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亮時分,貓頭便急匆匆地跑來敲門了,然後將靳長恭他們請去一個類似倉庫一樣寬敞空曠的房間,倉庫中央擺着一張桌子,這時黑豹老大領着一幫下手早就等在那裡了。
一開門,看到靳長恭與華韶和尚到來,黑豹黑眸一亮,立即起身相迎,一邊道:“阿恭小弟,還有師傅,倒不想這麼早打擾你們休息,可是剛纔稍早我們探聽到,那幫搶了我們的二等民正準備押運那對姐妹前去惡魔之城了,事態情節請見諒啊。”
靳長恭臉上倒是沒有任何不爽的表情,她只是有些發懵,昨天她怎麼又跑到師傅身邊躺着睡得香甜,她記得自己明明是靠在桌上眯了一會兒而已……
“黑老大,客氣了,不知道接下來諸位有什麼計劃?”
既然他要客套,那靳長恭也順勢地客套一句。
黑老大將他們帶在桌面,從鞋子上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插進桌面,冷聲道:“我們的計劃就在他們運送那倆兒姐妹的路途中,殺光他們,再將人劫回來!”
有志氣!靳長恭心中冷笑一聲,她看了看圍在他們周圍的人,大該數量有一百多人。
雖然看起來都是些牛高馬大的,可是這種粗漢頂多就是一蠻力,對上略有武功的人,根本就是拿他們這些雞蛋去撞別人的石頭,不過可能這些就是黑豹能夠從三等民中簁選出來最厲害的人了吧。
“黑大哥,知道押運的隊伍何時出發嗎?”靳長恭倒不糾結人員的武力值問題,她問了些具體事宜。
黑豹一向將這些細緻活路交給貓頭負責,所以他使了個眼神讓他來回答靳長恭。
貓頭出列,小心地回答道:“回阿恭老大的話,剛纔我們的探子看他們好像正在裝備行程,恐怕最遲離現在約有一個時辰就該出發了。”
一個時辰,倒是還有充裕餘地,不過這個——“阿恭老大?”靳長恭疑惑地掃向貓頭。
“阿恭小弟,你昨天不是已經認了老哥當兄弟了嗎?既然是我兄弟,那自然就是他們老大了!”黑豹接口道。
靳長恭對此倒沒有客氣或者推脫什麼,她又道:“那他們一共有多少人呢?”
貓頭聞言,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黑豹,得到他示意後,才咬牙道:“有一百多!” Wωω◆тт κan◆Сo
這羣狗孃養的,這次真是鐵了心要斷絕他們的活路了,竟派了那麼多二等民護着那倆娘兒們!
“一百多,那這一百多人是不是也是二等民中的精英人員呢?”靳長恭看似自語問道,而實際那音量卻沒有半點控制,自然許多人聽到後,臉色都微變。
黑豹驀地一雙黑眸望着靳長恭突射寒芒,不過僅一瞬間,他便再度恢復成無害,感性道:“阿恭,你說得沒錯,那一百多的二等民的確是些精英,若想憑我們這一百多三等民去跟人家二等民一百多拼命,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這根本就是去送死,可是如果能得到你只雲狼相助,我相信我們的勝算就大得多了,我們也是被他們逼急了啊!”
呵~這鐵算盤倒是打得響,他們一百多人就算去了也是送死,就讓她的雲狼先去禦敵,替他們擋其利鋒後,再去撿獵物?
不過,靳長恭心中另有打算,自然不介意順勢被他利用一下,只問道:“我可以替你們,只是我需要得到一份真誠的對待,我想知道黑大哥你是不是隱瞞了一些什麼事情,沒有坦誠相待呢?”
