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想對你好

而靳長恭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卻很自覺地放開了他,並且還適當地退開一步,隔開彼此間的距離,就彷彿剛纔那旖旎的親密一幕,只不過是一場幻覺。

夏合歡撐着疲軟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力撐了起來,他面無表情,朝着鐵門邊走去,踩濺了一地的血,尤不自知。

靳長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身上披着的熊毛皮裘解下,披在他身上,觀察着他的神色。

而夏合歡意外並沒有拒絕,或許是,他根本就對周遭一切沒有了感知,僅餘本能地移動,離開這骯髒,噁心,令人厭惡的地方。

他沿着長廊一路行走,而靳長恭則靜靜地跟着他身後,寸步不離。

此刻的毒寡婦寨就是一個地獄。

看着哈妞死得悽慘,面目全非的屍體,夏合歡僅瞥了一眼,便移開,繼續朝着前方走。

那些被拘禁的男人已經沒有了蹤跡,男湯內靜謐得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水聲。

他們走出了男湯屋,一路走過,寨內到處都是痙攣抽摔口吐白沫的人,還有僵直,慘白,掐着脖子的屍體。

濃重的死氣如黑色的霧靄籠罩在毒寡婦寨。

沒有人能夠逃得出這一場滅頂的災難。

因爲她們得罪的是——睚眥必報的活閻羅!

一路走近,看到滿是屍駭的毒寡婦寨,夏合歡無動於衷,他走到寨門口,才突然頓住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靳長恭看不清晰,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她猜測他或許會讓他拿一把火將寨子燒了,亦或者是將其它任何方式來報復。

但他卻一言不發,走了。

靳長恭默默地垂下睫毛,眼底的複雜快要淹沉了她的冷靜。

什麼都放棄了嗎?

尊嚴,痛苦,過去,自我……通通都捨棄了嗎?

——

夏合歡就像一個苦行僧,一直走着,穿過梅林,攀爬過山坡,走過雪地……

直到體力耗盡,虛脫地昏倒,醒來,再繼續走,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只是一直朝着前方走着……

靳長恭靜靜地跟着他身後,從離開毒寡婦寨後,就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陪着他穿過梅林,攀爬過山坡,走過雪地……

當他體力耗盡,虛脫地昏倒在地,她才靠近他,就在昏迷中喂他水,喂一些吃的給他補充體力,沿路挖掘一些山參,找一些野果子,喂進他嘴裡,替他處理傷勢,輸送內力維持他的身體機能,等着他醒來,又周而復始……

——

城贛府街道

“陰陽蝶……”

玥玠掀開帽檐,驚訝地喃喃道。

“怎麼了?”華韶疲憊地揉了揉額間,最近高頻繁地使用體力,令不曾習過武藝的身體不堪重負。

“師傅,恭召喚了陰陽蝶,我感覺到了,陰陽蝶離開了我。這世界上除了我能夠召喚陰陽蝶,只有跟我換血的恭能夠召喚……她沒事,她來活着。”玥玠轉過頭,對着華韶那黯淡的絕美容顏,終於一展久違的笑靨,連聲音都是掩不住地激動,興奮。

華韶聞言一愣,然後倏地緊盯着他:“那她在哪裡?”

他不管什麼是“換血”,亦不知道“陰陽蝶”究竟是什麼,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他那頑劣得連命都敢拿來賭的徒弟在哪裡!

“什麼?!真的知道陛下在哪裡了?”

