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一個老江湖,樊三遇到過許多次比當下更兇險的局面,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情況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可偏偏唯獨他好好活到了現在,此前他那些仇家們的下場卻一個比一個悽慘。
這其中的訣竅並不值錢,用好聽點的話來說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通俗點講,那就是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認慫。
應付一個赤手空拳就能打敗邵峰,而且還在被槍指着的情況下敢暴起發難的瘋子,樊三覺得自己輸的不冤枉。
他其實並不認爲自己出賣了宋三思就能脫身,也並不相信段飛說的話。但條件都是談出來的,有了這樣一個良好的開端,他覺得最後的結局或許也能更圓滿一些。
至於邵峰的死活他並不關心,他所在意的無非只是自己罷了。
“嗯。”
得到這樣一個情理之中的答案,段飛僅僅只是緩緩點頭,根本談不上生氣與否。
“我剛纔已經開槍了,要是被人發現的話待會就不好脫身了。”
樊三並沒有去要求段飛履行承諾,接着出聲道:“寬和茶館那邊有筆錢,我可以帶你們過去,五千萬換我條命不過分吧!”
周虎眉頭一凜,將視線望向了段飛,似乎有些爲樊三所開出的條件動心。
他開賭場已經算是暴利了,但除去一大幫人的花銷,每個月也就能剩下三四十萬。如果按照他現在這種方式賺錢,賺夠五千萬怎麼也得個十年。
忽然,一陣尖銳的警笛聲傳了進來。
除了早就知道情況的虎哥一夥之外,樊三的手下頓時驚慌失色,有一個膽子比較小的已經將槍收了起來轉身朝後方的車上跑了過去,竟然是準備逃走。
有人帶頭,其他人遲疑了片刻之後也開始紛紛效仿,甚至連丟了條胳膊的邵峰已經被段飛打趴的兩人都顧不上。
他們不過只是樊三豢養的一幫打手罷了,眼下老大已經被劫持,他們總不能提槍去和即將過來的警察拼命。
義氣這種東西他們也講,但是要分時間。
“我說了放過他,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辦吧!”段飛望了眼離開的衆人,笑着搖頭,將善後的事情直接扔給了周虎。
今天的事情他純粹只是湊個熱鬧,最後應該怎麼解決還是要看周虎如何決定。五千萬固然誘人,可如果對方的目光真的如此短淺,那麼段飛多少也會覺得失望。
正值壯年的周虎一咬牙,奪下樊三的槍,一腳將對方踹倒道:“命我給你留下,但你的兩隻手我要了!”
樊三正欲開口,隨後上來的絡腮鬍和光頭佬兩人已經死死的將他按住。
朝倉庫外走去的段飛連接聽到兩聲慘叫,嘴角緩緩翹起。
做完善後事宜的周虎幾人追上段飛,出聲問道:“現在應該怎麼做?”
“落井下石你不懂嗎?”段飛回答一聲,拉開路邊一輛車子的車門。
剛想要鑽進車裡,段飛的身體毫無徵兆的忽然一僵,然後他便立即側身閃躲。沒有別的原因,他只是單純的察覺到了危險,聽上去有些荒誕,可這份直覺卻是建立在他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驗上。
幾乎是段飛閃身的同時,倉庫旁邊的密林裡響起‘砰’的一聲槍響。儘管段飛已經最快的做出了反應,可他的右肩位置卻開出了一朵血花。
“怎麼回事!”
另外一側的周虎立即出聲,顧不上隨時可能會響起的第二槍,跑到段飛身前查看起了傷勢。
“上車!”段飛深色複雜的朝槍響位置看了一眼,隨即鑽進了車子。
……
密林中。
一個臉上塗滿油彩的男子搖了搖頭,將手裡一把AS50狙擊槍迅速拆解後裝進了一個皮箱。
按理說暗殺失敗,他即便不懊惱,起碼也應該有些失望纔對,但他偏偏沒有半點不悅,神色反而十分坦然,似乎覺得理應如此。
離開的時候,男子用一口流利的法語喃喃道:“不愧是隊長!”
……
選擇郊區倉庫這樣一個地點自然不是隨手爲之,這裡除了距離最近的高速入口只有兩公里之外,還毗鄰兩條縣道,只需要幾分鐘時間就可以逃的無影無蹤。
周虎看了眼血流潺潺的段飛,自責道:“這件事都怪我,根本沒想到還有人敢偷襲。”
“沒事,洞穿傷!”