黑豹一怔,在看到她那雙精煁的雙眸時,下意識地避開她的眼睛,張了張嘴想扯個謊圓過去,卻發現腦中早被她那一時震攝得空白一片,最後他只能嘆息一聲,講了實話:“老哥不是想隱瞞阿恭小弟,只是有些事情……哎,既然你想知道,那老哥就說吧,其實那對姐妹並不是普通人,我曾翻看過她們身上的服飾,竟看到……看到一個九頭蛇的標誌……”
九頭蛇?靳長恭凝眸,這個圖騰她看過,她記得有一次她曾在公冶馬車一個內桓中,看到過這種標誌,難道九頭蛇——其實代表的是八歧?!
這個猜測令靳長恭驀地心臟跳動了一下。
“老哥猜測她們可能是八歧塢的人,只是那兩姐妹一直不肯明言她們的身份,但老哥觀察覺得十有八九,八歧塢那財能通天的公冶少主,想必阿恭小弟肯定聽過吧,曾聞他是一個極度護短的人,特別是他們八歧家族中的族人,所以我曾想……將這對姐妹的身份私自昧下來,然後想辦法直接跟八歧塢交換條件。”
說到這裡,黑豹先是興奮地肌肉都突突地跳動起來,可是這種激動很快就涼卻了:“可是,我想得還是太天真了,這對八歧姐妹的存在對於流失之地就是一對瑰寶,根本就不是是我們這種低等流民能夠守得住的,所以她們被二等民抓去後,我就吸取了教訓,還是準備按原計劃讓一等民他們去賺這個彩頭,而我們能夠喝點殘雜剩湯便滿足了。”
這番話,令部分野心勃勃的三等民失落不已,也令很多知足的三等民內心激動不已,感覺眼前已經擺好的各種吃的,任他們飽餐一頓。
八歧塢?靳長恭神情彷佛了一下,感覺有些突然,她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流失之地這種地方還能聽到八冶與八歧塢的名字。
公冶少主,在普通人眼中就是像神一般的存在吧,靳長恭無意義地笑了笑,他也離她越來越遠了,現在她不再是靳國的永樂帝了,身上也沒有足夠的砝碼令他另眼相待,對她,他或者連正眼都不會施捨一眼了,他們……果然造化弄人,已經回不到那段嬉笑玩鬧的日子了。
想到那次,他冒着大雪來內閣跟他告別,驀然,她竟覺得有些後悔,當初她爲什麼不多跟他說幾句話,爲什麼沒想着去送一送他,還有聽聞他母親病危,她甚至沒有對此多關心幾句,就這樣任由他離去……
——沒想到,這一別,他與她再見之日,遙遙無期……
“阿恭小弟?”
靳長恭被這一聲叫喚喚回了神,看黑老大他們一臉奇怪地看着她,暗吸一口氣,努力將剛纔起伏不定的心緒恢復成平靜。
“我明白了,我問貓頭,你能估計從黑土之地到神遺之地兩者之間有多遠路程,而從神遺之地到一等民的惡魔之城需要步移多久?”
貓頭捏着下巴,大概估量一下,道:“神遺之地離我們這裡倒不遠,它與我們黑土之地比鄰而居,大該幾刻鐘吧,不過神遺之地離惡魔之城足卻有兩個時辰路程。”
靳長恭聞言沉吟了一瞬,擡眸看着他們,果斷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搶了人後,就直接將人送去給惡魔之城,我猜二等民的人肯定早就通了消息給一等民關於這兩姐妹的事情,不過對於優越慣了的一等民的人卻根本不在乎是由誰送去的,他們只在乎人送沒送到。”
“可是,萬一……我們輸了呢,怎麼辦?或者最後就算僥倖勝了他們,恐怕到時候二等民他們得到消息,一路追趕下來,我們這些人恐怕也會難以抵擋……還是將人押回來,準備妥當再送吧。”貓頭有些猶豫,越想越有種喪氣的感覺。
“我們不會輸。而且我們只要計劃好,將劫貨的點設在離神遺之地一個時辰後再動手,到時候他們想求救已經來不及了,而追兵想追,我們也恐怕進城了。總之不能回頭,如果回頭再將人弄回來,一則會引來一等民的猜疑,相信你們應該知道,有些事情一等民不插手並不表示他們不知道,二來如果往返途中,真的遇到二等民圍攻,那你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所以就算是冒險繼續前進,那比最後弄得一線生命也斷送了。”靳長恭步步精確地分析道。
黑豹聞言頓時恍然大悟,而貓頭與其它人都驚喜而佩服地看着靳長恭。
“阿恭老大,真是智慧無雙啊!”