帶着一支鐵騎,從城門口急趕回來的契,鶴,莫巫白,還有蓮謹之,都統統從馬上滑下,奔跑過來焦急地詢問道。

“陛下,陛下在哪裡,她有沒有事,傷着哪兒沒有?”蓮謹之此刻形象亦不復風雅乾淨,面容憔悴,眼底泛青,神色全是疲憊,看着玥玠,急促吁吁。

“具體情況並不清楚,不過我能夠感應陰陽蝶,順着感應,應該會很快找到恭的。”玥玠秋瞳剪水,晃盪着柔波與希望,望着他們,將詳細情況跟他們一一道出。

“莫巫白,契,鶴,你們三人趕緊去通知靳淵柏,金銘,震南與震北,靳微遙,還有夏國與祈國那邊,將剛纔的情況跟他們說一遍,我們先一步出發去尋人!”華韶沉凝着面容,立即下令道。

從靳帝與夏帝同時失蹤後,他們便分成四批隊伍分別從東、西、南、北四方緊鑼密鼓地尋人,靳淵柏、金銘、震南、震北與靳微遙則是朝着西部方向。

而祈伏樓身中血蠱與靳長恭的命基本上是一榮她榮,一損他損,自然亦要迅速搭一把手加入,他則負責南邊。

而華韶、玥玠,鶴,契,莫巫白等人則負責北邊,最後便是亦失了國君,慌作一團的夏國一方負責東邊。

若現在等他們一來一回怕又得耽誤一段時間,事不宜遲,即使有理由確信她還活着,但沒有親眼看到她如今的情況,華韶根本就無法安下心來。

而其它人亦是同樣想法,於是帶着隊伍,踏雪錚錚,華韶領着人朝着靳長恭的方向飛奔而去。

——

眼看着夏合歡的身體漸漸越來越差,步履也越來越虛浮,靳長恭是急在心裡,但面上神色卻紋思不動,她像一抹風,像一棵樹,亦如一道隨身風景,安靜地陪着他,於一旁默默地觀注着他,無聲地亦步跡趨地跟着他……

傍晚,天空鶩雲密佈,冽冽刺骨的暴風雪再度襲來,一片白霧茫茫當中,一道纖瘦的身影,佝僂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踩陷進雪中,前行着——

一陣寒風激卷而來,他腳步一踉蹌便摔倒在雪中,整個人幾乎被埋進了雪中,手腳漸漸僵硬,連呼吸也開始緩慢,神智越來越虛無飄渺,遊離——

靳長恭面容緊肅,咬着牙一直在等着,等他——

最終,夏合歡艱難,如烏龜般緩慢地爬了起來,此刻,他頭上,發間,衣領處,肩膀都堆滿了雪,他如大海中的一隻斷桅帆船,於風中無力地搖擺,清翟單薄的身子,弱不勝衣,飄飄拂拂。

“——”靳長恭張了張嘴,但聲音卻啞在喉嚨,發不出聲音。

她低下頭,嘆息一聲,繼續跟着他。

一步一個沉沉地腳印,他在雪中艱難地移動,雪花與寒風模糊了眼睛,很冷,很冷,手跟腳都凍得發痛,發麻,眼前一片都顯得朦朧,上眼皮與下眼皮似要膠合着,連眼睛都快睜不起來。

呼呼呼——沉重的呼吸。

呼呼呼——疲憊的身軀。

“咳咳——咳咳,咳咳——”突然,夏合歡身子躬如蝦,蹲在雪地上激烈地咳嗽着,粗着脖子,梗着喉嚨,滿臉漲紅,似要將整個肺都要咳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呼呼呼——風雪刮皮耳膜,但那一聲聲的咳嗽,卻清晰地傳入靳長恭耳中,她捏緊拳頭,矗立在風雪中如一杆風標,屹立挺直,僵硬着無法移動一步。

夏合歡!叫我啊!說話啊!

她在心中憤怒地吶喊,眼鼓膜突起,眼睛炯炯如荊棘內的火叢,燃燒着。

夏合歡咳了一會兒,終於吐出了一口血,眼睛一翻,身子一軟便倒在了雪地上,不聲不響。

而幾乎在他倒下那一刻,一道身影強勢地掃刮開密集風雪,撕裂出一道口子,在他觸刻冰冷雪地那一刻,將他輕柔地納入自己的臂彎。

看着脣色慘白昏倒的夏合歡,觸碰到他那瘦骨嶙峋的身體,靳長恭忍了許久,才聲嘶力竭道:“你真的想將自己折騰死嗎?夏、合、歡。”

