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曼陀羅,潔白柔軟,清香淡雅。請使用
……
我沒有叫你去碰它,你自己去碰了。
我沒有命你去嗅它,你自己去嗅了。
我也沒有叫你靠近我,你卻來了。
楓林迷障的出路有兩條,你卻偏偏這樣選擇。
所以,不要怪我。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
是誰在我的夢裡說話?別吵了,別再吵了……
顰眉張開眼睛,便看到一張慘白的臉,他坐在牀邊,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整個視野白茫茫一片,先是一愣,接着竟有些恍惚起來。
月奴與我一同住在昭仁宮時,他每日下朝,都這樣等着我醒來一同用膳。
可那時的月奴,會在我醒來時,柔和了眉眼說,“醒了?”
而現在這個人,只是冷冷看着我。
早上的陽光清明,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臉。
也許是白髮的關係,他的臉顯得很白,沒有血色。就連脣,也接近於透明,這與月奴不同,月奴的脣是嫣紅的,很美很純粹的色澤。
臉側的瑩白耳飾忽隱忽現,隱隱透出陰冷的妖氣。
而月奴,是高貴優雅的,絕不會有這樣妖邪的氣質。
他們,其實很不同。
而他脣角的破損,證明着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假的。
就是這個人,強=暴了我。
弱者肉,強者食。世界本來就這樣,是我自己不夠強大,除了噁心,我沒什麼不甘心。
盯着他的眼,我冷冷道:“你是誰?”
能如此心平氣和,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可對於我的平靜,男子只是淡淡勾脣算是笑了一下,眼底卻是冷如寒冰,他看着我,依舊不說話。
他的一舉一動,有時會在不經意間與月奴重合,比如讓人看不出情緒的冷清,比如吝嗇賞賜般的微笑。而這些總是讓我無法平靜。
我閉了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半點軟弱:“你是啞巴嗎?還是敢做不敢當?怕我日後找你尋仇?”
我冷哼一聲:“放心,就憑你這張臉,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倏地,嘶啞的聲線,從頭頂飄過:“你確定,你不會認錯?”
詫異睜開眼,我不敢相信,這樣貌美的人竟會發出如此難聽的聲音。像大喊大叫了三天三夜之後,勉強從喉嚨裡擠出的破碎聲線。
他果然,不是月奴。
月奴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動聽的。
我擰眉:“你果然還是不開口的好。”
仿若聽不出我話裡的嘲諷,男子無聲淺笑。我恨他,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張與月奴分外相似的臉,美得攝人心魄。
只是淺淺的一笑,竟讓萬物都失了顏色。
“葬月,這是我的名字,如果你想知道的話。”他說。
我不自覺地皺眉,從心底不願意聽到這樣的聲音,好像帶着惡魔的詛咒,讓人覺得悲涼、悽愴、絕望,甚至是厭世。
即便是處在地獄中的人,大概也發不出如此痛苦的聲線?
說的人痛苦,聽的人也同樣痛苦。
“真是有夠噁心的名字!既女氣又陰暗!不過……確實與你相稱的很!”我勾着脣桀桀地笑着,半撐在牀上,挑釁地上下打量着他,“你自己看看!有幾個男人會穿成這樣?女氣得要死,還自覺美得脫俗!你以爲自己是什麼?天仙下凡嗎?嘁!不自量力!東施效顰!噁心到家!”
他低頭靜靜看着我,紫葡萄一樣的眼珠泛着嬰兒似的純淨色澤,讓人覺得他是無辜的,讓人以爲他是無=欲的,其實,都他媽的是假的!
一直等我罵夠了,淡色的脣才微微動了動,他沒有發出聲音,我卻看懂了,他說:“謝謝。”
我一愣,突然便笑不出來。
閉上眼睛,我猛地倒回牀榻,
口舌上的贏家,真的相當無趣,悲哀透頂!
暗中勾了勾手指,發現麻痹感已經漸漸消失。
能量的恢復讓我安心了許多,起碼,我現在就能跳起來與他過上兩招!昨夜那種被人控制的感覺,太不好了。不得不承認,那滋味,讓人絕望。
“你對我下了藥。”不是懷疑的口吻,我篤定,也帶着不屑。
這種伎倆,走到哪裡都讓人鄙視。
一直未有太大動作的葬月突然朝我伸出手來,我一愣,立刻緊繃備戰,那細長的手指卻悠悠然劃過我的頭頂,柔軟的袖口擦過我的面頰,他從牀頭取下一支潔白的花,舉在我面前。
“曼陀羅?”我擰眉,“什麼意思?”
細長的手指擰着花莖,他低頭嗅那淡雅的花香:“白色曼陀羅,也有人叫它情花。聞多了,觸碰多了,會讓人麻痹。”
我想起來了,昨天,我曾經摸過,也嗅過。
不過,我脫口而出:“這與你強迫我,有什麼關係?!”