“對啊,簡直就比咱們軍師貓頭都聰明多了,是不是?哈哈~”
那羣漢子全都是些曾經幹綠林,劫票子的平時大字不認識幾個,只懂得掄着拳頭說話,但是他們卻十分佩服那些懂得說大道理的人,有知識的人。
貓頭見平時恭維自個兒的兄弟都站在靳長恭那邊去了,故作委屈地撇撇嘴,但眼中亦帶着笑意,只是好雙猥瑣的眯眯眼這一笑都細成一條縫了,看起來更賊眉鼠眼的。
“好了,臭小子們也別高興得太早,趕緊拾叨拾叨去,咱們得率先比那羣狗孃養的出發,跑到他們必經之路去等着,等一下就殺他們個措手不及,狗趴屎的!”黑豹激勵地拍了拍手掌,笑得有些猙獰地大聲吆喝着。
“是~”一百多條漢子,一呼百應地伸臂大喊一聲。
整個倉庫壓抑即刻被他們的熱情點燃,一個個都一改方纔的頹廢猶豫,惴惴不安的心情,一個個挺胸擡頭,激情昂然。
午間,微薰的陽光灑在黑土地面上,在一處緩土坡上,有一百來人帶着隊伍緩緩駛進,他們吊兒郞當地走在荒土悽悽,寂靜幽幽的土坡土中,想來他們對自己還是挺自信的,一路上哥倆兒好地說說笑笑。
在一羣黑土黃面的男人中間,有兩名身型窈窕,穿着普通款式灰襖、綠襖的女子尤其突出,這兩名女子看模樣約十七、八歲,五官清秀,灰襖女子氣質偏豔,綠襖女子氣質偏柔,光從臉型來看,兩人倒有幾分相似。
她們四周圍着四個高大男人,這四人斜吊着眼睛,時不是就用眼睛吃吃她們豆腐。
“老大,您說咱們這一路半點風聲都沒有,難道黑豹那羣三等民真不打算來鬧事兒啊?”一個瘦猴子模樣的男子,像個小老頭兒似地佝僂着背,從前邊巡察了一遍,便忙踱回來。
他此刻正跟一名模樣陰險,長着一對三角眼型,披着一頭及肩碎髮的壯實男人,嘻嘻哈哈道。
二等民這夥人的老大叫鐵子,他拿着一塊臘豬腿子,黃牙一口便撕下一大塊肉,粗魯地嚼着,臉上露出極度不屑的表情,冷哼哼道:“那小子怕沒那個膽兒了,就算他個孬貨不怕死,那就儘管來吧,看爺爺我不摘了他腦袋當球踢,還真TMD當自個兒多有能耐,要不是老子瞅着他那副熊樣好心放過他,憑他能在黑土區混着?我呸!”
說着,說着,他咧嘴吐了一口濃痰,想起黑豹跪在他面前求饒的模樣,他就張嘴就囂張地大笑起來。
“那是,咱們老大英名,不過老大……那對姐妹兒,我們真要獻給那些一等民嗎?如果拿他們跟八歧塢交換的話,這可比從惡魔城那裡得到的獎賞划算多了……”瘦猴子吧嗒着嘴,有些飄飄然地想着。
可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臉色難看的鐵子一巴掌拍腦袋給拍懵了。
“你個白癡貨!你以爲咱們能有命等到八歧塢那邊兒運來的物資嗎?格老子的,你TMD作夢!你真當一等民的那夥人是吃素的嗎?他們一個個比你小子腦袋轉得快多了,恐怕早就收到消息,順便將咱們所有的退路路線都封死了,就等着咱們一個行錯,滅了咱們!”
