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後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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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陽薄涼,渺萬里層雲。荒煙初平息,濃冬綻春,一行白鷺上青天。
黎城,如今被靳軍玄鳳軍與黑鐵騎全面佔領,黎城的普通百姓被羈押在房中,勒令不得外出,將士軍隊則被緝拿關了起來,等候最終審判。
一城如死寂般,簫條,冷漠,如履薄冰。
黎城城主府中
高座銀鎏金的一道慵懶橫欲的身影,頭輕依背靠,上佻的眼睫飛舞流瀉一道斜魅的弧度,姿態閒逸,一身華麗黑袍令她尊貴如神衹般,令人難以直視。
當她看着,曾經一度用那種冰冷鄙夷視線俯視她,如俯站在雲端的他,緩步走近大殿的靳微遙時,她反譏以視,薄脣勾勒成一抹惡魔般戲謔的笑容。
“臣,靳國太傅——靳微遙,參加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靳長恭跨下拽狂的長腿,斜眸睨着他:“身着我靳國朝服,名冠我靳國皇族姓氏,靳微遙,你難道是來跟寡人表忠心的嗎?”
靳微遙擡眸直視着她,不喜不怒,無悲無哀:“不,我是來坦白一切的,我想陛下一直在等着的,不是嗎?”
“靳微遙,你究竟是誰?”靳長恭坐直身子,從高階一步一步地走下來。
“十歲前,我是聞人微遙,十歲後,我是靳微遙,但我真正誕生的地方,卻是這一座黎城。”
靳長恭靜靜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繼續。
“黎城,是屬於西方大陸庡嵐黎族的一支分支建立而成,黎族擅練兵與冶煉技術,它亦是西方教皇在一百多年前,西方帝國進入鼎盛時期,一已野心派在軒轅大陸的一步暗棋。黎族雖在西方大陸並非神族般聲名顯赫的大族,是以黎族想要生存,便必須得需要犧牲一部分來捥救大局。”
“於是,黎族便選擇跟帝國合作,派出一支分族,將他們流放至軒轅大陸,他們就如被遺棄等待拯救的異客,日復一日地在陌生地土等待時機,一面積累勢力度日,盼望某一日能夠重新迴歸故理,雖然你不一定能夠理解,所謂黎族爲什麼會這麼執着,但軒轅大陸不是有一句俗話,金窩銀窩都不及自己的狗窩嗎?”
難怪,他當初敢冒充神武一族,想必同是從西方大陸飄流而來的黎氏一族,自然有渠道探聽到一些枝梢末節。
如果他真是黎族的人,那麼他在黎族屬於什麼身份,估計應該不低,否則事過一百多年間的事情,他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並且黎族還派他出世打拼事業,想必他身上的責任,跟承擔的義務顯然不低。
“樞皇,約十一年前僅憑十五歲稚齡登上西方帝國教皇的男人,不,應該稱當時的他爲一個魔性般的少年。”談到花閭丘,靳微遙臉色微變,如討論一個傳奇的人物般虔誠。
而靳長恭聽到自己在意的人的事蹟,當即亦傾耳聆聽,表情亦正經認真話多。
“在西方大陸並不像東方大陸那麼多的小國紛爭,西方大陸攏共有三股強勢糾纏續的勢力,一是帝國,二是氏族,三是密宗。但就因爲外患不似東方大陸這般紛亂,便內亂卻是令人觸耳驚心的。”
“聽聞,上一代教皇光是妻妾便有上千,兒女幾十,且還不論那些夭折的數量。”
靳長恭結舌瞠目:這西方教皇簡直就是某種馬的典型啊!呃,等等,她家老花好像榮登問鼎教皇一職了吧?!他不會也上樑不正下樑給歪吧!
靳微遙看靳長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像似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麼,不由得陰下表情,冷笑一聲:“放心吧,你的男人至今後宮一個女人都沒有。”
靳長恭一怔,反射性回了一句:“那男人呢?”