他的視線從花瓣上移向我,淡淡道:“完全沒有關係,我只是想說,我並沒有對你下藥。”
我一愣,沒想到該怎樣接話,他便擡起臉,微微笑道:“至於昨晚的事,不管怎樣,我都會做。”
“你?!”憤怒霎時涌上頭頂,我噌的坐起來,不顧一切地掄圓胳膊,一巴掌招呼過去!
啪的一聲響,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手掌一麻到底,火辣辣的疼。
其實我預備了與他打得兩敗俱傷,卻完全沒想到他會躲也不躲,硬生生接了這一巴掌。
又似乎是沒什麼力氣抵抗,他被打得重重偏過頭去,身體連帶着被摜到一邊,手臂撐着牀面才勉強沒有倒下。頭髮也飛了起來,甩在臉側,遮住了表情。
那朵白色的小花,掉落在腳下。
半天無聲,那撐着牀面的手指,略有些發白。我戒備地看着他,以防他突然襲擊。
忽地,他緩緩直起了身,回頭淡淡看着我,依然沒有表情的臉紅腫了大半,他問我,“解氣了嗎?”
對於傷害我的人,這一巴掌,完全不夠!我恨不得殺了他分屍!可對着這張臉,我真的下不去手,我甚至可悲地心疼着。
我覺得自己快要神經錯亂了,一方面我無法避免地恨着他,另一方面又因爲他與月奴的重合而對他有着奇怪的感覺。
兩種感情對流衝擊,讓我喘不過氣來!
向來愛憎分明的我,第一次,如此糾結。
“滾!”我說。
他無聲點點頭,立刻便“滾”了。
愣在牀上許久,我纔想起要動一動。
低頭,正看見那朵被丟棄在地面的曼陀羅,剛想要將它拾起來,忽的想起它的毒性,手指頓在半空。
這樣美好純潔的東西,真的會麻痹人的神經?那麼葬月捏着它嗅來嗅去,好像也沒什麼事的樣子啊?
嘆了口氣,我收回了手指,終究沒有“搭救”它的勇氣。
身上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一套乾淨整潔的衣服,還好不是這裡常用的死人白。衣服的顏色十分豔麗,款式簡單可愛,摸了摸,布料也很華麗。不由得想起在慕容的日子,那時候的我,好像總是穿得像一隻花蝴蝶。
下=身還是有些疼痛,我揉了揉大腿部,試着下牀站立,全身依舊很痠痛,卻也恢復了七八分。
若是換了別人,怕是還下不了牀。
不由得又恨起那個人來,居然想一巴掌就了結?!你想得倒便宜!有朝一日,我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隨手將窗戶推開,正對上那一片花海,柔柔隨風滾動的花浪,天高碧藍,白雲朵朵,偶有淡淡香氣飄過。
若是以前看了,定會讚歎舒心不已,可現在,我嚇得趕緊屏息關窗。
那怡人的香味,也是有毒的啊!
怎麼辦?若是每日吸嗅這味道,我豈不是逃不掉?
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我趕緊躺回牀上裝虛弱。
門吱地一聲打開,輕盈的腳步聲傳來,我扭頭看了看,是白衣姑娘中的其中一個。
雖說依舊是嫋嫋白衣,皎皎雲鬢,卻少了仙氣。
真是奇怪,她們站在一起的時候,分明各個雲仙飄渺。單看,卻並沒有那麼美了。也許,站在那個人身邊,才連帶着漂亮。
她端着清香的飯菜走過來,也不管我看未看見,優雅頷首,淡淡道:“姑娘請用膳。”
我微微起身,正對上她的眼,居然從中看到了些許怨毒。
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她怨恨我什麼?難道,就因爲我與她的宮主一度春=宵?
女子迅速掩去了眼中的異樣,她柔柔看向我,態度依然和藹而不卑微:“宮主吩咐了,姑娘若是無力下牀,可在牀上用膳。”
她的禮數很周到,看得出來,她被教育的很好。
“謝謝。”故作虛弱地靠在牀上,我臉上的疲憊倒不是裝的。
我當然不會死撐着不肯吃飯,或者故作姿態的抵抗什麼,這種無謂的任性,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我不是小孩子了。
女子對於我的平靜倒是有些詫異,她快速將膳食移到牀上,站在一邊等候我吃完。
清粥小菜,我看了看,剛猶豫了一下,便聽到女子的聲音:“宮主要我告訴姑娘,這些飯菜是乾淨的,姑娘可以放心用。”
冷笑無聲,我細嚼慢嚥的吃光了所有的東西,然後躺下,心平氣和地睡覺養身。
我必須挑一個最有利的時機逃走。不然,再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加快腳步,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