這番厲聲喝叱將那瘦猴兒膽子都嚇破了,整個人像水裡撈出來似的,臉煞白煞青,半晌才喃喃,道:“對哦,我咋沒有想到,咱們憑着強勢可以明搶了三等民那羣低賤的人,那些一等民要不是自持高人一等的身份,不屑於咱們這些弱者動手,恐怕咱們連這麼點兒好處都構不着了。”
看瘦猴兒是個明白人,鐵子才道:“你能明白就好,別想些那些人有的沒的,咱們這一趟能將這兩騷娘兒們送給他們,接下來的事情就跟咱們沒有關係了,白白得到一些救助物資也算不白忙活一場。”
老大厚實的嘴脣將手中的肉骨頭啃個清光,然後負氣地扔在腳邊,憋屈地嗤鼻一聲。
“接下來的事情的確將跟你們沒有關係了,所以——就交由我來接手吧。”
驀地,一聲如扣弦般清亮,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魔魅聲音,竟不知從方悠然傳來。
“什麼人?!”
鐵子老大聞聲一僵,眼睛頓時瞪得如銅鈴般,跨前一步,就朝着四面八方大聲地吼道。
那些懶散的二等民乍聞情況,倒是一刻不耽誤,立即提起武器,整裝待備,神色戒備地四處張望,尋找可疑人物。
“嗷嗚~”
隨着一聲狼嘯嘹亮擴散開來,只道一道疾速的灰影躍在半空中,躬着身子四肢落地,衆人吃驚地連連後退幾步,看着那跑出來的東西都嚇了一大跳。
天啊!那——那是一頭巨狼嗎?怎麼可能這麼魁梧?!都超越成年獅子的體型了!
大夥兒瞪大眼睛注視了許久,才發現原來那頭巨狼身上還坐着一個人。
看着身型纖細,長髮披散,用一根布巾隨便鬆鬆垮垮地綁起來,兩頰留着兩縷髮絲隨風飄揚,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看不清五官模樣。
她咧開一嘴白牙,眼眸如月牙彎起來,優雅道:“你爺爺。”
“你!”鐵子一聽她的回答氣得脖子都粗了,一雙陰險的三角眼狠厲瞪着這名神秘的少年,冷聲道:“哪裡來的兔崽子,敢這麼跟老子說話,找死!”
“找死?你們配嗎?爺爺我只是負責送你們‘上路’而已,可別太擡舉了自己。”靳長恭挑眉,微微一笑,嘴裡的吐出的字句卻是毒辣諷刺。
鐵子心一突,眯起眼謹慎地打量着靳長恭,不知道爲何只要與她的眼睛相視久了,竟會生出一種莫名地寒意,就像全身赤裸地站在這名少年面前,不着片縷,裡裡外外都被看透徹了。
靳長恭展開纖細的手指,在薄霧透射的光線下,她纖纖尖指竟隱隱發光。
“黑老大,我曾經說過會幫你們的,不過我想有些事情,還是由你親自去報仇會更加有意義,不是嗎?”靳長恭漫不經心地望着一處空氣道。
衆人一愣,只見她張臂一揚,朝着虛空劃出一道弧度。
隨着她那透着怪異的動作,只見一個步履跌撞的高大男子,像被人拽着一樣出現在弩張劍拔的場面裡,此人赫然是黑老大,他擡眸一看,臉色有些驚懼地看着鐵子,然後猛地轉頭扭看靳長恭。
那表情中,有驚,有懼,有怒,更有掩飾不住的兇狠毒厲,最後種種複雜交集。
“哦~原來是你個雜種!黑豹你這個膽小鬼,怎麼自個兒不敢來找老子,就去找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來幫忙,你還真越混越丟人了!”