靳長恭抱起夏合歡重新回到了喀目的那間木屋,此刻已入夜,氣溫驟降得更厲害,滴水成冰的程點。

她跟喀目在木屋內住了一夜,大抵知道他將東西放在哪裡,她壘了一堆柴火,再抓了一把稻草,用火摺子點燃,塞進柴火底下。

火光映入她黑眸流轉,她轉過臉看着躺在稻草上的夏合歡,思量着這一段時間也足夠他冷靜下來,她決定不再順着他的意願,將此人果斷地“幽禁”算了。

確定柴火燃妥當了,整間黑暗的房內終於明亮溫暖了,靳長恭才返回,將夏合歡攬入懷中溫着,讓他頭枕在她腿上,一邊專注地替他探脈。

雖然他如今的體質差了些,但幸有她一直不要命地輸送的內力,與山間採補的滋補山參,到底底子還是沒毀,生命無虞。

這一段時間,他暴瘦得不像話了,一身蓬頭垢面,滿臉風塵。

靳長恭想了想,將他放下,從木屋的雜物堆裡搗出一個凹型鐵罐架在火堆上,再從屋外捧了些乾淨的二層雪放入鍋內煮着,再用熱水替他簡直擦了擦臉跟身子,原本寒冷的夜裡,因爲一直忙着,她也漸漸暖和了起來。

直到擦了兩盆污水,再擦乾淨他的身子,她又替他將他的頭髮用指尖細心地梳整齊束起,忙完一切,她再看着依舊昏迷不醒的夏合歡,心底竟涌上一種酸澀感慨。

他本是天之驕子啊……

並沒有意外,當夜夏合歡便染了風寒,又折騰地昏睡了兩日,才醒過來。

他噓起微腫的眼睛,微薰的陽光透過木屋房頂的縫隙幾縷射於房內,他舔了舔幹皮的嘴脣,一動,才發現自己好像躺在一個溫暖柔軟的物體上。

難怪,他並沒有感覺到寒冷。

他微微側身,這纔看清楚墊在他身下的是一雙腿,視線再順着腿向上蔓延,是一個睡着,蒙面的女子。

記憶倏地回攏,夏合歡瞳仁幾度收縮,最後他抿緊櫻花般粉脣,神色激烈着掙扎,最終淹沒於平靜。

“你醒了?”關懷而頎喜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靳長恭剛醒來,卻在一睜眼就看到清醒着的夏合歡,臉上有着放鬆,亦有抑不住地高興。

夏合歡垂下頭,掩下眼底複雜的情緒,艱澀道:“你……是誰?”

靳長恭一怔,才醒覺自己好像“僞裝”了,沉吟了一會兒,才吱唔道:“我——”

“這幾天,你一直跟着我做什麼?”夏合歡不等她含糊其詞,又追問一句。

靳長恭更詞窮了,僞裝是一時念起,臺詞是來不及想,又停頓了半晌,她道:“我——”

“你說你是浪人,收了錢負責剿滅毒寡婦寨,救那些男人,那既然已經救了我,你就該離開了不是嗎?”他倏主地擡起眼睛,一雙凝聚成針的烏眸,犀利地看着她質問道。

他的步步緊逼,令靳長恭呆了呆,不是一時編不出什麼藉口,而是總覺得她滿腔的說詞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連她自己都說不服,又如何能夠說服他呢?

“對於一個陌生人照顧如此,費心如此,你不覺得太奇怪了嗎?”夏合歡最後總結地拋下一句,便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撐起身子轉身欲走。

等他喘着粗氣艱力地走到門口,才聽到身後有一道氣極敗壞的聲音大吼道:“纔不奇怪!因爲老孃我看中你了!難道不行嗎?!我對你一見鍾情了行不行,想對你好,想讓你嫁給我,行不行?!”

夏合歡全身一僵。

良久,他轉過頭,縱橫交錯爬滿了疤痕的臉,嘴角勾出一絲嘲諷厭世的笑容,但眼底卻譏冷一片:“喜歡我?喜歡我這個既毀了容,又成了廢人的男人?”