靳微遙臉刷地一下黑了,撇開眼,似難以忍受般吐出兩個硬繃繃的字:“沒、有!”
呵呵~靳長恭乾笑一聲,清了清喉嚨,板起臉若無其事道:“繼續。”
靳微遙無語地頓了一下,才道:“西方教皇的帝皇教育,身爲一國之君的你,想必能夠猜測一二,但繼承教皇的艱幸卻比你能夠想象的更爲黑暗嚴苛。歷代教皇只擇其優,不需要親情,是以,將來能夠繼承寶座的後候人,亦只需要一個,其餘的只有一個下場——死。所以帝國的皇族是沒有童年的,他們從記事起,便要隨時提防自己哪一天會死在自己的親兄弟手中,亦或者提心吊膽,步步爲營地計劃着將那些擋路的石頭一一撬起,徹底毀滅。”
“樞皇,是在十五歲登基,是歷代教皇登基年齡最小的一個。據聞他登基時死在他手中的皇族,足足有一百二十四條,在這一條只能夠前進不能退縮的道路,是拿血脈相同的親人鮮血鋪就的,他生存的環境,不是他死,便是已亡。”
靳長恭神色未變,靜靜地聽着,唯有一雙黑瞳幽螟深沉翻涌。
“樞皇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亦或者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他有一個瘋狂的計劃,他不甘心被氏族跟密宗牽制,但是三方鼎力的局勢早已僵持數百年,一時半兒無論是哪一方都無法打破這種梏桎,於是——”
“於是他將目光轉戰軒轅大陸,準備注入一方新的勢力,將膠就的局勢徹底粉碎?”靳長恭出聲,接下他的話頭。
靳微遙眼中讚賞一閃而過,對於她一話便能堪破重點表示頷首:“陛下英明。”
“按照你說,上上代教皇,從一百多年前便開始佈局侵略東方大陸,亦表示你們脫離西方大陸約有百年之久,而你又是多少代黎族分支的後人,當真能夠心悅臣服地尊重先族遺訓?”靳長恭長眉輕挑,一臉狐疑。
“自然是有些牴觸的,黎城在軒轅大陸能夠獲得如此高的盛譽,自然不會是一座庸城,但當初教皇在軒轅大陸埋下的伏筆,並不止是黎城,甚至包括蒼國,諸強數國,他就是預料到可能發現的叛變,是以早握有我等的命脈,不得反抗,惟命是從。其實當初第一時間我接洽的人,並不是樞皇,而我在神武一族出現前,亦並不知道樞皇的真正身份。”靳微遙看着靳長恭,神思某一瞬似遙遠眺望。
“在我跟你徹底決裂,我離開了靳國,便遇到了蒼帝,那個男人不僅知道我的身份,並且要求跟我聯盟,那時我才知道,他是代表樞皇在軒轅大陸的首袖,我黎氏一族,遵守先族遺訓,不得違令,亦是爲了將來有一日,能夠榮歸故里,而我身爲黎氏分支的族長,不得不爲全族考慮,聽令行事。”
“你這是在爲當初你利用聞人長空害寡人性命作解釋?”靳長恭從鼻息處冷哼一聲。
靳微遙搖頭:“不需要解釋,你當初跟我說,曾經的影兒已被我害死,而重生的你並不需要我的辯解。”
靳長恭一怔,看着暗下眼眸,紅脣抿起:“靳微遙,你知道便好。”
靳微遙黯然微笑,但很快便整了整情緒,繼續道:“蒼帝下令謀你性命,是爲了樞皇,當初靳蕭騰跟樞皇打了一賭,賭注是你,具體賭約是什麼,我並不知道,但樞皇卻是輸了,於是他便如約必須以花公公的身份,陪在你身邊十年,這十年他不得離你,必須忠心地守護着你,看着尊貴的教皇像奴才一樣在你身邊卑躬屈膝,蒼帝對此事,非常忿恨,他心中一直對靳蕭騰心存怨氣,因爲靳蕭騰這一舉,不僅耽誤了他們的侵略計劃,更褻瀆了他心中的皇。從靳蕭騰逝世後,便將恨意對準你,可惜樞皇是一個十分信守承諾之人,他不敢對你直接動手,於是便利用我的關係,下了一個套,欲取你性命。”