一看到黑豹出場,鐵子頓時先前臉上的猶豫一散,頓時氣勢大甚,三角眼頓發森寒之意,嘴角張揚着嘲弄的笑意。
黑豹聞言一僵,激紅了眼晴,肌肉一顫一顫的,可是偏偏他不知道因何原因竟無法動彈,他將疑惑的眼神瞪向靳長恭。
他知道,這一切跟她肯定有關係,剛纔他躲在山坡後,等着她出擊剿滅那些二等民,卻不料背脊尾錐骨一痛,一瞬間便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被迫站在衆人前。
靳長恭長睫覆下,優美的嘴角勾起,十指纖纖,指如削蔥根,指甲尖粉紅,一看就知道是一雙養尊處憂的手,她首先動了動食指,黑豹感覺左手關節竟僵硬地自動動了動。
“想殺了他嗎?我可以幫你,只需要你事後爲我付出一些代價罷了。”
黑豹壓下心中震驚,看着那張越來越高深莫測的少年,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但是他明白她根本不需要他的答案,無論如何現在他只有一條路了,於是他選擇僵硬地點了點頭。
靳長恭烏黑的眉眼一動,擡眸橫波魔魅的雙眸,竟流盈着一股邪意睨向那個二等民的老大鐵子,輕聲笑言道:“二等民的老大,你可願意接受這個三等民的挑戰呢?”
不可能會拒絕吧,靳長恭狡猾地特意點明,他們一個是二等民,一個是三等民,如果這樣差距的挑戰他都不敢接受,那麼他這個老大一定會被所有二等民看不起的。
果然,鐵子聞言,一張醜陋的臉猙獰地笑着扭曲了,他指着黑豹大聲地喊道:“哈哈哈~好!老子我當然接受,既然這種廢物敢跑來挑戰,那老子就一定會讓他死得其所!”
一邊說着,鐵子就從一手下手中拔出一把“哐當”作響的鐵環大刀,他神色一斂,二話不說便衝上來大刀一砍。
“老大,殺了他,殺了那雜種!”
“老大威武,老大威武!”
二等民一個兩個的都掛着看戲的表情,使勁吆喝着,鼓舞着,興奮着。
依舊無法動彈的黑豹心中一寒,麪皮繃得死緊,他只能急急求助一般地看着靳長恭。
靳長恭僅懶懶地擡眼一瞥,怡然閒致地指尖一彎,剛纔僵硬着身體的黑豹竟有如神助般動作變幻迅速起來了,他憑空一閃,竟在一名武功高手中逃脫了。
鐵子一刀揮空,表情一怔一怔的,他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黑豹,一臉不可思議。
而周圍的吵雜聲一瞬間便斷聲了,二等民們傻傻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剛纔那一刀竟然揮光了,更令他們不敢承認的是,剛纔黑豹是如何躲閃開的,他們竟沒有一個人看清楚。
鐵子曾經跟着一個鏢局的老師傅曾學過一些武功,也得到機遇修習了一點內力,可惜他資質太差,最終也只是一個三流武者,可是即使這樣他卻要比沒有武功基礎的黑豹強得多。
所以,剛纔那迅猛的一擊黑豹原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偏偏這世間虛幻了,他竟然躲開了,不僅如此,他還感覺到他的速度比那個二等民的鐵子還要快。
就在所有人被這一幕驚呆的時候,只有靳長恭騎在雲狼身上,黑髮飄飄,衣袂翻飛,很優美,如風中搖曳的風信子,維持着一種運籌帷幄的高深微笑。
鐵子回過神後,腦袋急切轉動,剛纔他跟黑豹算是離得最近,他好看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端倪了,他聚集會神地觀察着黑豹周身,突然三角眼瞪大,吃驚道:“你身上,你身上那是什麼東西?”
被鐵子這一聲喊回神的衆夥兒,齊齊朝着黑豹身上瞅去,細細一看,他們發現黑豹身上好像插着一根根細如毫毛的銀色絲線,那透明的絲線僅在光線的映射下,偶然泛着些光澤,一直延伸——延伸在靳長恭那雙令人暈眩迷人的指尖上。
那是什麼?!絲線?!
