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一半,耿惠昌便收聲,似乎是在等待段飛這邊的迴應。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段飛像是聽到了一件再平淡不過的事情,連半個字的迴應都欠奉,更別說他預期中的一系列情況了。
耿惠昌忍不住問道:“段隊長,還在嗎?”
“嗯。”
段飛回答。
“我看段隊長也是個聰明人,應該分得清楚利弊。”
耿惠昌接着說道:“如果段隊長想明白問題的話,明天早晨可以過來找我。到時候大家可以坐下來談談,也許以後還有可能成爲同事。”
段飛徑直掛斷電話,低頭看了眼手裡寫有地址的紙條。
以旁觀角度來說,龍三會有這個下場完全是罪有應得,以他犯的事情來說,即便是被拉出去槍斃一萬次也不爲過。
他並不懷疑‘自殺’的事情究竟是否屬實,事實上就算龍三自己也早就應該知道這個結果。
只是龍三被移交不過幾個小時,對方就敢堂而皇之的策劃出這件事,讓人不得不感慨這個利益團體的肆無忌憚,委實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租了輛牧馬人,等段飛按照導航抵達地址上的小山村時已經天已經黑了。
磕磕絆絆的詢問到龍超家裡的地址,等段飛趕到的時候屋門已經關了。敲了敲門,屋內很快傳傳來回應,“什麼人?”
“陳大娘,我是龍超的朋友。”
段飛的話音剛落,屋內便已經亮起了燈。
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婦人打開房門,看着站在門外的段飛道:“你是小超的朋友?”
段飛點頭道:“沒錯,龍超託我過來看看您。”
龍超的潭州口音很重,但多少也都能讓人聽懂,至於老婦人的潭州口音,多半隻能靠猜。
老婦人立即道:“路上累壞了吧,快進屋。”
段飛依言進屋,四下看了看。
屋子雖然稱不上豪華,但在村裡絕對算得上中規中矩。其中還有少部分新傢俱,只是上面的塑料紙都沒拆開。
老婦人請段飛坐下,詢問道:“你還沒有吃飯吧,我這裡還有點米粉,給你炒炒。”
“謝謝!”
段飛並沒有拒絕老婦人的好意,點頭答應。等到對方去忙的時候,他將房樑上的紙箱拿了下來。看着裡面的一百萬現金,他估計老婦人恐怕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家裡的房樑上居然有這麼一筆鉅款。
不一會,老婦人端了碗炒粉出來。
等到段飛動筷,老婦人又幫其倒了杯水之後,這才坐下道:“小超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龍大哥可能短時間回來不了。”
段飛吃着完全沒有味道的炒粉,迴應道:“他現在在做工程,有個國外的項目,人家催的比較急,前幾天就出國了。”
老婦人訝然,“咋還出國了?”
段飛喝了口水道:“掙得比較多。”
老婦人嘆了口氣,接着問道:“那他對象的事情怎麼樣了,你知道嗎?”
段飛瞎編道:“前陣談了個,好像還是老鄉。兩人這次一起出國了,說不定過幾年會直接給你帶個孫子回來。”
老婦人臉上露出笑意,“姑娘俊不?”
問完之後老婦人又搖了搖頭,自語道:“俊不俊都沒關係,只要人好就行了。”
見段飛一碗飯已經見底,老婦人又急忙道:“吃飽了沒,我再去幫你做些。”
“吃飽了!”
段飛立即搖頭,隨後又陪着老婦人又閒聊了一陣龍三的事情。好在他反應能力不錯,倒也一直都沒有露餡。
將那箱從房樑拿下來的錢交給老婦人,段飛說道:“這是龍大哥臨走前拖我轉交給你的,他們項目的利潤不錯,所以提前給預支了一筆錢,一共一百萬。”
老婦人目瞪口呆,“一百萬?”
“錢你留着慢慢花。”
段飛叮囑道:“不過要注意,不要一下子都拿出來,也千萬不要捨不得花。我一會給你留個我的電話,要是你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聯繫我。”
“嗯。”
老婦人嘴脣顫抖着應聲。
段飛接着出聲:“龍大哥說有個賬本交給你保管了,讓我來拿一下。”
“你等着。”
老婦人走到裡屋,翻找了一陣之後,拿出一個用布包裹的筆記本,遞給段飛道:“你說的是不是這個?”
段飛簡單的翻看了一下,“沒錯。”
見時間已經不早,段飛又將錢的事情叮囑了一番,隨後給對方留下自己的電話後,便打算告辭。
老婦人將段飛送出屋子,在段飛上車的時候忽然道:“你跟大娘說實話,是不是小超出什麼事了?今天中午我就覺得心慌,晚上你就來了。而且大娘還知道,那些錢應該是小超留下的,之前應該放在房樑上。”
“大娘知道小超可能犯事了,也承受的住。”老婦人接着說道:“所以有什麼事情你只管講就行了,大娘不怪你。”
段飛遲疑,隨後又微笑道:“沒有什麼事,說不定過段時間龍大哥就從國外回來了。”
豐城,榕江會。
付國看着掛斷電話的耿惠昌,詢問道:“怎麼了,耿廳?”
