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223 母子（二）
太后面色慘白，低呼一聲：“陛下，你不能這樣對待十三。”十三沒了兵權如何同皇帝對抗，根本就連自保都難。
上皇冷冷的道：“德妃，那麼在你看來朕應該如何對待十三才對得起他，是否應將這大燕的天下給他，就對得起他了。”
衛王大驚，跪在地上擡頭道：“父皇，兒子自知不如七哥身份貴重，怎敢有如此妄想。只母后身體一直不好，您老人家不應該如此對母后。”
上皇也不理衛王，只盯着太后冷冷的道：“德妃，你令朕很失望，本以爲你是個懂事的，不過看來當了這幾年的太后，你已經忘了你該守的本份是什麼了。現在看來，竟是朕誤了你，當年皇后過世之後，朕就不應該再將老七交給你撫養。若是老七仍記在皇后名下的話，你現在也就只是一個太妃罷了，只怕你也就沒了那些不該有的妄想。”
太后身子一顫，上皇這是再次提醒她，她是母以子貴的，若非皇帝，就沒有自己的今天。只是仍不甘心，擡頭看着上皇難以置信的道：“陛下你不是一直都很疼十三嗎？”
上皇嘆了一口氣，對衛王道：“十三，你記住，我對你的疼愛，只是單純的父親對兒子的疼愛，那裡面並沒有一個君主對繼承者的期待，所以我對你比較縱容，因爲我對你沒有要求，你只要能健康長大就成。而你七哥，我是將他做爲我的繼承者來看待的，所以我對他的要求一直都很嚴苛。這並不是我不喜愛他，只是對他要求跟對你的要求不一樣罷了。我本希望你們手足之間能互相扶持，不過現在看來這是我的奢望了，皇室裡面，怎麼還會有手足之情？”
太后聽着上皇的話已經癱在地上，衛王慌忙過去扶着她。
上皇看了慕容景嶽一眼，嘆息的道：“老七，我本想安慰一下你，又想着她素來小心謹慎，才讓你回到她的身邊，本以爲可以多個人照料你。畢竟她是你的生母，再怎麼說母子骨血連心。卻沒想到她一心只顧自己的孃家，反讓她傷了你，本朝以孝道治天下，我不能給你留下這個後患。來人，傳朕口喻，太后舊疾復發，送太后回祈年殿靜養，任何人沒有朕的同意不得打擾，違令者斬。衛王仁孝，見母后病重，願往五臺山出家爲太后祈福，爲嘉獎衛王，朕特意令其留京，在白馬寺靜修，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擾。傳朕旨意，白馬寺從此改名報恩寺。”
太后兩眼一翻，昏死過去。她本是見衛王回來這麼久，上皇都不肯召見，心中着急，方纔帶着衛王前來。她也是替衛王籌劃，好歹回了趟京，怎麼也得在你老子面前露個臉，好讓你父皇想起你，將你召回來，只有待在京城，衛王你纔有機會奪回屬於你的東西。卻沒想到反被太上皇不留情面的當衆訓斥一番，更奪了衛王手中兵權，乾脆絕了自己母子的後路，這讓野心勃勃的太后情何以堪。衛王倆手死死的握住拳頭，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裡，母后，看來你看錯了，父皇哪裡是不疼七哥，分明是疼七哥得緊啊，什麼都替他打算好了，跟七哥比起來我算是什麼？竭力控制住自己顫聲道：“是，父皇，兒臣遵旨，兒臣一定靜心潛修爲母后祈福，只是還望父皇善待母后。”
林曄嘴角一翹，他沒有忽視衛王眼中極力壓下的恨意。看來，這也是個很有趣的人物啊，林曄摸了摸下巴，對這位衛王的興趣大增，回頭盯了孔雀一眼，孔雀會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回頭看時，太上皇卻仍感嘆不已，不知德妃何以變成這樣。林曄好笑，對上皇道：“若是父皇不捨得呢，仍將她放出來，等她們母子羽翼豐滿之後，再跟慕容好好打擂臺便是。”上皇頓時默然，自己不論是以家長的身份，還是以大燕皇帝的身份，都萬不能看到這母子兄弟相殘的事情發生，若自己不管的話，在孝道的掣肘下，慕容景嶽是無法制住太后的，不然天下人的口水足以淹死他了，他還如何去治理國家。可若放任太后做大，那麼林曄說的話便會成爲現實，那是自己決不能容忍它發生的。
上皇出神片刻，對戴權道：“爲太后診治的御醫是哪一個？”
戴權躬身道：“太上皇，這個奴才不知，還得現去查。”
上皇將手一擺，戴權忙退了出去，殿外涼風一吹，方覺自己背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溼透。忍不住連打倆個寒戰，這位十少爺太可怕了，一句話就要了皇太后的命，以後自己還是少惹這個人爲妙。
殿內燭光搖曳，映得衆人面目模糊。上皇呆了片刻，一聲長嘆，對慕容景嶽道：“老七，你給十他們安排一下住處吧，我先去休息了。”
