了，反正說來說去就一個‘我’字，幹嘛要弄得這麼費勁，難道他們都沒有自我嘛？”這下連黛玉也不得不佩服弘的敏銳，自己想來是習以爲常了，平時還真沒注意到。
黛玉皺着眉想了半天才告訴他：“這是因爲他們太謙虛了，這些都是對自己的謙稱。”
弘表示難以理解，“居然需要謙虛到連自我都抹殺的地步。”黛玉扶額，這是怎麼說的，沒奈何只好告訴他，“在這個地方是不允許有自我的，一切都得以大局爲重，天地君親師，這兒的關係是按這個來排的，在這裡沒有自我這兩個字的存在。”
林曄抓着頭疑惑的問道：“可是婠婠，從你平時所說的來看，我不相信這裡的人會沒有自我，不然當初他們憑什麼要謀奪林家的財產。”
弘也道：“是呀，如果都沒有自我的話，他們活着又是爲了什麼？”兩眼盯着黛玉，顯然他也贊同林曄的觀點。
黛玉覺得實在是太有趣了，她還從沒與人從這個角度來對個話。雖然這兩個人基本上對這裡的情況一無所知，不過，他們對大道的理解，卻是她望塵莫及的，現在，姑且咱們就來一場驢頭對馬嘴的大辯論吧。
黛玉一面思索一面對那三個道：“其實，怎麼說呢，嚴格的說起來，他們也不是沒有自我，只是他們都不敢輕易表露出自己的想法。其實這裡的人都躲在別人的背後過活，他們在處理一應事物的時候，都不是用自己的觀點，而是引經據典的考究別人的觀點，當然那個別人可不是一般的人，都是大家，比如說最常用的就是孔夫子的觀點了，不是都有半部《論語》治天下的說法嘛。”
弘好笑的看着黛玉道：“婠婠，一個人的觀點怎麼可以囊括一切。”據自己所知，便是天地法則也不只一道吧，居然一部書就可以治理天下，是什麼無上寶典，自己有空的時候可得好好拜讀拜讀。
黛玉撇嘴道：“可是一句話可以有無數種解釋，這兒的天才們能從各種大部頭裡面找到對他們說法以及做法的一切支持。”瞄了對面那大惑不解的三隻，只好又接着解釋道：“我是說他們慣會斷章取義。從這位名家的話裡取一句，從那位名家的大作裡抄一句，爲他們的行爲進行辯解，表示他們遵循的是先人祖制，並沒有改變什麼。要知道，在這裡你如果敢破壞祖制那可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人神共憤該誅九族的。唉，也不說誅九族吧，光是世人的口水就足夠淹死你了。所以，”黛玉將雙手一攤，笑道：“反正前人都是如此，我爲什麼又不能如此呢。”
弘驚訝的道：“可是他們所處的環境並不一樣啊，所對應的事物也不可能不變吧，你們這裡有能保存那麼久的東西嘛？”
黛玉鬱悶的道：“什麼叫墨守成規，你們懂不懂，這就是墨守成規啦。你要是不服氣的話，只要你背的書比他多，那你也可以引經據典的將他駁回去啊。”
弘搖了搖頭，“婠婠，我覺得他們這樣是在自己害自己，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生活，人怎麼可能一輩子頂着老祖宗過活，遲早有一天這個格局會被打破，到時候他們必定要吃大虧。”
黛玉嘆了一口氣道：“何嘗不是呢，只是一百個人裡面，九十九個半都願意這樣守着規矩過日子，我怎麼破得了。再說了，他們也遇到大事才如此，平時只要不涉及到各自的切身利益，還是蠻好說話的。”
敖潤點頭表示贊同道：“不錯，大多數人的意志，不是區區幾個人說變就能變的，除非來一場大的變革，可那不知要死多少人。因爲凡是掌握既得利益的那方，可都是沒那麼容易撒手的。”
黛玉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太大了，不是像她這樣的小女孩可以探討的。估計就連現在自己面前正討論的興致勃勃的兩個人，要他們動手來改變這個世界他們也會立即放棄，誰也不會爲着幾個無關緊要的人來費那麼大的神。將手往東方一指，含笑道：“十哥，那邊就是洛陽，洛水就在洛陽旁邊，我們先往哪兒走。”
林曄猶豫不決的道：“我還是想先去皇宮看看。”
這下換黛玉苦惱了，“十哥，我勸你還是先等等吧，你想想啊，人家當太平皇帝正當得一帆風順的，你突然跑去告訴他你是他十幾萬年前的兒子，還有一大堆的破事跟在你這個便宜兒子後面等着他，他會怎麼想，不拿大掃帚把你打出去就不錯了。何況，十哥，你也知道的，凡事只要跟皇權一沾邊，就會變得特複雜。你還是想好了再去吧。”
林曄看着下方，臉色也是陰沉不定。那是他的父皇啊，想着小時候與父皇相處的情形，他怎麼也不肯相信黛玉的話。可是權力之爭，他也見得太多了，甚至自己也參與過，其間的殘酷與艱辛他也太瞭解了，感情上他可以排斥黛玉所說的話，可是理智卻提醒他，黛玉說的都是實情，他這個父皇，絕不可能相信他，不然二叔爲什麼會說那句‘不行，就算了’。
黛玉在一旁提心吊膽的看着他，她現在真的希望有個人能來勸勸這個十哥。
空氣裡瀰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敖潤也不敢開口，他也不是傻的，明明知道林曄現在就是一座快爆發的火山，他還要撞上去。
弘卻懶得去管林曄的糾結，他還有他的煩心事呢，側頭看着黛玉若有所思的道：“婠婠，若是別人問我姓什麼怎麼辦？”
黛玉想都不想的道：“你先回答他免貴，然後再告訴他你姓什麼啊。”
弘看着黛玉一字字道：“婠婠，我真的沒有姓，沒騙你。”
黛玉頓時呆住，這不可能吧。
弘聳聳肩，滿不在乎的道：“要不，我也跟十一樣，跟你們姓林吧。”
一旁的敖潤打了個趔趄，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慌忙勸道：“主上，你姓什麼都可以，就是千萬不能跟小姐姓，你別問我爲什麼，主子我這可都是爲你好，你千萬要信我。”哎喲我的媽吔，主上你不是喜歡小姐嘛，你要跟她姓了你還怎麼娶她，您老人家難道就不知道在小姐他們這裡是同姓不通婚的嗎？
抱歉，實在是太糾結了，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