“但他沒有想到,你能夠死裡逃生,再之後,他遇到暗帝,才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靳長恭,那個時候他暗中於暗帝合作,派了歌笑嫣,跟她徒弟兩方面進行煽動,一方面想奪下靳國,一方面亦是欲對你除之而後快,令樞皇能夠脫離你的身邊,重新迴歸,但卻沒想到,你最終還是逃了——”
“而我亦從暗帝口中得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與全部真相——”靳微遙說到這時,下頜一緊,眼底的痛苦隱忍而洶涌,但很快便被他掩飾下了。
“蒼帝一再暗中對你出手,瞞着樞皇,甚至連八坡塢之事,亦是他暗中動了些手腳……特別是這場戰役中,他算計黎城欲再次對你動手,已經徹底惹怒了樞皇,估計以後,你不會再有機會看到他了。”
這麼說,蒼帝不再是她的威脅了?
靳長恭環臂,靜凝了半晌,纔出聲道:“他倒也忠心,爲了他崇拜皇的尊嚴,與十年的黑歷史,要將我這個無形中牽絆住他的禍首消滅掉。”
“他亦是擔心你在樞皇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重,擔心樞皇始終有一天他會爲了你,而做出一些難以預計的事情——”
“比如?”靳長恭感興趣地嗤笑。
“比如……放棄了進行了一百年的侵略計劃,以整個軒轅大陸爲禮來討你歡笑。”靳微遙認真地看着她,眼中閃爍着道不清,辨不明的情緒。
“哈。”靳長恭假笑一聲,但不可否認,聽到這一句話,她的心臟快速地跳了幾下,有一種屬於情人間難以言喻的甜蜜溢滿心間。
所以說,她家老花是一個懂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主夫!凡是多想着點媳婦,將來纔有肉吃!
“別扯那些以往的陳舊往事了,也再別扯別人身上了。所以,你之前對於寡人的命令,你就敢漠視,樞皇讓你牽制住靳軍,不得發兵救援友國,你便乖乖聽令?”靳長恭眯睫,立即換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陛下,你明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您,你又何必說這種話?是,樞皇秘件傳信,讓我將靳軍牽制於靳國,不得支援夏,祈,秦,與神廟,我的確照做了,但一切都只是爲了將你救出的計劃。”靳微遙直言不諱,一點不心虛。
靳長恭淡淡地“哦”了一聲,走至他面前:“是嗎?既然你覺得你沒有做錯,那現在你跑到寡人跟前,究竟想說什麼?”
“陛下打算屠城,以絕後患,可是?”他緊緊地注視着她。
靳長恭不置可否,半真半假地警告一句:“你不是你該問的問題,既然你表明了你的立場,便不要管不該你掂唸的事情。”
靳微遙抿緊淡紫的嘴脣,似做了一個令傾注了一生勇氣的舉動,在靳長恭奇異的視線下,褪下一身華貴暗花紋飾的朝服,他烏黑的頭髮直達臀際,披散在潔白的頎長身軀上……
再看那膚若凝脂,白壁無暇的身子,肌肉線條完美,凹凸有致,僅着一條單薄的褻褲緩緩跪身匍匐在她的腳下,靳長恭卻神色莫辨,有震驚,有疑惑,有複雜,唯獨並無任何欣喜之色。
“陛下,臣願意以已身換取那黎城數十萬百姓的性命,望陛下能夠收回成命。”
靳長恭氣息一沉,卻倏地抿起雙脣,眼含鄙夷,薄脣掀起:“呵……憑什麼?”