林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忙擺手阻止慕容景嶽道：“別，景嶽你千萬別把我安排到別的地方去，就在這裡給我弄幾間靜室就夠了。你那兒也是是非堆，我可不想纔出狼窩，又入虎口。”
慕容景嶽一呆，萬沒想到這個人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不由的好笑，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也只好依着他的話，命人就在大明宮內理了幾間靜室出來給他們用。怔了半晌，方低聲對林曄道：“十，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林曄看着他笑道：“我也很佩服你，你還想爲那女人求情嗎？”
慕容景嶽搖了搖頭漠然道：“十，你知道嗎？雖然我是她的兒子，可是她恨我，甚至爲了十三弟，她居然夥同別人對我下手，我雖然僥倖未死，不過從此我卻早就對她死了心了。只是，十，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林曄避而不答，反看着慕容景嶽驚訝的道：“景嶽，我不明白，她怎麼會如此對你，她不是你的母親嗎？你難道不是她生的？”
慕容景嶽苦笑一聲：“德妃一開始只是母后宮中的宮女，雖然生了我，但當時她的地位低下，是沒有資格撫養皇子的，而母后是她的主人，再加上母后一直無子，所以父皇就把我當做是母后的孩子交給母后撫養，算起來，我就佔了嫡子的名分。諸皇子中，除了太子二哥之外，就算我的身份最高了。後來母后去世，父皇擔心我年齡太小，照顧不好自己，就又將我交由德妃撫養。十，你是知道的，正妻與侍妾是有區別的，母后在時，無人敢告訴我我的真實的身世，我只以爲我是真的中宮嫡子，對他人不假顏色，傷了德妃的心。父皇將我交給她時，她拒絕再撫養我，推說她已經有了十三弟了，無暇分身。父皇又不放心將我交給其他的人，就訓斥了德妃娘娘，後來她雖然收留了我，卻從此對我有了心結，我們母子之間，客氣的就像是倆個陌生人。再後來，我長大了，開始辦差，德妃娘娘要我照顧她的父兄，怎麼可能，他們根本就什麼都不懂，一天到晚就想抓權抓銀子，拼命的往我身邊安插人，他們的什麼妹子侄女兒都一股腦的往我身邊送，就想掌控我，我真的看着他們都覺得反胃。結果當然是我什麼都沒聽他們的，也什麼都沒有答應他們。德妃娘娘對此大失所望，竟然與三哥他們聯手，將我的行蹤泄露出去，想借其它皇子的手將我剪除。”
林曄皺眉，“天，這個女人真笨，好歹你是她兒子，你若好了，她母憑子貴，有什麼不好。”
慕容景嶽憂鬱的道：“因爲我不聽她的話，不肯提攜她的孃家人，不肯幫她培植屬於她的勢力。所以對她而言，我是個跟她離心離德的逆子，死了她也不會心疼。而且我死了，父皇看在我的分上，就會更疼她們母子，十三弟上位的機會就會相對大些。再說，父皇本就很喜歡十三，對德妃娘娘來說，我就是十三的絆腳石，你說她是要一個聽話的兒子當皇帝好，還是要一個不聽話的兒子當皇帝好。”
林曄昂首一笑，眼中寒光閃閃：“景嶽，你用不着謝我，反過來倒是我該謝謝你。對我而言，沒有比你當皇帝更好的了，因爲你有能力駕馭你座下的那幫虎狼之臣，這樣父皇纔會放心的跟我走。至於那個女人，哼，不管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我都會要她們的命，這個你倒不用謝我。”
慕容景嶽吃驚的問：“十，你爲什麼要這樣說？”
林曄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淡淡的道：“活着真好，還是活着舒服啊。景嶽，你知道嗎？我的命是我母親用她的命換來的，她用她的身體擋住了別人刺向我的武器。本來死的應當是我，結果卻是我的母親以她的死亡，爲我換來了一分生機。所以對我而言，能站在我父皇身邊的唯有我的母后，其他的人都不配。不管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只要不是我的母親，我都會送她們上西天，在這方面，我的心眼很小，跟婠婠那個丫頭一樣。”
慕容景嶽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這是什麼樣的母子親情？反正他是永遠都無福享受了。
林曄看着眼前的燭火笑道：“其實就算是我今天不出手，要是五姐和三姐知道了也會要她的命的，我們三姐弟在這方面意見出奇的一致。所以你也不用擔心父皇會心軟，只要他心軟自會有人出手殺了那女人。”
慕容景嶽訝然：“十，你居然還有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