耿惠昌態度恭敬的回答道:“那傢伙什麼都沒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如果外人看到這一幕的話,肯定會覺得匪夷所思。耿惠昌再不濟也是一位副廳級幹部,而付國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家汽車貿易集團的老闆。
理論上來說,後者應該竭盡全力的奉承耿惠昌纔對,可眼下的情況卻全然相反,看上去卻更像是年輕許多的付國身居高位。
付國皺眉,呷了口酒。
“可能是咱們太緊張了。”
耿惠昌說道:“龍三現在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即便他真的被那個段隊長詢問過,也問出了問題,恐怕也不能被當作證據來用。”
“就怕那個龍三還留着什麼後招。”
付國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道:“你能確定龍三最後什麼都沒說嗎?”
耿惠昌堅定道:“什麼都沒說,而且樣子十分平靜,應該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派去接觸的人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說服了他。”
付國嘆了口氣,眉頭皺的更深了。
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付國應聲之後,滿面笑意的汪威走了進來,“抱歉,付哥。早就應該過來打招呼了,生意太忙。”
付國笑着指了指一邊的椅子,“聽說前段時間你這邊出了點事,我能幫上忙嗎?”
汪威苦笑,搖頭道:“事情已經解決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付國問道。“如果覺得我能幫得上忙,不要客氣。”
付國和汪威這種紈絝既能算是一類人,也可以算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相同的是他們同樣年輕多金,生活的圈子也差距不大。然而不同的是,汪威屬於標準意義的富二代,而付國或者說付家的崛起就有幾分傳奇色彩了。
付家人丁單薄,目前爲衆人所熟知的除了付國之外,就是他那位擔任豐城商會會長,有紅頂商人之稱的表哥付康了。
總體而言,無論是個人能量或者社會風評,白手起家的付國都要好過只能依託在家族羽翼之下,受人管束的汪威。
“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汪威坐下道:“前段時間因爲一點小事,會所兩次被人砸了招牌。”
“招牌真的被砸了?”付國說道:“我剛開始聽到,還以爲是有人在故意抹黑呢。”
“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滾刀肉,生冷不忌。”
汪威說道:“擔心出事了不好收拾,再加上後來對方倒也識趣,這件事也就擱下了。”
“什麼人?”
付國好奇道:“你們沒查嗎?”
“沒查出有什麼背景。”汪威皺眉想了想,回答道:“好像叫什麼段飛。”
雖然已經丟了面子,但汪威的話多少還往自己臉上貼了些金。而且段飛這個名字他又哪裡需要去想,無非就是他想要故意讓別人看到自己並不在意罷了。
“段飛?”
付國驚呼,與旁邊的耿惠昌對視了一眼。
這次倒是輪到汪威驚訝了,“付哥認識?”
‘段飛’這個名字勉強倒也算是生僻,能在短時間被提及,而且雙方還都認識,自然不會是什麼巧合。
付國還沒說話,耿惠昌便已經開口確認道:“你說的段飛是不是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短髮……”
他很想用自己的職業素養對段飛進行一個簡單的描述,卻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從對方身上看到過什麼特點,想來想去無非也就是一個年齡,以及一個並沒有多大參考價值的髮型。
汪威卻是十分認可的點了點頭,出聲道:“你們等等,我這邊有他當時的資料。”
可以說是感同身受,汪威此前查段飛身份的時候也遇到了一樣的困難。後來他只能使用會所的監控資料確認,雖然沒有找到什麼信息,但那份資料會所卻還有幾份。
很快,出門去拿資料的汪威便返回了包廂。
將打印出來的幾張照片遞給付國,他出聲道:“付哥,你看看是不是他?”
段飛原本差不多已經被王家列爲了頭號大敵,甚至他和堂哥汪雨鬆都一致決定,不管對方的身份背景,都要讓其付出挑釁汪家的代價。
然而就在半個月前,汪雨鬆忽然鬆口,表示不打算再去追究,而且還言明事情已經過去。他數次追問緣由,可對方卻閃爍其詞,並沒有給出什麼正面迴應。
地位決定一切。
他在家族中並沒有太大的話語權,所以儘管萬般不情願,可事情卻只能不了了之,落得眼下這幅樣子。
看似整個汪家都在這件事中受到了牽連,可他這個榕江會的負責人無疑纔是背黑鍋的角色。
汪雨鬆現在既然不打算追究,而他又有心無力,所以另闢蹊徑,找一個外援,然後再坐山觀虎鬥,實在不能算是什麼壞事。
付國側頭望向耿惠昌,待到對方點頭之後道:“我也在找這個人。”
汪威有些遲疑的問道:“付哥和他……”
付國一眼就看出了汪威心裡的小九九,笑着回答道:“我和他沒什麼太深的關係,不過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從他那邊瞭解點情況。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聽聽你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
汪威簡單的將事情描述了一遍,出聲道:“如果付哥開口的話,那麼榕江會就和他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