靳微遙聞言,聲音落寞而暗啞道:“憑臣爲了你,背叛了我的族人,陛下不是一直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嗎?”
這一次,帶靳兵攻打黎城,他插了一手,不得不說,此舉於叛族無異。
“不行!”
靳微遙聞言,錯愕地擡眸。
他知道她因爲過去一直不肯原諒他,如今,他願意將自己親手奉上,任她羞辱,任她奚落,但卻沒有想到她竟然對他真的如此不屑一顧,連折磨的興趣都沒有了。
心如針刺,他淡脣的薄脣緊扭,全身肌肉繃直。
“靳微遙,你當寡人是一個傻子,還是一個可以任你愚弄的人?當初寡人留你在身邊,始終念着半晌的一絲情份,但你卻騙了寡人一次又一次,一開始是假的太上皇,一下又變成了假的聞人家的皇子,如今再搖身一變,竟然然又變成黎城的人,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身份,要不要一併告訴了寡人啊?!”靳長恭雙眸凝聚成針,看着他,語氣一沉。
事到如今,她才真正地看透他,不得不說,這個男人,一點都不簡單啊。
“無論我是誰,但我對你的心,你難道真的看不見嗎?”靳微遙一僵,鐵青着臉,低吼道。
靳長恭擡起傲氣的下巴,視線在他的身材掃視一週:“別來色誘,美男計這一招,寡人不上這當!想求情,憑你,還不夠資格!”
大廳的氣氛凝重壓抑,兩人對視,如電光火石噴射,互不相讓,就看究竟誰先伏軟低頭。
一直射在偏室的莫巫白,金銘,靳淵柏,蓮謹之,契,等一衆看到這一幕的,也聽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也都待不下去了,看他們隨時準備火拼的模樣,他們繞過一架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後齊齊地衝了出來。
靳淵柏直接亮一嗓子:“陛下,他不行,那咱們就來一羣吧!”
其實按他們的意思是,想替黎城的百姓求情,靳微遙固然有錯,但是並非最魁禍首,再說罪不及九族,禍不及家人,但經過靳淵柏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口,意思全部變味了,有沒有!
臥槽!
靳長恭一回頭,黑頭汗線,怒吼道:“混蛋,偷聽就算了,竟還敢發表意見!都趕緊給寡人趕緊收拾收拾,滾回靳國幹活到死去!”
看着他們一張張僵硬尷尬的臉,她再轉向端正跪於地,因被撞破QJ似的,一臉紅、綠、黑,青、紫交雜五顏六色的靳微遙。
“靳微遙,這將是寡人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此刻,她也沒有心思再故弄玄虛,她目光異常嚴厲,直言道:“既然你願意拿自己來換一座黎城的族人,那麼從此以後,寡人便賜你靳國皇姓,從此你便是靳國的人,你只需爲靳國死而後已,不再跟黎族有任何瓜葛,跟西方大陸更不需要有任何牽扯。”
靳微遙一震,看向靳長恭,眼底有着深深地動容,這一次他背叛黎族,他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得到族人的認可了,即使樞皇不介意,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他已經無法再回去了。
這一次特意來求情,也只是存在着一份奢求。
但他卻沒有想到過,當他捨棄了黎姓,她便賜了他靳姓,他失去了家園跟族人,她竟重新接納他回國。
以往,他總以爲她不曾原諒他,現在他知道,她對他,只真正地放手了……
心在這一刻,如直直地墜入了最黑暗的深淵,永遠觸不到光亮,他垂下眼睫,苦澀一笑,整個人顯得失魂落魄,半晌叩首道:“臣,謝主隆恩。”
靳長恭看他領旨,這才滿意地收回了虎視眈眈的目光。
靳微遙這麼一大彪悍勞動力,她自然是不會輕易放他跑掉的,這一輩子,就讓他就爲她,爲靳國任勞任怨地效犬馬之勞吧!