“你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麼?!”鐵子終於忍不住一腔恐懼,瞳孔閃爍了一下,變得漆黑緊縮,接着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靳長恭偏過頭,彎了彎無害的眼眸,倒不隱瞞道:“傀儡術第一篇人型傀儡,現在黑豹便由我從中指揮,與你公平地對決一番,我們兩個都是三等民而已,難道說……你不會是怕了我們吧?”
鐵子看到靳長恭那嘲弄刺目的表情,臉色有點青起來,額上的一條青筋漲了出來。
“哼,剛纔不過是老子大意了,就憑你小子加上黑豹這孬貨頂多就是兩個屁,老子先解決了他,就將你抓去黑地兒賣屁股去!”
鐵子一看到靳長恭掛着嘴邊那清淺的笑意心裡有些發怵,總覺得眼前這匪夷所思的少年真TMD的邪呼,可是他這人自負慣了,況且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一號人物,雖然她能夠馴服一頭狼,可那有怎麼樣,憑頭力他不相信這兩個三等人加起來能有多厲害!
鐵子這一次不再手下留情,他集中全部精力,舉起刀砍空虎虎生風地砍上去的時候,最終也只是捕捉到一個殘影。
而靳長恭卻因他剛纔那番話氣息一變,眸底剎那間冷凝一片,十指似貫注了靈魂韻動,亦像是在虛擬的空氣中彈奏一曲優美的琴,那靈巧的指尖蘊含的卻是絕緣的殺意。
二等民鐵子這一生曾設想過,自已的死法,自已會被誰殺了,可他永遠想不到他會死在一個三等民手中,而且是被他一刀一刀地割肉,像一條砧板上的魚肉一樣,無力反抗,悽痛慘烈。當最後一刀刺中他身體時,他渙散的瞳孔一縮,終於拼儘量後一口力氣,大吼長嘯一聲:“殺了他們!”
他竟然輸了,他鐵子竟然輸給了一個三等民!
老大輸了,這怎麼可能?!二等民的那些手下一個個面青慘白,手上凸着青筋,完全被眼前發生的詭異事情震驚得難以回神。
聽到鐵子那最後一聲不甘,悲憤的喊聲,他們全都瘋障了,口中噴着獸性的咆哮,殺意凜凜地瞪着靳長恭與黑豹。
黑豹還沒有從剛纔的驚嚇回過神來,他也跟他們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竟那麼輕易地殺了這個曾經在他眼中,或許這一生都不可能攀越的高手。
可事實上,他贏了,而且還是那種毫髮無傷,輕鬆就手地贏了。
他渾身激動地顫抖着,臉上的肌肉巍巍顫顫,似笑似哭,詭異得很,顯然連他自己都嚇傻了,驚喜傻了。
可是,他並沒有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中太久,因爲新的一輪危機又來了,這一百多個二等民集中起來,可比那個鐵子強多少倍,他只能繼續將希望寄託給靳長恭。
“該輪到你們出場了,放心吧,連你們黑豹老大一個人都能夠殺死他們二等民的老大,你們還害怕些什麼?”
靳長恭從黑豹身上收回傀儡絲,然後迅速將傀儡絲刺入另外十個普通三等民身上,利用他們引蛇出洞,果然這十個人“勇敢”地率先踏出一步,那一百多個人就像注入了力量,都被風那神蹟般的一幕鼓舞着,從山坡後的全都一塊兒衝了出來。
“黑豹老大,我們來了!”
“衝啊,殺了二等民這羣狗雜種!”