靳長恭站了起身,與他平視,她挑了挑眉,傲氣拽霸狂狷宣佈道:“的確,你毀了容,長得醜,現在武功又廢了。但我,偏偏就愛你這種男人!你長得醜的話,將來就不會到處去招風引蝶,讓我替你的風流債買單,你沒有武功,就可以任我揉圓搓扁,我就喜歡這種相公,歪鍋配個翹鍋蓋,你就適合我!因爲我已經夠強了,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了,你只需要好好地活着,活在我的世界內,令我感受滿足與溫暖,就行了。”

夏合歡怔怔地看着她,似不可思議,又似在研究她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但那一雙晨露般的清亮黑眸透露的卻是十分認真與絕對,令人莫名地信服。

但靳長恭卻被他那莫名的眼神看得有些忐忑,她這番話會不會太狂妄?萬一夏合歡覺得傷了他自尊,又跑出去折騰,怎麼辦?

果然改婉轉一些的,對吧?

靳長恭忍住撫額長嘆地呻吟一聲。

“我是男人,不會嫁人的。”半晌,夏合歡才慢悠悠地道出一句。

靳長恭聽不懂他什麼意思,但看他不再執意要離開,暗鬆了一口氣:“你不嫁,那換我娶你好了,你叫什麼名字?”

這難道不是一樣意思嗎?

“——阿歡。”他撇開眼睛,氣息已逐漸平穩下來了。

靳長恭踏前一步,正好站在一縷陽光下,那璀璨光芒落入她眼底,似絢麗了一片枯枯萎,她鄭重道:“阿歡,我會對你負責的,此生不離不棄。”

那擲地有聲,信誓旦旦的話,令夏合歡身軀劇烈地一震,睫毛不住顫抖,如雨打琵琶。

靳長恭最後一句並沒有說謊,他是因爲她才變成這樣,她雖然不敢大口氣地包攬下今生的全部生活,但至少她能夠幫助他的地方,絕不吝嗇。

這是,她默默地跟着他這幾日,腦中考慮得最多的一件事情。

聽夏合歡報出一個化名,便突然昏倒了,靳長恭一驚,立即衝上去接住他。

“夏,阿歡?”

夏合歡卻沒有昏過去,只是全身無力地垂着捲翹的睫毛,平淡地擡起看了她一眼。

“頭很昏。”

靳長恭聞言,立即將他公主抱了起來,再輕巧地放在之前睡着的稻草鋪上,想着他昏睡了兩日,肯定又渴又餓,便再替他倒了一碗鍋裡溫着的肉麋湯。

看靳長恭那利索熟練照顧他的動作,夏合歡那一直死寂的瞳仁漸漸泛起漣漪,他發現他根本收不回凝視着她的目光。

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他一身清爽,身體淤積的舊傷也好了許多,不,是更早就發現了,這段黑暗的日子內,一直是她在他身邊照顧着他,無微不至,無怨無尤。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像她這樣,陪着他的任性,由着他瘋狂地發泄,然後,等着他回頭,一直默默地守護着他,照料着他,關懷着他。

他一直知道,真的知道——

心中酸澀得揪痛,他不想變成這樣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心底就好像破了一個洞,洞內住着一隻猙獰兇殘的魔鬼,他叫囂着破壞,想破體而出。他唯有想讓自己的身體達到極限,變得很累很累,這樣腦子纔能有片刻的空白,他才能遺忘破洞中的所有憎恨,厭惡與瘋狂。

故意折騰着自己,可是,當他重新醒來,才發現他這麼做,也並不能令他好過一點點。

【我看中你了!】

耳畔那如同宣誓般甜如蜜糖的話是誰在跟他說呢,此刻,他眼睛裡只剩那一雙佔具他全部精神的熠熠星眸。

【我對你一見鍾情,行不行?】

一見鍾情?根據書面的解釋,那是喜歡他的意思嗎?

【想對你好——】

因爲想要對他好?所以這一段灰暗的時間,纔會對他溫柔至此嗎?