——
丹峰崖,異花樹叢,蔥蔥郁郁,淡淡薄霧繚繞,如仙境琅閬。羣峰起伏,雲海翻涌,山峰若隱若現,就像航船、島嶼飄浮在汪洋大海上。
“拿自己去賭一次全贏的機會,該稱讚你膽大無畏,還是該說你沒心沒肺呢。”華韶一身白衣僧服,衣袂飄渺,疑似洛神臨於崖邊,臨風而立,別人看風景,而他卻成就了一片瑰麗風景。
“不是賭。因爲我知道我一定會贏的。他,一定捨不得我輸。”靳長恭傲氣地擡起下頜,她並肩站在他身邊,遙遙眺目前方,看着一片斑斕金光碎片撒滿海面,得意地咧嘴一笑,跟偷了腥的貓一樣。
“……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這一切的。”總覺得她此刻燦爛的笑容映着晚霞有些刺眼,華韶偏過頭選擇不願再看。
靳長恭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應該是從那一次我差點控制不住殺了暗帝的時候,我就警覺了。雖然不確定,但我感覺到一直有人在對我下一種暗示,我知道自己的意志力有多強,再加上我精通傀儡術,料想能夠對我下這種暗示,除非是親切的人,並且在我最無防備的時候下的,不會有其它人。而這個人……我最不願意懷疑是他。”
“即使他騙了你,利用你,做出一些卑鄙的事情,你也不怨他?”華韶看到她這表情,第一次忍不住在別人背後議論事非,給花閭丘使勁上眼藥:“這一次,你也差點被他害了。”
靳長恭負手,斜睨了華韶一眼,盛滿笑意的眼睛彎了一下。
老實說,如今介不介意,都已經無所謂了。
“這一次,真正想害我的人是蒼帝,想當然,以蒼國的實力,不過一月的戰事,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支撐不下去,但他卻故意傳來戰事吃緊的急件,並將黎城的主力調動過去救援,但另一面卻再引你們前來黎城,便是想趁着混亂,在暗中對我出手。那日,是蒼帝的人將我擄走,想故意在他面前製造一場意外,令我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他生命中。”
“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沒有預料我並沒有徹底失去自我。過去的,我已不願意去計較了,人生苦短,況且無論對錯,我已毀了閭丘這麼多年來的堅持與野心,關於究竟是我欠他,抑或是他欠我的,我也早就分不清了,他跟我的命運,已如千絲萬縷的線,糾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華韶聞言,那冷漠得近乎蒼白的清秀容顏微怔,半晌,一言不發。
“那我呢?你欠我的該怎麼還?”突然,他開口。
“……師傅?”靳長恭詫異地看着他。
他並不看她,視線直視前方:“娶我吧。”
“哈?”耳中轟一聲,震得靳長恭目瞪口呆。
娶?是她耳鳴了嗎?不對,重點不是娶還是嫁,而是她師傅好像說了一句會被和諧亂碼的話吧!?
“我們神武一族跟軒轅大陸婚嫁不同,是以強弱定論娶嫁,如今你是皇,我是臣,你是嫡系血脈,我是分支血脈,總論便是你尊我卑……我們的婚約是不可能取消的,這是由我們出生那一刻,便註定的。”
他一口氣說完,便轉身就走,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而看着華韶顯得有些倉促的背影,靳長恭醒過神來,立即哀叫一聲。
“別這樣啊,長師如父,如果真娶了師傅,我絕對會遭雷劈的呀!”
還有,她家花公公前腳纔回西方大陸準備儘快處理好一切政務趕回來跟她成親,她後腳立即就搞外遇,還是搞師傅這麼一個跟他一直不對盤的,憑他那悶騷恐怖的醋性,回來看到絕對又是一場雞飛狗跳啊!