靳長恭現在最高的能力就是能夠同時控制十個普通人,人數再多就會失控反傷自己,傀儡術是華韶教她的,他曾叮囑過她,以她現在的身體切不控制有內力的高手,否則必然會反噬。
靳長恭將傀儡線刺入那十人身體內,同時激發出他們身體最大程度的潛能,然後用絲線控制他們身體,變幻招式進行禦敵。
有了這十人,基本上其它的三等民都是過來打醬油的,不過二等民也不是吃稀飯了,就算他們全部殲滅了,三等民也因此耗損了一半戰鬥力。
這一場小規模的戰役平息後,靳長恭收回傀儡絲,跳下雲狼看都沒有看腳邊那些鮮活的屍體一眼,亦沒有理會那些累攤在地上的三等民,用一種恐懼又敬畏的眼神一直留意着她。
她徑直走到那一雙抱頭,害怕地遠遠蹲在一個土坡後的兩姐妹身邊。
“你們是八歧塢的人嗎?”靳長恭淡淡地問道。
那兩姐妹乍聽有人詢問,心中一驚,緩緩擡頭看了一眼靳長恭,似鬆了一口氣,然後看着不遠處那堆滿一地的屍體,寒了寒。
不過那看起來年長的灰襖姐姐看那場廝殺已經停止,頓時安心不少,加上有可能是被這些千篇一律的問題給問煩了,頓時有些不耐地撇了靳長恭一眼,擋在妹妹身前,質問道:“是有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靳長恭好笑地凝視在她臉上,聲音就像從冰水裡浸過,沒有一絲感情:“是就留着,不是就殺了!”
姐她不是男人,一不需要留着女人來發泄,二也不懂得憐香惜玉,所以別給姐橫,否則姐一個不小心就發狠了!
那兩姐妹明顯一怔,嬌顏盛怒,難以置信尖叫,道:“你說什麼?!”
這小子怎麼回事,女人在流失之地不是很稀罕嗎?聽那些二等民說,他們寧願自己餓着肚皮都會先餵飽她們,更別說威脅要殺她們了!
他竟然想要殺了她們,這小子瘋子了嗎?難道不知道她們的價值?
“你憑什麼殺了我們姐妹!你們這些人,不過就是一羣臭溝裡的蟲子,哼,如果想利用我們兩姐妹去惡魔城裡詐取好處,就給我說話客氣點……啊,痛!”
靳長恭一手指如鐵捏住她的柔軟下鄂,那力度令女子的皮膚生紫,她細挑眼睫,薄涼一笑地輕柔道:“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懂嗎?”
她那輕柔得發膩的嗓音,那冰冷得刺骨的手指,令被掐的姐姐感覺骨子裡都寒得發顫,她牙齒咬緊了,張大的瞳孔中充滿恐怖。
“我……啊~”那個姐姐剛一含糊用詞,耳邊便響起一聲“咔嚓”的牙酸響起,然後她就感到一種連心尖兒都痛得欲死感覺從左手傳來。
“啊~好痛~~痛~~~”她被靳長恭一鬆開,便倒在地上,痛得打滾。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嗚嗚~~姐姐,你別嚇我啊!”那綠襖的妹妹嚇得尖叫一聲,撲上前扶起姐姐那無力垂落的胳膊,眼中難掩痛意與憤怒,朝着若無其事的靳長恭,哭吼道:“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是八歧塢的人,你……”
靳長恭聞言,眸中突射一種精光,嚇得那個妹妹嘴裡的話全都噎下去了。
她上前一把扯開那個姐姐的衣襟,那翻面果然一隻用銀絲紋着的九頭的八歧蛇,不過這款衣服的樣式卻與她妹妹那俏麗的款式不同,略顯老氣,靳長恭眼中深思一閃而過,一把扯過姐姐的衣服,一翻開卻發現裡面果然什麼都沒有。
靳長恭這一拉一翻,動作果斷迅速,看得周圍人一愣一愣的,剛纔他們看阿恭老大對那個出言不馴的女人出手,他們以爲是怎麼一回事呢,這一看……恍悟了,雖然他們知道阿恭老大肯定是一純爺們,可也不必猴急成這樣吧!
靳長恭低頭,附在那個妹妹的耳朵,輕聲問道:“你們如果不想再受苦,最好乖乖回答我的問題,我問你們,真正那個八歧塢的人在哪裡?”
“你說什麼?!”