【我會對你負責,此生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他想她做到了,在他變成行屍走肉的這段時間,不一廂情願地阻止他,不會用着溫柔卻不痛不癢的話來勸慰,而是選擇最令他感覺到安全,最輕鬆的方式,陪着他,關心着他,不言不語,卻在暗中替他收拾一切殘局。

他曾想過,若這世界真有這麼一個人,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他……

靳長恭將夏合歡攙扶着半坐起來,靠在她肩窩處,端着一個木碗喂着他小口地喝着。

感覺肚子差不多飽了,他眨了眨睫,扯了扯她的衣袖:“夠了,帶我出去——”

靳長恭看着他,蹙眉:“外面很冷。”

“我想出去,在這種四面是牆的房子內,會令我感覺到窒息。”他看着她,平靜地表達他的想法。

靳長恭一愣,頷首:“嗯。”

將熊皮裘抱緊他,靳長恭攙着他出去了,果然外面一片寒冷,雪氣涼意沁鼻,一片晶瑩如玉的世界,空闊、遼遠。

“我睡着的時候一直在做夢。”夏合歡感寒意一撲面,半闔雙眸。

靳長恭從善如流地問道:“是什麼夢?”

夏合歡偏了偏頭,看着她,微微勾脣,翹起的嘴角綻出一朵妖冶的冰冷蓮花:“我夢到我被關進一間很黑,很黑,伸手不見五指的房子裡——”

“房子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有傢俱,沒有植物,沒有陽光,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我常常自己跟自己說話,我幻想着我的聲音是另一個人,我怕,我怕總有一天,我會忘記了怎麼說話,我怕,我一個再繼續活下去,會崩潰掉——”

“我不知道究竟被關在黑暗中中多久,突然有一道強烈的光線射了進來,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太期待會令人感覺到快要休克——但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那一道光後,便是徹底的噩夢。再後來,我寧願那個時候,沒有期待過那道光,沒有看見進來的那個人,這樣,這樣我就算瘋了,也只是瘋了,而不是活得痛不欲生!”

“進來的人是誰?”靳長恭替他攏了攏衣服,隱約猜到了他所說的人是誰了。

“伴隨着那道刺目而溫暖的光進來了一個人,他帶着我熟悉而依戀的溫和笑容,穿着那件藏青色長襟衣衫,孔雀藍裸銀褙子,他用着一貫寵膩而溫柔聲音喚我——歡兒。”

來人,正是夏長生的父親——夏樟!

“我迷茫地擡起頭,那個時候我被強烈求生的慾望,與渴望自由的激烈衝昏了頭,我對着他大叫——皇兄,皇兄救我,救我!他緩步輕輕地走上來,依舊用那一雙寬厚的常撫摸着我的腦袋,就跟每次我闖禍害怕着他安撫我一樣,他說,歡兒,別害怕,沒事的,很快我就能救你出去的。他不停地哄着我,勸着我,說着一些令我分不清是真是假的話,我腦子一片混沌根本想不起什麼,腦中只有皇兄一定會救我這一個信念。”

“我是那麼地相信他,甚至比最疼我的母后,最慈厲的父皇更相任他。但他卻在哄着我將傳國玉璽與夏國兵符,還有父皇臨宗寫的遺照,甚至交孤的大臣全部說出來後,一切就變了,全部都變了……”眼中的霧靄越來越濃,夏合歡的每一句話,都像踩在刀刃上,被割得鮮血淋漓,卻依舊麻木地走着。

【“夏合歡啊,夏合歡,你知道皇兄有多討厭你嗎?”夏樟那一張溫厚的面容扭曲醜陋着,他使勁地捏着夏合歡那嬌小的下頜,看着那張變型的小臉上,震驚得淚眼汪汪的眼睛,眼底一陣快意地報復。

“皇,皇兄?!你,你在說什麼?”夏合歡眼含淚水,一張臉哭得稀里嘩啦,抽哽着結結嗑嗑道。

夏樟將那雙陰毒的眼睛湊近他,不准他害怕地縮瑟,笑道:“說什麼?很快你就能明白,我在說什麼了?”】

夏合歡:“那個時候,我依舊很天真地認爲一切只是一個玩笑,我根本不相信我尊敬仰慕的皇兄竟然會對我說出那種話,直到他將我的母后……我的母后帶到我被關押的那間黑暗的房子裡來……”