——
四月初七
靳國舉辦盛宴特地邀請各方盟友、附屬國,在上京舉辦靳帝的成人大典。
對於軒轅大陸的人來說,成人禮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成人禮舉行完,就象徵正式邁向成人階段的儀式,可以娶嫁,可以獨立,可以育兒後代,當然這是在民間。
而對於皇族,則表示可以入朝爲官,拜候稱相,聯姻等等。
而對於靳帝,成人禮,則表示她十八歲了,她的人生,將會在成人禮後,邁向更繁榮,更值得期待的未來。
八方來賓紛紛來賀,上京一時間,鑼鼓喧天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火樹銀花,熙熙攘攘,水泄不通,人頭攢動,門庭若市,總之,盛況多不枚舉。
華燈初上,靳國皇宮于晴明湖畔大擺盛宴,場地佈置地極其喜慶用心,地上鋪着厚厚的嵌金絲的地毯,樑上或桃梨樹上掛滿了精巧的彩繪宮燈,結着大紅的綢花。湖畔雕樑畫棟,八角亭內銅柱子,旁邊擺設有一人高的雕花盤絲銀燭臺,一列列,一排排,入夜卻看不見一絲暗淡,一片明亮煥華般璀璨如明晝。
宴會熱鬧而極盡奢華,繁花似錦,擁緊四月花色,牡丹王、芍藥相於階,罌粟滿,木香上升,杜鵑歸,荼穈香夢,據可靠小道消息聲稱,此宴會一切花銷,皆由富得冒油的八歧塢贊助。
宴會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觥籌交錯,霧雨輕撓美人背賞絲竹羅衣舞紛飛,各地各國精緻美食,還有具有少數民族的金鼎烹羊,自助餐點,各國來賓言語歡暢,其樂融融,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祈帝入席~”太監亮着嗓子宣報。
宴會的一衆,一聽都暫時停下動作,紛紛好奇投注門口,只見祈帝穿着一身金黃色錦繡龍袍,模樣依舊粉嫩可愛,但身後卻帶着一幫兇神惡煞的武將,硬生生將氣氛朝着詭異的方向扭去。
“秦帝入席~”
繼祈帝后,秦帝一身強勁的氣魄,黑色張揚的發,一身蟒袍繡有雙龍戲珠,端着一臉悍匪之氣,款步而來,看得一衆嘖嘖稱奇。
他等早聞秦帝的威武事蹟,如今得已有幸見其真人,都紛紛議論驚喜。
這次來宴的國家不少,雖然聲稱是家宴,但其規模連一般的國宴都攀比不了,光瞧着這一個個重量級的來賓參加靳帝的成人禮,便令人瞠目結舌。
“夏帝入席~”
得,又來一個重量級人物,這靳帝的份量還真足。
他身着一件寶藍色暗紋深衣,外披一件鑲白狐軟肋邊的暗繡團龍披風,帶着一面尊貴的黃金面具,一路走來,風起花瓣落,如斯尊貴,如斯優雅雍容華貴。
看着,這入場的一個個“身尊肉貴”的盟友,靳國百官倒是一陣心驚肉跳,激動得滿臉通紅,料想到前一段時間,戰爭暴發,他們還曾日思夜憂,靳國別一個不注意被波及,就徹底峭國了。
但如今一看,他們底氣瞬間上痛,足了:哼,咱後臺還真真的硬啊!