她們愕然張嘴失聲道,不過兩姐妹眼底那一瞬間表現出來的慌亂還是被靳長恭準確地發現了。
靳長恭斜眸一眯,靠得他們更近,近得兩姐妹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說的話,我就將你們剝光了交給那些飢渴女人的下等民們,我想到時候就算你們想說,估計也沒有力氣說了。”
看着笑着一臉無害的靳長恭,那兩姐妹無聲地害怕着,她們急急地互看一眼,臉上都呈現出一種怯弱的討饒的神情,再也不復一開始的故作高傲態,慌張道:“如果你能保護我們不被男人欺負,我們,我們就告訴你,好不好?”
“我還有別的事情,沒有功夫保護你們,可是如果你們老實交待了,那麼你們的下場絕對會比不說好很多。”
兩姐妹一聽,只覺得心像掉在冰水裡,腦子裡像一桶漿糊。
“我們,不認識她,她只是跟我們一起被流放的一個老婦人,大概四十幾歲,那日姐姐生病了,冷着發抖,然後她可憐我們,就脫了這件厚灰襖給姐姐,之後……她沒有想要回去的意思……之後,我們被誤會是八歧塢的人時,她叫我們不要說,然後她想要我們幫助她逃跑,可是最後她還是被抓回來了,還,還被打斷了腿……”妹妹有些心虛,有些斷斷繼繼地述說着,中間還斷裂了很多過程。
還是姐姐看不過去了,柳杏眼一橫,一口氣接道:“她現在估計還被關在二等民的那間地下倉庫裡,就不知道死沒死了。”
妹妹聞言,怕怕地看了一眼靳長恭,暗中拽了一下姐姐,咬着下脣,眩目欲泣。
靳長恭緊緊地盯着她們,確認她們沒有說謊後,才立膝起身。
“跟着這對姐妹一同流放的囚犯中,有沒有一個老婦人?”靳長恭離開小土坡,讓雲狼替她守着那對姐妹,然後走到全身累極像癱瘓的黑豹的身邊。
這是剛纔被傀儡術操縱產生的後遺症,脫力疲憊,發揮越超常,越累。
黑豹一驚擡頭,艱難地仰視靳長恭,喘着氣,想了想,道:“有,貓頭好像說過,她是這兩姐妹的下人吧。”
得到肯定的答應,靳長恭迅速掉頭,下令正色道:“雲狼,帶着這個女人去將我要的人給我帶回來!”
靳長恭掃向那個綠襖,驚詫的妹妹,危險地眯起眼睛,道:“如果那個婦人死了,你跟你姐姐恐怕就得給她陪葬了!”
別以爲她們沒有言明,她就不知道,那麼婦人恐怕就是她們出賣的,明明那個婦人好心幫助了她們,她們卻恩將仇報,害怕自己被牽連,或者是害怕她們的假身份會被暴露!
雲狼“嗷嗚”一聲,不屑地噴了一口氣給那個妹妹,然後一口叼起那個尖叫連連的妹妹就俯衝地衝下坡,衝了出去。
“冒充八歧塢的人,難道你們就不怕會有被拆穿的一天?”靳長恭看着灰影消失後,淡淡地問道。
那個冷豔的姐姐愣了一下,苦笑地嚅了嚅嘴脣,小聲道:“如果不這樣,我們兩姐妹恐怕早就被你們這些男人折磨死了。”
在流失之地女人雖然珍貴,可是她們的“珍貴”之處卻是在於替男人們繁育後代,他們根本不在乎她們的想法,更不會理會她們的自尊,聽一些人說,他們會將女人關在一間房子裡,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她們一生只會重複着一件事情——就是生育。
這種生活,她們光是想都怕得快要死了,所以她們害怕自己身上的籌碼少了,會淪爲男人們共用的生育工具,她們才這麼拼命想混進惡魔城,這樣就可以選擇跟着一位強者侍候他一個人了。
“如果等一下證實你們所言不假,我依舊會將你們送去惡魔城那裡的。”靳長恭聞言,沉默了半晌,淡淡道。
那一向倔強的姐姐有些意外地看了靳長恭一眼,竟眼眶一紅,她咬着紅脣,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