“我不敢相信,他竟將母后當着我的面強々奸了,當時母后那淒厲的痛喊,絕望地羞恥的聲音,她通紅着一雙眼睛,拼命地叫我撫住耳朵,閉上眼睛,不要看,不要看!眼前的一切令我頭痛欲裂,我瘋狂掙扎着手腳的鎖鏈,我想救母后,更想看清楚,看清楚眼前這個跟魔鬼一樣的男人,究竟是不是那疼了我十幾年,曾經爲救我而失去了一隻手臂的皇兄!”

他激烈地喘息着,靳長恭更加用力地抱着他,用自身的溫暖喚醒沉浸在黑暗無可自拔的他。

許久,夏合歡將尖細的下頜靠在靳長恭肩上,再繼續地述說着。

“繼母后之後,便是病危在牀上的父皇,一直侍候我的姑姑,太監,親近的一些兄弟姐妹,任何我身邊的一個親近之人,他通通都拉到我面前,一遍又遍地折磨着——”

夏合歡再度激動顫鬥,靳長恭用力抱緊他,再暗中輸送內力替他穩住心神,別傷了自己。

“就這樣,就這樣的日子,我被他關了二年,他以爲我終於瘋了,沒錯,我的確因爲他而瘋了,但即便是瘋了,那股毀天滅地的恨意,仍舊折磨得我不得安生!”

“在他登基的第二年,或許是他覺得光折磨我的心靈不夠,他想要讓我永遠地記住一種感覺——痛,於是他每隔一段時間,便從各地蒐羅出一種稀奇的刀劍,他在我身上試刀,起先是身體,接着就是臉。而他好像特別地喜歡我這張臉,最終捨棄了其它部分,只是不斷地用刀割,最後傷上加傷,直到整張臉毀得差不多了。”

“有一天,他帶着他一個最疼愛的兒子來看我,意外地,我看到我的那個同胞妹妹,我一直以爲她早就被他殺了,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折磨她,還好好地對待她。後來我才知道,這又是他玩的一種手段。他誘哄着我妹妹,讓她拿着刀來刺我,他跟她說,是我害死了她的哥哥,當時妹妹還小,根本不認得這個滿臉是血,骯髒污穢的人就是她的哥哥,她雖然很怕我,但是她爲了她的哥哥,還是很勇敢地舉着刀刺入我心口,大叫着去死吧!當時,莫名地有一種痛苦的東西昇華了,接着我笑了,就像終於掙脫一切束縛,由人墮入魔道地笑了——”

靳長恭安靜地聽完,伸出手掌捧起他的臉,他的臉冰冷而粗糙,而她的手心溫暖而滑膩。

“他爲什麼要這麼對你?”

“因爲父皇想讓我當皇帝,因爲嫉妒,因爲恨,因爲是我害他失去了一隻手臂,因爲他厭惡我卻必須耐着恨意陪我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戲碼,因爲太多原因了,我也已經懶得去追究了……”

“那現在你醒了嗎?”靳長狀似無意地輕聲問道。

“我無法破除被背叛的詛咒——”夏合歡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那裡,有着跟記憶中一樣的黑暗陰霾:“所以,我只有帶着噩夢,一起回來了,帶着整個懦弱,無知,滿身刺的自己,一起回來了。”

“阿歡,痛苦,不安,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會有相對的感情出現,這世界沒有活得純白無暇的人,也沒有人會完全墮落得黑暗不見光的地步,既然不能白,又不願黑得絕望,那就灰吧,就在灰色地帶恣意地活着。”

靳長恭對着他,嚴肅而認真地說道。

看着一臉正色的靳長恭,夏合歡靜靜地與她對視稍許,那眼底的譏誚與黯然才消散許多,他握住她捧着他臉的雙手,緩緩闔上眼睛,嘆息道:“如果這世界對於我來說,不再是無盡的地獄,那也是因爲——有你在我身旁……”