“公冶少主入席~”
咦~金光燦燦的贊助商出現了,靳國的百官眼睛瞬間蹭蹭地亮了好幾個光度。
公冶夙入場,他烏黑的長髮被一根青色緞帶低低的束在腦後,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全然的善類氣息,沒有絲毫的侵略性,一身低調內斂的灰衣雖不同的是他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但卻沒有人敢小覷。
他嘴脣畔漾着處變不驚的恬淡笑容,帶着一身竹林春曉青衣的止蘭,溫文淡如菊般入場。
靳長恭看該來的都到場了,亦不再孤寡地坐於高座,看下面人全部都興高采烈談論各方事情,便直接吩咐一句不必拘束,不論帝臣,皆盡情享樂,更是將整場宴會推向最高潮。
靳長恭身後跟着震南震北兩大宗師,端着酒盞,這一下場,那親民的模樣,當即引來周圍人腆着臉一一上前來祝賀道喜。
成年了,的確是值得一件慶祝的事情,靳長恭表情難得柔和一笑,當即便閃瞬了一衆的眼睛。
赫連眥暽跟赫連姬第一批擁上前,此時的赫連眥暽臉上的觸目驚心的銘文已經消失,露出那一張冷俊的面容,而赫連姬也不再跟過去一樣墮落,穿着一身淑女裙裝,除了眉宇間那一股傲氣,跟以往真是判若兩人。
“陛下,恭喜您成年了。”赫連眥暽行了一禮,扯着嘴角僵硬地笑着,明顯是硬擠出來的,他並不習慣笑容,但冷着臉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太不和規矩了。
看師兄那一臉彆扭樣,赫連姬翻了一個白眼,她大大咧咧地看着靳長恭,笑嘻嘻道:“哈哈,陛下,您成年了,終於能成爲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今晚的成年禮,估計會很熱鬧吧。”
她有意將視線掃過那一羣美男扎堆的地方,笑得一臉猥瑣。
靳長恭跟赫連眥瞵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先是跟赫連眥瞵友善地道謝,再瞥了赫連姬一眼,意味深長道:“寡人保證你今夜會更‘熱鬧’!”
呃!看着靳長恭臉上露出的惡魔微笑,赫連姬臉一僵,心一寒,一哆嗦便拖着她師兄趕緊麻溜地跑了。
靳長恭看着落荒而逃的赫連姬,撇撇嘴,敢擠兌寡人,小樣兒。
看到赫連姬師兄妹離開後,身着一身杏黃綢繡蘭桂的雪無色蓮步而來,他此刻臉的疤痕已然去掉,映着橘幻的燭光,清透而光滑,可惜毀掉的嗓子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痊癒的。
“陛下,能夠看到你平安回來,無色於願以足了,這一杯我敬您。”雪無色舉杯一飲而盡,明明香淳的酒,入口卻是滿嘴苦澀。
“你是有能力的人,靳國自然不會虧待你的。”靳長恭喝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假意看不到他那一雙盈滿情意的眼睛。
“啊,找到了!堂弟,來,恭喜你終於成年了,這可是我特地從高嶺捎來的龍棲醉花釀,你來嚐嚐。”靳淵柏從人羣中擠出來,手上提着一壺酒,笑靨如花地替她倒了一杯。
“嗯~甜甜的,酸酸的,還挺好喝的。”靳長恭挑眉,笑睨着他讚揚了一句:“平徹候呢,沒跟你一起?”