閉眼靠在後座的段飛道:“而且這也不是樊三那幫人乾的。”
“不是?”周虎詫異道。
“嗯。”
段飛點頭,卻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深入下去,出聲道:“送我去包紮後,你就儘快去解決樊三留下的隱患,這件事你不用管。”
“好!”周虎出聲答應,眼底的那抹疑慮也徹底消散。
第一次和段飛見面的時候,他就覺得段飛身上有種他看不穿的東西。尤其是後來對方來農家樂尋仇的時候,他很明智的直接選擇了妥協,連半點報復心都沒。
直到現在,他那裡除了維持賭場必須的資金之外,還額外替段飛備着一百萬現金。
經過了樊三的事情,周虎已經看開了很多,也知道自己和對方並不屬於一個層面。至於段飛身上究竟藏着什麼秘密,他覺得自己還是不知道爲好。
車子一路行駛到了平昌一傢俬人診所,由於是提前就聯繫好的,倒也省下了一番口水。
戴着眼鏡的中年醫生看了眼段飛的傷勢,一臉訝然道:“虎哥,是槍傷?”
“能不能治?”周虎問道。
中年醫生有些難爲的說道:“最好能先去醫院檢查一下。”
大概也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中年醫生又爲難道:“我之前沒處理過這種傷口,而且我這也沒條件。”
他早就接到了虎哥的電話,說是晚上可能要送幾個受傷的兄弟過來。因爲此前有過合作,所以他也就沒有多想,又哪裡會料到已經到了動槍的地步。
“洞穿傷,沒傷到骨頭,擴創上藥之後直接縫合。”額頭沁出一層冷汗的段飛直接講出了治療方案。
也幸虧是大口徑子彈,直接造成一個洞穿的傷口,否則眼下的情況可就沒那麼樂觀了。
“快點!”周虎出聲催促。
“……”
中年醫生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去藥房準備了起來。
雖說這種事情風險很大,可週虎給報酬的時候也不含糊,所以他每次辦事也都是盡心盡力。
……
燕京,牛王廟小區。
作爲一個落成已經近二十年的小區,除了交通方便點,牛王廟小區幾乎沒有半點可取之處。
小區一號樓三層,和香江一位演員同名的劉姓局長才剛熟睡過去,放在牀頭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不耐煩的打開牀頭櫃上的檯燈,劉姓局長接通之後道:“劉雲清。”
“劉局,我是友誼路派出所的王桂。”電話對面立即傳來一個男子幾近諂媚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劉雲清的睡意消散了幾分。
“是不是局裡有什麼安排,怎麼好端端的要查蝴蝶酒吧?”王桂試探着問道。
“蝴蝶酒吧!”
劉雲清從牀上坐起來,立即追問道:“怎麼回事?”
“您不知道嗎?”
王桂疑惑道:“局裡聯合武警來人已經把蝴蝶酒吧封了,我打樊三的電話沒人接,就想問問您是不是提前有什麼安排。”
“誰帶的隊?”劉雲清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王桂回答。
“我知道了!”劉雲清沉聲回答,不等對方迴應便掛斷了電話。
旁邊被驚醒的一個婦人開口道:“雲清,出什麼事了?”
“你不用管,局裡的事。”
劉雲清笑着答了一句,起牀道:“你先休息,我去打個電話。”
“嗯。”
容貌並不出衆,身材更是已經走形的婦人點頭,安靜的睡了下去。
劉雲清走到客廳,正要撥電話的他按到一半便停了下來,點了根菸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已經朽腐的沙發嘎吱嘎吱的響了起來,不堪重負,像是馬上就要散架。
光看房間內的光景,相信任何人都會覺得劉雲清對得住他名字裡這一個‘清’字。而他的事情也多次被當成了模範事蹟,尤其是他和妻子之間相濡以沫的感情,數次被警務網報道。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資產已經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了。
蝴蝶酒吧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其敏感的地方,但是劉雲清並沒有忙着做什麼。警局出警,他這個領導全然被矇在鼓裡,就已經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劉雲清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個人,直到想起張雲哲這個副手,他這纔有了一絲明悟。別人或許做不到這件事,可這位據說在公安部都有關係的副手操辦起來卻應該不難。
起身回到臥室,叫醒了牀上熟睡的糟糠之妻,劉雲清出聲道:“我安排一下,明天你就去英國看看閨女。”
“怎麼了?”牀上的婦女問道。
“想閨女了,你替我去看看!”劉雲清露出一張笑臉。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驟然響起。
劉雲清看到門外穿着警督制服的幾人,面如死灰。