他話語略頓了一下,將她抱入懷中,兩具身子緊緊地相貼着,似要將她整個人似要擠進自己的身體內,他脣齒間那淡淡清逸的薄荷氣息噴灑在她耳畔,呢喃道。

“……阿恭。”

靳長恭眼瞳一滯,整個人僵硬地任着他抱着,揉着。待確定他喊的是“阿恭”後,才明白——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是誰了。

還真是狡猾的夏合歡啊……

但亦是令人——心疼的“阿歡”。

靳長恭放鬆了身體:“下次別這樣了……”

“嗯,下次認出你……”

“不是這個。”靳長恭打斷他的話。

夏合歡以爲她是生氣他認出她,卻故意瞞着她這件事情,但聽來並不是這麼回事。

“下次即使你有恨,有怒,都不要再隨便傷害自己的身體了,有仇就報仇,有恨就報恨,只有拿自己身體出氣這條路,纔是最蠢,最笨的方法。”靳長恭蹙眉,一字一句道。

交待了一下夏合歡的過去,兩人終於算是和好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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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逆反的兩隻第39章 採泉閣第32章 勇闖第二關卡一百一十四章 失去一切大結局後記上第105章 真假靳帝第44章 巧弄的真實身份第9章 六大領主第35章 賣萌可恥!第41章 主食第1章 兄弟,你節操掉了史上第一暴君上一百二十一章 祭師華韶第5章 人性本惡第100章 排排站第83章 誰贏了,誰輸了第7章 白蓮花的無敵光環第39章 富二代權二代?統統不是第6章 一半惡魔一半寵膩第19章 男女通吃第95章 喂,聽一下解釋再走啊第47章 一故一縱第25章 執念第21章 你爲何而來?第1章 一切隨你樂意第53章 作爲一個配角第11章 城贛府番外公冶夙帝妻第81章 北城的紈絝子弟第21章 毒寡婦第115章 逝世第69章 坐收漁翁之利第62章 MD史上第一暴君上第27章 千里之外,黑與白第27章 千里之外,黑與白第12章 親我一下第27章 混戰!第65章 桃色迷障第107章 她在吸血?!第82章 我們再試一次吧?第82章 記憶中的恐懼第3章 巧遇深巷傻子番外大團圓第30章 求包養啊親!第81章 缺失的迴歸第3章 流失之地第31章 怕痛還是怕癢?第20章 暴力地讓他就範了!第56章 消失地宮殿二第40章 懵懂的心第21章 “英雄”救美第95章 喂,聽一下解釋再走啊第60章 英雄救美(二)第1章 兄弟,你節操掉了第29章 陌生哥哥第106章 奪舍之後第31章 怕痛還是怕癢?第19章 男女通吃第115章 逝世第77章 攔路虎第56章 解決BOSS的方案第43章 武夷山番外公冶夙帝妻第92章 商族震世第70章 我是萬毒不侵的!第10章 襲胸!看了又怎麼樣?第36章 別趁老子有病佔便宜!第2章 嘿,咱們越獄吧!第12章 初戰告捷第20章 暴力地讓他就範了!第82章 記憶中的恐懼第21章 “英雄”救美第80章 京都風雲一百一十八章 登基儀式第42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第48章 撞臉了!!第10章 黑山苦力第98章 你這頭蠢豬!第6章 一半惡魔一半寵膩第27章 八歧塢的消息第6章 一半惡魔一半寵膩第25章 長這模樣太危險第17章 海上危險(二)第94章 叫你傲不起來第71章 被無情幹掉的漢紙,衝啊!第43章 假面第95章 喂,聽一下解釋再走啊第18章 打得你們滿地找牙(一)第86章 年宴第22章 怒火(一)第105章 真假靳帝第5章 奇才第6章 一半惡魔一半寵膩第50章 華容愛寵第66章 師妹,別鬧了第3章 流失之地第35章 新娘子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