“呃,他被史部的官員拖去求教了,這酒不錯吧,我特地爲你選的,這酒啊是用青梅還有……”
“好了好了,下次寡人再跟你討論這酒的用料。”擋開使勁朝着她靠蹭佔盡便宜的靳淵柏,靳長恭眼尖看到一人,便含笑地朝着前方走去:“蓮丞相。”
蓮丞相看陛下朝他走來,立即行了一禮,亦真心笑道:“陛下,恭喜您成年了。”
周圍人一瞧,陛下竟紆尊降貴來敬蓮丞相的酒,都一臉驚奇,暗中竊語。
靳長恭目不旁視,報以微笑:“寡人之所以能夠走到今日,多得蓮丞相的一路的扶持,寡人跟靳國有今日,蓮老你功不可沒,這一杯,就當寡人感謝你爲靳國的付出。”
“臣不敢。”靳帝的一番話,令蓮丞相受寵若驚地立即躬身,看到她堅持,亦不推辭將酒喝下:“陛下果然長大了,如今老臣年邁,也不勝酒力了,還是讓謹之來陪陛下暢飲吧。”
說着,他退後一步,將身旁一直目不轉睛,看着靳長恭的蓮謹之露出來,他促狹地跟蓮謹之眨了眨眼睛,便退身下去了。
看父親特地爲他創造的機會,蓮謹之頎喜地立即上前,想到剛纔父親的話,臉頰又不自覺泛紅,他看着她,那雙淡煙長眉下顧盼生輝,脈脈含情,透着粼粼波光,柔聲道:“陛下。”
“謹之。”靳長恭看着他,今日他穿了一身鷺碧波紋越羅綢袍,大襟寬袖,袖口以捻金線繡了纏枝蓮花,清風拂起翩翩衣角,他揚起暖陽的微笑,耀眼的陽光迷醉人眼,灼灼生輝。
她舉起酒杯,眯彎雙眸,打趣道:“謝謝你,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勇敢,一介文弱書生,也敢闖進黎城那座龍潭虎穴啊。”
蓮謹之認真地看着她道:“只因陛下在那裡。今生,謹之早以許下誓言,陛下所在之處,便是謹之安身之所。”
靳長恭怔愣擡眸,對上那一雙深情如深的墨眸,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偏在這時候,夏帝橫插一腳,他隔開了鬧哄哄的人羣,讓侍衛開闢了一個獨立的空間,移步上前。
“靳帝陛下,你將盟國好友撇在一邊,卻跟朝夕相處的自個兒臣子有什麼這麼好聊的?”
蓮謹之被人打斷表白,那心情是極度鬱悶的,眼瞅着好不容易又朝前進了一步!但如今這種場合,他唯有退身讓位了。
靳長恭側過身,看到夏合歡走來,暖暖的燭光中,他臉上的黃金面具渡了一層亮粉熠熠生輝,驀然想起她離開流失之地前,他身體狀況,再加上這段時間他又爲她奔波勞碌,征戰疲憊,便是一陣歉意:“阿歡——”
“還是先讓我先說吧。”夏合歡出聲打斷她,他粉脣咧開,眼眸如月牙眯起,一時如月華流泄,星光閃爍:“說實話,這段日子的確很辛苦,也很疲憊。但是,爲你,我甘之如飴,我從沒就沒有試着這樣爲一個人,這麼辛苦地付出過,心痛過,快樂過。自從被最親最愛的人背叛後,我以爲我此生不會再信任任何人,但因爲你,我感覺那顆死掉的心,再度復活了一樣,從此人生不再是黑白,你不必覺得歉疚,因爲我不需要。”
靳長恭聽了他這一番話,心境頓時有了觸動:“我懂了。不過你爲了我,連重要的成年禮都沒有舉辦過,今日,就當成是我們兩人共同的成年禮。”靳長恭黑眸晶亮,與他碰盞,兩人拋開一切,歡笑而視。
“陛下!陛下!”
契掛着彆扭掙扎的鶴脖子,不顧夏帝侍衛阻攔擠上來,其後跟着淡笑溫文的智者,拄着柺杖的商族族長。
商族族長代表商族全體前來恭賀靳長恭。
契一臉興奮地湊到靳長恭面前,這小子沒大沒小慣了,他道:“陛下,您是不知道啊,您的那個弩機簡直就是神器啊,哈哈哈——射程又高又遠,威力十足,還有我們從圃田村挖來的那個叫黑石油的東西,將它綁在箭上,配以火石,嘖嘖,那威力——”
本來後記原打算一章搞定,但今天看來是不行了,唯有明天,最遲中午傳上了。
另:投票於今日截止了,謝謝大家的踊躍參與。
宣佈一下結果,第一名是師傅——華韶是也。而靳微遙位置第二,對於靳微遙這個人物,靜知道大家爭議頗多,有喜歡的,有討厭的,思考良久,靜最終給他的定義就是,他會是一個終身陪在靳長恭身邊的人,但卻不是以一個愛人的身份,而是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
章節名:大結局——後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